第四十四章 血案
「我離開楚凡身邊的時候，是他滿18歲的第二個星期……」
充滿悲傷氣息的女人倚靠著窗欄，遙望著天空，她的思緒似乎已經穿越了時空，飄回了那遙遠的年代。卓夢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後，聆聽著她的故事。
屋子裡已不似剛才那般黑暗了，但屋子裡的兩個女人卻如何都掃不去心底的陰霾……因為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將兩人都拖進了一場悲傷的漩渦之中。
「我以為，那時的他應該有足夠的心智去原諒我的任性了，可惜……」
她欲言又止，卓夢並不著急聽她的故事，比起劇情的發展，她更好奇的是趙寧當時的初衷。
「究竟為了什麼，你可以不顧一切地拋下自己的兒子呢？」
像是想到了快樂的事情，趙寧抿著唇笑了，帶著本不屬於她的少女清純，她笑得溫柔。
「為了……一場我無論如何都放不下的愛情。」
是她看錯了嗎，這一刻，卓夢從趙寧的身上看到了柔光，那樣的光芒讓她移不開眼光。很難想象，眼前如此瘦弱的女人曾經有這樣大的勇氣，為了愛情她可以放棄一切，她……就做不到。
「你沒有愛過江楚凡的父親嗎？」
卓夢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提起楚凡的父親，趙寧臉上的笑容只一刻便凝固住了。
「愛過，但那只是我年輕時的一個夢而已……楚凡的父親……他從來就沒有愛過任何人，那樣的人我終是沒有勇氣一直愛下去。」
「那你知道楚凡的父親不愛你，為什麼……」
趙寧知道她要問的是什麼，不等她說完，她已經回答了她的問題。
「因為我和你一樣，也只是長輩為了各自家族的利益所用的聯姻工具，即使當時我已經知道了他不愛我的事實，我也沒有說『不』的權力。」
和她一樣，還真是，她們都沒有說「不」的權力，不能自主。
「那個給你愛情的男人又是誰呢，你們，又是怎麼認識的？」
卓夢想象不出，究竟是怎樣的男人，能讓已經成為母親的趙寧放下曾經的愛人和兒子，甘願背負上拋夫棄子的罪名和他遠走高飛。
「他……是我的心理醫生……是個很溫柔的男人。」
「心理醫生？」
卓夢更好奇了，這樣職業的男人竟會與她有交集，這段故事又變得撲朔迷離了。
「是啊，他是一名心理醫生。」
每當趙寧說起「他」的時候都是笑著的，卓夢看得出，她很愛那個男人，不然……她不會有這樣的笑容。
「你和他怎麼會有交集呢？」
平常的醫生也就罷了，而他卻是有著異於他人的特殊職業，卓夢很好奇，擁有這樣職業的他是怎樣遇上她的。
「因為生下楚凡以後我就患上了抑鬱症，而他，就是我的主治醫生。」
其實趙寧也想不到，曾經那樣開朗無憂的她也會和心理醫生有交集，她，也會被逼到要看心理醫生的地步，這一切都是拜那個自稱是她丈夫的男人所賜……不過，她也要感謝他，要不是他她也不會遇到她這一生真正的摯愛。
從余光中，趙寧看到了卓夢眼中的不可思議，同時也看到了她對她的憐憫，她在心裡苦笑，卓夢和她，算是擁有相同命運的兩人吧，她的憐憫有一半也是對她自己的命運扼腕。
「不要用那麼憐憫的目光看著我，我從來都不覺得那場患病是我的不幸，相反，我還要感謝那場變故讓我遇見了他，如果沒有他的出現，或許我會更徹底地離開楚凡的身邊，我們今天的對話也就不存在了。」
卓夢看著她的背影，心底突然就湧起了一股心酸。
「你等到江楚凡成年以後才和他走是因為你還是放不下江楚凡嗎？」
「是啊，有哪一個母親會狠心扔下自己幼小的孩子呢，即使我再愛那個男人，再想和他走，我都捨不得我的小楚凡，所以直到他成年之後我才下定了決心。」
「那麼多年，你們的事就沒有被人發現嗎，比如楚凡的父親。」
「呵……」
有些嘲諷，趙寧更多的是感到悲哀。
「很可笑，十幾年的時間，我和他的事情楚凡的父親一點也不知道，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他已經忘了有我這麼個人的存在，在他眼裡只有公司和兒子，妻子，不過只是一個擺設而已，他又怎麼會去在意一個擺設的事情呢。」
她說的也對，哪怕楚凡的父親對她有那麼一絲絲的關心，她也不至於走到這一步。
「那現在呢，你為什麼又回來了，你的那個他呢？」
聽到卓夢提到他，趙寧的身子猛地一僵，只是片刻的時間，她便放軟了身子，只是，她整個人都像籠罩在噩夢之中一樣低沉。
「他……已經死了。」
她說得平淡，就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只有那雙眼睛的深沉，卓夢才能感覺得到她的絕望。她……已經疼得死心了吧，所以才會表現得那麼平靜。
「你猜得到嗎，他是怎樣死的？」
趙寧突然轉頭向她提問，冰冷的表情在她的臉上綻放竟有了一種嗜血般的妖冶，她的眼裡布滿了血絲，滿滿的都是瘋狂的恨意。
卓夢愣愣地搖了搖頭，這樣的她，讓她感到恐懼……
「是楚凡乾的，是我的親生兒子害死了他……這，算是報應嗎？」
「怎麼會……」
她輕聲呢喃，這樣的答案太讓她震撼了，卓夢根本無法消化這樣的事實。趙寧也接受不了，所以她一直躲避在這件事的陰影之下不願面對，她，一直是痛著的。她苦苦地支撐著嘴角的笑容，卓夢看得痴神，她覺得，她的笑，好冷……甚至，好疼……
「怎麼會這樣，江楚凡為什麼要這樣對你？」
「為了什麼……」
趙寧也很迷惘，她的兒子為什麼要對她那麼殘忍呢？
「也許是為了江家的顏面吧，也或許他想為他的父親復仇也說不一定。」
「復仇？」
故事永遠都是錯綜複雜的，卓夢聽得越多，疑問也像滾雪球一樣漸漸增多。
「是啊，為了復仇。」
她說，眼裡的怨恨又再一次增加。
「那時候九峰正好出現了巨大的危機，我們也是趁著江家亂作一團的時候離開的，我沒有想到，我們那一晚的離開會害死文豪。」
害死文豪，原來江楚凡的爸爸就是那時候去世的。
「你們怎麼知道他就是被你們害死的呢，畢竟那時你們已經不在江家了。」
「我不知道文豪的死是不是我造成的，但是，楚凡已經認定了，那就算是吧。」
趙寧的話讓卓夢吃驚得有些不可思議，這樣荒謬的罪責作為兒子怎麼可以這麼蠻橫地全將它加壓在自己的母親身上，而她，竟然也接受了。她是辯解不了還是說，那個人的死已經讓她生無可戀了？
趙寧沉默著，獨自困在了悲傷之中。
卓夢的心又是一陣揪疼，為趙寧，也為了許多她心底無法釋放的情緒。突然之間，卓夢很想抱一抱眼前這個充滿悲傷的女人，她太痛了，痛得已經失去了知覺。
她輕輕地靠近了她，將她冰涼的手握進了掌心。這個女人，也算是她半個母親吧。
「你恨過江楚凡嗎。」
她看著她的眼，有點急切，她想知道，面對自己親人的殘忍，她有著怎樣的心境。
她也看向了她，微微地笑了笑，說道：「沒有，他都沒有恨過，更何況是我呢，楚凡……畢竟還是我心頭的一塊肉。」
她看向了窗外，眼神似乎又飄出了好遠。
「有時候，老天爺就是喜歡做些惡作劇，在她看來，那是微不足道，卻讓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人仰馬翻，我們躲不過，即使怨恨也要承受……」
卓夢沒有再說話，垂下眼瞼，她細細地品味著她的話。
……
夜晚，卓夢躺在柔軟的大床上久久不能入睡，腦子裡滿滿都是趙寧那悲凄的話語。
老天的捉弄，他們真的是躲不開嗎？……
「啊！……」
屋外傳來的慘叫震耳欲聾，伴隨著重物墜落的聲音層層疊疊，卓夢的腦神經都崩成了一根直線。
剛才的叫聲，她隱約覺得熟悉。掀開被子，她以最快的速度穿上鞋向著聲源處跑去。
……
眼前的景象讓卓夢止了步，驚恐地睜大著眼睛，眼前的場景在她瞳孔中不斷地放大。
青筋暴露的江楚凡緊抿著雙唇佇立在樓梯上，而樓梯下，一大片的血跡在擴張蔓延，鮮紅色的血液，妖冶得如同魔鬼一般，像是要把那血泊中的殘骸吞噬了一樣……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