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慢火燉離婚> 第七十四章 他從來不知道什麽叫肝膽俱裂的恐懼,現在他知道了。

第七十四章 他從來不知道什麽叫肝膽俱裂的恐懼,現在他知道了。

  第七十四章 他從來不知道什麽叫肝膽俱裂的恐懼,現在他知道了。


    蘇酥小時候隻要午睡時間一長就很容易被魘住,隨著年齡的增長,被魘住的時候少了很多,即使偶爾魘住,也沒有小時候那種被沉沉壓在床上連喘氣都困難的感覺了。


    她陷在久違的夢魘裏,偶爾意識聚攏片刻,感覺自己要睡醒了,下一秒卻又陷入更沉的睡夢裏。


    等到一覺終於由深到淺時,她耳畔會出現一些聲音,時遠時近,時而嘈雜,時而安靜。


    偶爾能感覺到有人幫她翻身,給她按摩擦洗,手指輕輕撫過她臉頰,幫她把頭發別到耳後。


    蘇酥在淺眠裏感覺到一絲溫柔繾綣,可來不及睜開眼睛看看是誰在摸她的臉,意識就又陷入一團濃稠的混沌裏。


    後來她就開始做夢了。


    夢裏她走在馬路牙子上,蘇文祥牽著她的小手,兩個人的影子被橙黃色的夕陽拉得好長。


    她坐在補習班的教室裏,抄黑板上的解題步驟,窗外忽然下起了大雨,黑雲壓頂來勢洶洶的,同桌鬱悶地說:“沒帶傘啊。”


    下課時門衛大叔從窗口給蘇酥遞來一把雨傘,說是她爸爸送來的。


    放學時雨卻停了。


    李小燕把她從沙發上提溜起來,讓她貼牆站著看電視,肩胛骨要盡可能多地和牆麵接觸,拉長頸部線條,挺起胸部。


    她站得好累,李小燕橫臥在沙發上,嗑瓜子看電視,監督蘇酥有沒有偷懶。


    房間裏的暖氣讓人昏昏欲睡,蘇酥和蘇茜趴在床上看漫畫,窗外零星炸響一個煙花,春節聯歡晚會的重播從門縫飄進蘇酥的臥室,還有長輩們聊天的聲音。


    大伯母說:“女孩啊,學得好不如嫁的好。”


    李小燕附和:“就是,瞧瞧我,高中都沒畢業,但我們家老蘇是大學生啊。”


    蘇文祥:“女孩要學得好過得好,,嫁得好,,隨便吧。”


    蘇酥眼皮輕輕跳動,努力想睜開,一瞬間疲倦鋪天蓋地湧上來,她像在洪流裏抓著一根稻草,很快就沉入了水底。


    額頭感覺到輕輕的觸碰,有點涼。


    手被小心翼翼拿起,包裹在一團溫暖裏。


    “不對啊,,”


    偶爾一個夢境結束時,蘇酥會恍然覺得自己忘了什麽似的。


    她心裏好難過,好像有個特別特別重要的東西,她卻怎麽想不起來了。


    她來到黃島的銀沙灘,太陽把沙子曬得燙腳,她光著腳丫順著延綿的海岸線奔跑,跑遠了就轉過頭,朝身後的爸媽揮揮手。


    那是他們一家人最後一次一起旅行。


    她忽然停下腳步,看著遠處海天交接的那條線,不知是晴空有些刺眼,還是海風太鹹澀,她看著看著,忽然淚如雨下。


    一塊青藍色的湖水忽然闖進腦海,櫻花粉的房車,灑滿雛菊的窗簾。


    她提著長裙在湖邊跑著,聽到身後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停下腳步,望向身後,看到車頭上靠著的男人,個子好高,穿著寬鬆的黑 T 恤,手指間夾著隻煙。


    男人朝她說了句什麽,可是風太大,她聽不清楚。


    她遠遠看著他,看了好久。


    最後她忽然開口朝他喊道:“江以北,我們不離了行嗎?我好喜歡你啊。”


    蘇酥在夢裏醍醐灌頂,是他呀,她怎麽能忘記。


    她連忙伸出手,想要抓住他。


    指尖傳來溫暖的觸感,她的手被人牽住,輕輕摩挲,然後一個涼涼的東西套在了她無名指上。


    再後來她開始說夢話,因為時不時有人吵她清夢,在她耳邊叫她起床,還毛手毛腳地捏她耳垂,玩她頭發。


    蘇酥發出低低的夢囈,那個人好像沒有聽清楚,讓她再說一遍。


    蘇酥便在夢魘裏艱難地重複:“給我手機。”


    耳邊的聲音問她:“要手機幹什麽?”


    蘇酥:“發微信。”


    她還沒來得及告訴他:我也想你。


    如果一直這麽睡下去了,那該有多遺憾啊。


    額頭落下一個吻,有個人在她耳邊輕聲說:“醒了再發吧。”


    那個聲音低低的,好溫柔。


    蘇酥在昏睡七天之後終於迷迷糊糊睜開了眼,在個大清早,病房裏靜悄悄的,一道簾子隔出一方小小的空間,晨光透過綠色的簾子照進來,視野裏仿佛有個薄荷般清涼的夢境。


    蘇酥頭暈目眩,沉沉哼了一下,重新閉上了眼睛。


    身旁一陣兵荒馬亂,折疊床在窄仄的空間裏被不小心踢了一腳,撞在隔壁的床腿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蘇酥被吵得再次睜開眼睛,看到一張近在咫尺的麵孔,蒼白裏帶著絲倦容,目光卻像一個窮漢中了五千萬大獎,陷入癲狂的喜悅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再對一遍彩票上的數字。


    江以北俯身捧住蘇酥的臉,沉聲問她:“醒了?”


    蘇酥想伸手摸摸他,可手上卻像墜了鉛球,抬不動隻好放棄。


    她又有點暈,不過比剛睜眼的時候感覺要好些了,她閉上眼睛,嗯了一聲。


    江以北起身去叫護士,一腳又踢到折疊床,再被簾子絆了一下,手機叮呤咣啷掉地上,一個人製造出了雞飛狗跳效果。


    兩個護士跟著他快步走回來,給蘇酥測血壓,聽心率,量體溫,檢查眼底,伸出兩根手指讓她數。


    江以北戳在一邊,臉上掛著兩個大黑眼圈,下巴上冒出了短短的胡茬,依然擋不住身上的帥氣。


    “怎麽樣?”


    江以北沉聲問。


    張護士收起血壓計,笑著鬆了口氣,“指標正常。”


    李護士笑著對江以北說:“昨天丁醫生怎麽說來著,像她這種情況睡七到十天都算正常,一定會醒過來的,這下放心了吧。”


    江以北幾不可查的鬆了口氣,向兩個護士道了謝,又問她們現在需要做什麽。


    張護士看了眼牆上的掛鍾,“等八點鍾丁醫生查房的時候再看吧。”


    江以北點點頭,兩個護士走後,他拽過折疊床,一屁股坐了下來,伸手摸了摸蘇酥的臉頰。


    江以北和護士說話這會兒工夫,蘇酥的眼皮又開始不受控製地墜下來,險些睡著,被江以北的小動作勉強喚回了神智。


    蘇酥慢慢轉過臉看向他,她一見到這個人就本能地高興,可心情還來不及騰空而起,就被一塊大石頭牢牢壓回了地上。


    江以北見蘇酥怔怔的,腦子裏忽然就閃過什麽失憶的狗血劇情,更狗血的是他背上竟然冒出一層冷汗。


    他牽過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啄了下,聲音帶著絲沙啞低低問道:“我是誰?”


    蘇酥覺得有什麽事情在揪著她的心,可她的腦子卻好像慢了半拍,隻剩一點本能的促狹還在。


    她語言功能荒廢好幾天,開口說話時竟有些生疏,嗓子也是啞的,帶著絲有氣無力回答道:“失散多年的弟弟。”


    江以北搓了搓臉,低頭悶聲笑了,抬起頭來時,眼尾帶著一抹薄紅。


    蘇酥抬起手,看到無名指上套著一枚碩大的鑽戒,誇張到像鴿子蛋。


    蘇酥無語看著手上的鴿子蛋,心想畫家也有直男審美的時候嗎……


    一陣眩暈襲來,蘇酥閉上眼睛,腦子裏閃過出事前電光火石的一瞬。


    她背上竄起一層涼意,兀地睜開眼睛,“我爸媽呢?”


    江以北握住她忽然間冷汗涔涔的手,“媽沒事,隻是受了點輕傷,一會兒會過來送飯。”


    蘇酥輕輕嗯了一聲,然後嗓子一緊,“我爸呢?”


    江以北遲疑片刻,還是如實說道:“爸在後座沒有係安全帶,被甩飛了出去,胸腔受傷比較嚴重,已經做過手術了,在 ICU 觀察。”


    江以北說得輕描淡寫,蘇酥卻聽出了裏麵生死萬鈞的驚心動魄。


    “我去看看他。”


    蘇酥說著就要起身,一陣眩暈襲來,隻好重新閉上眼睛。


    江以北伸手在她頭上摸了摸,“ICU 不讓探視,今天是他手術後第三天,生命體征一切正常,你先不要急。”


    蘇酥不放心地問:“手術成功嗎?”


    江以北:“很成功,放心吧。”


    江以北的聲音仿佛有鎮定效果,蘇酥全身乍起的寒毛被他三言兩語撫平了些,困意又來勢洶洶地把她吞沒了。


    江以北叫不醒她,連忙找來護士,檢查之後一切正常,江以北卻覺得哪都不正常,好不容易睡醒了,為什麽又睡過去了?


    放蕩不羈愛自由的江爺有朝醫鬧發展的苗頭,逮到個護士就不讓人走了。


    小護士對他耐心翻倍,一方麵是因為帥哥太養眼,跟他多聊幾句有益身心健康,另一方麵是見過他嚇破膽的樣子,心軟了。


    他曾經開車獨自走一條橫穿天山的科考路線,翻越一個打板時遇到山體滑坡,他的車堪堪快過轟然滾落的一塊巨石半秒鍾,和死神來了個驚心動魄的擦肩而過。


    他有一點點後怕,叼著煙在車上坐了一會兒就沒事了,從來不知道什麽叫肝膽俱裂的恐懼。


    現在他知道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