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夜色如墨
日頭東升西落，這一日便已過去，白日裏晴朗的天色，到了夜裏，便成了一片月明星稀的模樣，月光籠罩下來，直將淡色光輝映射到了蕭臨風的臉龐上，靜謐而無限美好。
已是夜深時分，可身為帝王的蕭臨風卻還未曾就寢，他將手負在身後，沉著臉色端坐在桌案前，目光中隱有深意，不知其在想些什麽。
約莫又過了半柱香的工夫，窗口處倏忽飄進來一個黑色的影子，他一言不發，隻是神色恭順的跪在蕭臨風的麵前。
見狀，蕭臨風收斂起麵上的思索，麵上露出絲絲微不可見的笑意，眼中那些許深意也似尋到了安放的盒籠，頃刻間，便消失無形，他淡淡的開口道：“可有結果？”
那黑影半晌未曾答話，隻將頭垂的越發深了些，那模樣，便似假若眼下這地麵之上有什麽縫隙，他便會鑽進去一般。
一瞧黑影這般模樣，蕭臨風麵上才方升騰起來的笑意盡數收斂，他忍不住開口道：“竟是毫無結果？”
這話說的是十分尋常，可那跪在地麵的黑衣人卻從這話裏聽出了些許冷意，他心中陡然一驚，忙開口求饒道：“屬下無能，還望陛下恕罪。”
蕭臨風心中驟然浮上層層怒火，可他麵上卻依舊毫無反應。他一言不發，揮了揮手，示意那黑衣人退出去。
黑衣人心中一鬆，自以為逃過一劫，便依著蕭臨風的命令，站起身來，朝著來時的窗口一躍而出，卻未曾想才方落地，便是脖間一涼，待他回過神來之際，自己便已是人頭落地。
他瞪大了雙眼，眼中滿是不解。分明方才陛下未曾追究，何以他還是丟了一條性命？
斷首時，那黑衣人的鮮血噴射到了養心殿外的窗紙之上，使得那扇窗戶沾染到了汙穢。外麵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是其餘的黑衣人將那身首異處的屍首抬了下去，夜半時分，這場景竟有些瘮人。
可蕭臨風哪兒管這些，他隻端坐在原處，眉頭緊鎖，眼中的不悅中混雜上了幾許深沉。
他如何能想到，他為了那件物什，刻意在人前做出一副不喜楚槿顏，即將盛寵懷有身孕的君芷音，不顧其腹中胎兒是個野種，仍欲以皇子之位相待，可臨了臨了，卻還是未有那東西的半分消息，這如何能讓他不氣？
思及命方才那倒黴的黑衣人前去打探尋找卻無功而返的物件，蕭臨風眼中的暗色更甚，他緩緩走至窗前，不顧那道血痕，將窗戶打了開來。
那群人做事十分有效率，才方將那倒黴黑衣人的屍首處理完畢，院子裏便已充斥著花香，透過窗子，他凝視著冷宮的方向，腦海裏忽然浮上楚雲汐那備受委屈的麵龐，心中一頓，便湧上無言的疼惜。
他緩緩的歎了口氣，合上窗，終是洗漱完畢，和衣上塌，確實輾轉許久，始終無法入眠。今夜，無法入眠的遠不止蕭臨風一人。
冷宮裏，楚槿顏已在清秋，淩泠的伺候下，乖巧舒適的躺在了床塌之上，未曾燃起燭火的房間裏一片漆黑，她眨巴著自己的雙眼，翻來覆去，卻無論如何無法進入夢鄉，其心事不可謂不大了。
回想起今日白日，她與君芷音之間的種種複又浮現在眼前，鼻翼微動，宛若空氣中隱約傳來一股熟悉的藥香味。
想到她自桃夭身側路過時，其身遭散發出來的味道。
她自幼修習醫術，嗅覺本就較常人靈敏許多，更惶論這味道是再熟悉不過的藥香味。那是一種浸泡在草藥堆裏許多年，即便撲了許多胭脂水粉也無法掩蓋的藥香。
思及此，她忍不住輕輕皺起眉頭，心中便湧上了一個疑慮：僅憑那股藥香味她便能斷定，那桃夭必是個醫術高明之輩，可先前她亦與桃夭接觸過，她並未有任何異樣。
不。
楚槿顏漆黑的眸子裏猛然迸射出一道難以置信的光彩，她心道：“原先與那桃夭相接觸時，她的身上尚未有今日那抹濃烈的藥香味，而這股藥香味，除開數十年待在藥房的積累，怎麽也無法仿照……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那真正的桃夭今日可還活著？桃夭的身份君芷音知道麽？若是知道，她又有什麽謀算了？
“唉。”輕輕的歎了口氣，楚槿顏翻過身去，將這事兒拋在腦後，閉上眼睛準備安睡，卻不曾想才合上雙眼，眼前便豁然出現了蕭臨風這幾日來見她的情形，她才方舒緩了些許的眉頭忍不住再次皺了起來。
她隱約知道蕭臨風如此待她是為了從君芷音手上得到某件物什，可這件物什究竟是什麽？竟值得蕭臨風費了這般多的心思？
思慮著，她倒也緩緩進入了夢鄉。
月光無限好，偌大的皇城籠罩在如墨般夜色之中，靜謐莊嚴而又富麗美麗。
轉眼便又是幾日功夫過去，入了三月陽春天的北齊總算有了絲絲的回暖，抱著手抄，楚槿顏一路走在前去太和宮的路上。
自那日內亂時，太後猜測出她的身份，從而尋她前去談話後，她與太後之間便再無聯係，這段日子，太和宮的平靜讓她幾乎以為太後已經忘了這回事兒，可她心中亦始終做足了準備，曉得這一日終究是會到來的。
果不其然，今日，太後召見的懿旨便通過房嬤嬤落到了楚槿顏的耳中，可這一路上，楚槿顏的心中均是一副沉重的模樣。
今日，太後見她不知所為何事，與她將要做的事又是否會有所衝突？
舉步前行，縱然行路緩緩，卻終究到了太和宮的門外，她抬頭瞧去，見“太和宮”三個字在日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輝，可那道金色的光芒裏卻又宛若隱含著淺淺的森然之氣，無端的令門口的楚槿顏心中一慌。
她皺緊眉頭，終在房嬤嬤投來疑慮的眼神後，輕啟腳步，快速朝著房嬤嬤追去。
罷了，橫豎事已至此，便索性進去瞧瞧，這太後今日的葫蘆裏，賣得又是什麽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