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回不去了
君芷音聞言顯然為之一楞，瞧著楚槿顏目露真摯的模樣，她一時間竟無法開口。
兩人之間陷入漫長的緘默，君芷音隻覺自己仿若回到了當初還在楚國時候的模樣。
有多久……未曾有人喚過她“雲汐”了？
他們一眾兄弟姐妹，最是喜愛尊崇的便是那個小小年紀便被送到鬼穀學醫，豆蔻年華之時便以貌美與其青出於藍的醫術而聞名天下的皇姐了。
那個時候，但凡皇姐從宮外回來，他們便會齊齊的跑到楚國的正門外，眼巴巴的瞧著候著，一旦見著皇姐的身影，便會興高采烈的一窩蜂的湧上去圍在並不比他們大多少的皇姐身旁，聽她講宮外的事，看她從包袱裏取出他們先前從外見過的玩意兒，一一贈予他們。
那會兒，多麽年少歡喜啊，可是所有的改變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哦對了，是兩年前，皇姐她滿身是傷的屍首被楚雲帆“接”回來的不久後，北齊作為戰勝國要求他們送去一名公主和親，很巧合的是，那名公主便是她。
皇姐的死與北齊那名殺神脫不了幹係，這事兒早在楚宮傳了個遍，她自然不願意嫁去北齊受盡折磨，是以便求到了已登基稱王的楚雲帆處。
可誰知他竟如一塊兒鐵板，無論她如何苦苦哀求威逼利誘，他都不為所動，直到最後，皇姐忽然出現，表示願意代她前往和親。
這是她第一回知道，在這個世間，竟果真有起死回生，改頭換麵的仙術。皇姐的話自然使她滿心歡喜，可誰能料到，接親之時的一眼，便是再難忘懷，以至於事情竟發展到了眼前這一幕。
君芷音唇角的那抹笑意中，忽然添上了許多的苦澀，瞧著眼前目光中藏有期待的楚槿顏，她開口道：“皇姐，回不去了，我已經回不去了……”
君芷音不斷的喃喃著這句話，不曾瞧見她這話甫落入楚槿顏的耳中，楚槿顏眼中那抹被隱藏得極深的期待便如蒙受重擊的鏡片，頓時分崩離析，消失不見。
楚槿顏眼露痛色，亦是許久才開口道：“我明白了。”話落，便轉過身，緩緩朝外走去，宛若今日前來果真隻為詢問這一句。
瞧著楚槿顏似有些蒼然的背影，君芷音唇角那抹笑意也如受打擊，頃刻間便如花敗，消失不見。
在答話前，她便知道，一旦那句“回不去了”出口便會引來什麽樣的後果，想來往後，楚槿顏再不會理會她二人之間那點曾經的微弱的情誼，從今日起，她在這北齊後宮裏，便真真正正的是孤家寡人一個了。
想到此處，君芷音心中便泛起了點點悲戚，可這抹悲戚很快便被她心中升騰起的堅決化解。
不論自楚國偷偷跑來，還是前幾日行那般之事欲謀害楚槿顏，深究其根本，不過是為了那個男子罷了。
想到蕭臨風，君芷音眼中猛然迸射、出一道光芒，麵上滿是堅定不移。
她已行進至此，再不能回頭，唯有如楚槿顏一般，堅持心中執念，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
出了君芷音的屋子，楚槿顏麵上的悲戚便被她壓製到了心底，可清秋與藝知兩人到底是在她身邊跟了許久的老人，見她行色匆匆，失了往日謀算在心的沉穩淡然，心中便隱約猜測到在那間屋子裏，必然發生了些什麽，煩擾了自家主子的心。
楚槿顏衝著她們展露出一個安慰的笑意，便自顧著朝前走去，唯隻在路過桃夭麵前時微微停頓，便一路朝著冷宮方向而去。
清秋與藝芯二人對視一眼，心中雖是無盡憂慮，卻依舊隻能無奈的跟在楚槿顏的身後，一路朝著來時的路走去。
待三人離去後，桃夭便步入屋中，見君芷音端著虛弱的身子，坐在桌案旁，雖麵色如常，卻不難瞧出其眸底的悵然若失，遂冷笑著開口道：“怎麽，忽然心生不舍了？”
被琴姑姑突如其來的聲響驚回了神，君芷音收斂起自己麵上多餘的神情，她緩緩地站起身來，麵色蒼白難掩虛弱，可聲音卻是擲地有聲，她道：“心生不舍？嗬，自我選擇做了那事，我便再無退路可走了，不是她死便是我亡。”
“嗬，望你當真能做到如你所言才好。”琴姑姑顯然麵露不屑，但隨即想到楚槿顏方才出門時的異樣，她眼珠子一轉，試探著開口道：“有時候，我就不明白了，那楚雲汐同你究竟有何糾葛，何以你橫豎便是下不了心？要我來說，一罐子無色無味的毒藥下去，隻管叫她魂歸西天。”
似是未曾覺察到琴姑姑話裏的試探，君芷音聞言便是一聲嗤笑，她道：“你以為楚雲汐是什麽人？且不說她身旁那時刻護著的暗衛與她自己便是精通醫理的一把好手，便是她身旁的那幾個宮女又有哪一個是省油的燈？”
琴姑姑顯然對這個說法不甚滿意，她道：“旁人我不曉得，但那淩鳶……哦，現在或許應該喚她淩泠了，這丫頭可是身無長處之輩，她能有個什麽作用？”
君芷音顯然不知琴姑姑與淩泠之間的糾葛，見其對著淩泠一副不屑的模樣，雖心中疑慮，卻到底未曾多問些什麽，隻緩緩的挪到了床上，躺進被窩，皺起眉頭道：“琴姑姑，你這藥為何還未曾有作用？我每日這般疼痛，我的孩子可是果真無憂？”
對於君芷音懷疑自己醫術一事，琴姑姑顯然十分氣惱，她冷哼一聲道：“我的藥，向來不會出錯，若沒有我的藥，你以為你現在還能護住你的孩子？時間長些，你痛些，可到底你的孩子還能安然無恙，你知足吧。”
這麽一說，君芷音便再沒了什麽多餘的話，她伸出手來，輕輕的撫上自己的肚子，目光之中滿是柔情，琴姑姑見此一幕，便知再不能從她口中問出什麽來，隻叮囑了一句，要君芷音將她的事記在心上，便出了屋子，不知作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