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直面死亡
黑暗中,與孤單相隨,沒有讓千莎感到不安,反倒是讓她疲倦的心好受了些。她沒有開啟手機上的手電筒功能,獨自向頂樓的方向摸黑前進著。
也許,只要靜靜地躲在這樣一個被世界遺忘的黑暗角落裡,就可以忘卻那些充滿傷痛的回憶,就可以逃離那些無法迴避的命運了吧。
她早已經是…適應黑暗的人了啊…
自這棟教學樓發生了爆炸事件后,已過去了一周多的時間了。在之前,千莎就已經從武偉的電腦里偷得的資料中得知,這樁事件並非如報道所說是電路故障所引發的易燃品爆炸的意外,而是與那個改變了她人生的連環殺人犯脫不開干係。
在了解到事件的真相后,其實千莎幾天前就來過這棟教學樓數次,可是,不論是當時案發後搜查現場的警方,還是現在負責搶修的施工單位,都嚴令禁止任何人進入到教學樓之中,這讓她不得不計劃等到施工單位都下班后才前往調查。可還沒來得及對計劃付諸實現,她又意外地被牽扯進了殺人案件,還被嫁禍上殺人罪名遭到拘留,連著耽誤了好幾天時間,直到現在,才得以成功進入樓內一探究竟。
此外,在解除嫌疑后,千莎竊取警方資料的行為還是遭到了警告,拘留期間她手錶內的相關數據也已經被警方全數清除,也就是說,她現在也只能憑著記憶中查看過的那些資料來展開調查了,而這棟教學樓,對她而言很可能是最後能找到線索的地方了。
………
隨著千莎離頂樓越來越近,愈加變濃的燒焦味撲面而來,瀰漫在了整個樓梯口。意識到即將到達頂樓,千莎也集中起了精神,開啟了手機的手電筒功能。
透亮的白光從手機背後發出,將千莎從對黑暗的沉溺中解救了出來。她定了定神,簡單地觀察了一下四周——在她的左右兩邊,是用白色漆粉刷過的牆壁,不過這些牆壁的顏色因為曾受到過的高溫影響而褪變為了黃褐色。越是靠近頂樓,這些牆壁的顏色也越是加深。
終於,轉角的樓梯被一面焦黑色的牆與欄杆所代替,而出口處,一扇巨大的深灰色鐵門出現在了千莎的眼前。她用手電筒照了照鐵門,發現這扇門已經被封條封了起來,完全無法從鐵門關閉的縫隙間看到門另一邊的樓道,不止如此,在門上還掛了一把堅實而厚重的大鎖。至於連接著鐵門的牆,則是一片近乎詭異的黑褐色,眼前的整幅畫面就彷彿恐怖片里的地獄之門一般,陰森之極。
不過,對於千莎而言,也只有那扇帶給她巨大心理陰影的家用防盜門,才配稱得上真正的「地獄之門」吧。至於眼前這扇只不過是看上去有些陰森的鐵門,對她是構不成恐懼的。
(該怎麼進去呢?)
千莎摸了摸掛在鐵門上的重鎖,在確認無法打開之後,便開始尋找起其它進入樓道的方法。她用手機背後的手電筒仔細地查探了一下四周,沒有發現什麼可以利用的東西,正不知所措時,天花板與鐵門接縫處的一個小缺口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盯著高處的這個小缺口看了一會兒后,似乎想到了什麼方法,將用來照明的手機放入了口袋,隨即單腳踩上鐵門的凸起處用力一蹬,整個人就跳了起來,在跳躍到最高點的時候,只見她舉高了雙手,十指緊緊扣在了小缺口的邊緣處,以此讓整個身體懸挂在了空中。接著,雙臂與肩帶同時一發力,她的臉已經成功湊到了天花板與鐵門的縫隙前。
不過,這個缺口比千莎所預想的還要小上不少,連手都沒辦法伸進去。而不論是缺口上方的天花板還是下方的鐵門頂端都十分牢固,想要通過這個缺口進入樓道是沒有機會了。
千莎還是不甘心,她依靠單手手指的力量固定住身體的位置,另一隻手伸向腰間,取出了口袋中的手機,將手機背部的光源對著缺口處往內照了進去,想要藉此看到門內的光景。
微弱的白光,如石沉大海,被門內的黑暗輕易吞噬了進去。
手機手電筒的光照強度終究是弱了點,千莎只能極為勉強地看到一些堆在門口的廢墟瓦礫,當她將手機往樓道深處照去后,就只能看見一片昏暗了。
就在千莎苦惱不已的時候,遠處微弱的光線忽地閃了一閃,雖然只是短短一瞬間,不過以千莎的目力,她還是大致看清了出現在光線盡頭的東西——一個快速移動而過的人影。
還來不及待她去思考這個人影是怎麼回事,又一道陰影從光線中一閃而過,霎時,一陣空前強烈的危險感自心底生出,千莎立即鬆開了抓住縫隙缺口的手,身體自由下落的同時,雙腳完全出於條件反射地對著鐵門用力一蹬,利用反作用力讓身體向後急速仰去。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一把小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缺口中飛了出來,精準地擊中了千莎手機背後的光源。這把飛來的小刀更是鋒利之極,在輕而易舉地貫穿了整個手機后,幾乎是貼著千莎的側臉往後繼續飛了出去。
咚!
千莎狼狽地摔倒在了地上,而尖刀,連帶著半個手機的碎片一起捅在了她身後那面焦黑色牆面的頂端。由於破壞了光源,四周再度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剛才,千鈞一髮之際,搏擊術訓練中練就的強大反應力救了千莎一命,幫助她成功避開了尖刀的襲擊。
不過…那把飛刀從一開始的目標,就只是要破壞光源吧。以這把飛刀的準確度和投擲力度,若是對方想要千莎的性命,任憑她反應再快,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很快,千莎就坐起了身,對於經歷過平日里超強度身體訓練的她而言,從這種高度摔下還不至於受傷。她長呼了一口氣,一個翻身站了起來,擺出了截拳道的警戒式,進入了戰鬥狀態。由於失去了光源,她只能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感應著四周可能出現的威脅。
吱啦!
沒有任何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沒有任何封條被撕開的聲音,而不可思議的是,鐵門被打開的聲音就這樣清晰地傳入了千莎的耳中!
這怎麼可能?!
千莎清楚地知道,她的身邊,絕對只有先前所看到的鐵門這一扇門。可是,先不提為什麼沒有聽到開鎖聲和封條被撕開的聲音,要從鐵門的另一邊,也就是樓道內打開鐵門,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啊——因為那把重鎖,分明是從外面鎖上的啊。
千莎強定下心神,她屏住了呼吸,面朝著耳中所聽到的,同時也是記憶中那扇鐵門的方向,警惕著將要襲來的威脅。
然而,在千莎聽到開門聲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四周都是鴉雀無聲,如死般寂靜。
不過,千莎緊懸的心是半點都沒有放下,那種遇到威脅時出自本能的危機感,或者說第六感,告訴她威脅並沒有遠去。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終於,就在千莎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多疑了的時候,一個冰冷到毫無感情的聲音,從她耳邊傳來:
「女人,你就不怕,我會殺了你么?」
強大的壓迫力,讓千莎緊張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閻王!
這是千莎對說話人身份的第一反應。
此前,她沒有聽到任何人接近自己的腳步聲,可這聲音卻又分明是從她身邊發出的……而那種完全無情的恐怖語調,更是給了千莎一種直面死亡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好像她現在正面對著一個主宰生死的真正死神一般。
咚咚咚咚咚咚…
緊張到極點的心跳聲傳入了千莎自己的耳朵,即使搏擊術掌握的再熟練、身體鍛煉的再強大,她的心智終究不過是個二十歲的少女。雖然發過誓要賭上性命為父母報仇,但這種生死關頭之下,她還是出於本能得因為害怕而顫抖了起來。
不過,狗急也會跳牆,兔急也會蹬鷹,千莎也不可能站著等死,她朝著聲音的方向,迅疾無比地踢出數計側踢。
可除了空氣之外,她什麼都沒有踢到。
「出來面對我!」像是任命了一般,千莎絕望地大喊了出來。
「很遺憾,我,沒有殺你的理由。」
冰冷的聲音,再次從她耳邊傳來。
千莎聲嘶力竭地吼道:「混蛋,那你為什麼要殺死我爸爸媽媽!!」
「……」
吱啦…
許久,再沒有人說話,而鐵門,又發出了重新關上的聲音,那個說話的人,似乎是離開了。
千莎渾身脫力地跪倒在地,不甘的眼淚從她的眼中流了出來,她握緊了拳頭,狠狠砸向了地面。
一拳…又一拳…
任憑細嫩的手上已經布滿鮮血,她也沒有停下的意思。身處黑暗之中的少女,就這樣抽泣著,瘋狂著。
又一次,因為害怕,因為軟弱,而失去了面對仇人的機會……這讓她,如何去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