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106章
中秋宴後第二日, 逍遙公子的新話本便再度麵世,且一下就是兩個,叫讀者們十分驚喜。
而齊國公府的案子也已經在審辦之中, 消息一出, 結合逍遙公子的新話本,百姓們皆都明白了, 原來這個曾無人無敵的雄厚世家, 實際糟爛成了這副模樣。
一時間, 罵聲不絕於耳。
且隨著消息的擴散, 京城內外,竟陸續有不少曾受過這齊國公府欺壓的百姓們來到衙門口擊鼓鳴冤, 他們或是曾被侵占過土地錢財,或是被欺辱過妻女, 大大小小,竟也有十餘樁之多。
這樣的當口, 各地官衙自是不敢無視,皆是趕忙記錄在案, 再遞交於刑部一並審理。
如此一來, 案件的牽涉範圍不斷擴大,刑部都察院等兩部亦是足足花了近半個月,才將案件審理清楚, 上報與君王。
而眼見那經過查實的一樁樁罪證, 牽扯的人命居然有十餘條之多, 君王自是怒不可遏, 當場禦筆親批了郭征海的殺頭之罪。
其手下長隨幕僚, 凡有涉案者, 也全部嚴肅處理, 重則殺頭,輕則流放,無一赦免。
而郭征海的妻子兒女作為共犯,也皆被判了流刑,發配去了邊關苦寒之地。隻不過,其兒子體內餘毒未消,沒等走出京城五十裏地,便死在了路上。
至於那位曾出賣外甥大舅子,害死嶽丈一家幾十口人的齊國公,卻早在中秋宮宴的當晚,回到家中之後便突發中風,沒過三日,就歸了西。
至此,一個曾輝煌了幾十年的世家徹底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當然,聖上仁慈,在處置郭家人的同時,特命官吏一一清點過其府上的妾室下人們,凡沒有參與郭家人作惡之事者,皆都予以自由。
如此一來,那位林家大姑娘終於得以回到了鹿州家中,同爹娘團聚了。
~~
齊國公府的風波正式落下帷幕之際,京城已經進了九月,早晚的天氣已經有些寒涼了。
燕姝的肚子又大了一圈,縱使白日裏穿著厚衣袍,也能窺見一點身形。
待到入夜換了寢衣,看得可就更明顯了。
宇文瀾一連忙了半個多月,難得今夜過來的早,踏入殿中之時,卻見她才從浴房中出來。
忍冬蓮心一左一右的攙著主子,望見君王,急忙要行禮,隻是才屈了屈膝,卻聽君王道,“下去吧。”語罷自然伸手接替她們,扶住了燕姝。
二人便應是,垂首退了下去。
屋裏沒了旁人,沒等燕姝說話,卻見宇文瀾將她打量一遍,歎道,“肚子似乎又大了一些。”
燕姝點頭道,“畢竟已經五個月了,再說,陛下也有幾日沒來了。”
聞言,宇文瀾忙解釋道,“前幾日忙完時候都不早了,怕擾你休息,朕就自己在乾明宮歇了。”
說著,心間也甚覺虧欠,可憐她大著肚子,怎麽能叫她獨自在這殿中睡了三日?
卻見她十分懂事道,“陛下忙於政事也要當心龍體,不要太過勞累才好。”
心裏卻道,【孩他爹你可不必跟我客氣,其實我一個人睡大床也還是挺舒服的,想怎麽滾就怎麽滾啊!】
宇文瀾,“???”
難道真的沒有想他?
還有,“孩他爹”這個稱呼又是怎麽回事?
還有,肚子這麽大了,還能想怎麽滾就怎麽滾嗎?
一時間有許多話想說,然而時下不是夏日,怕她著涼,他還先將她牽去了榻上,叫她躺進了被窩裏。
而後也去洗漱一番,上到了榻上。
唔,似乎是白日裏才曬過的被褥,有種舒服的氣味,更要緊的事,被褥裏還有一個天然小暖爐,渾身散發著香味不說,還十分柔軟,令他忙了一天的身子終於放鬆下來。
不過,宇文瀾還記著方才的事,此時伸手將她攏在懷中,問道,“朕的懷抱可舒服?”
燕姝想都沒想的點頭,“當然舒服了。”
宇文瀾又問,“那,是你自己在此睡好,還是與朕一起睡好?”
燕姝自是又道,“自然是同陛下在一起好。”
然話才出口,卻忽然覺得不太對勁。
——這人怎麽這麽問?
仿佛知道她方才心裏想什麽似的?
不成,嘖,還是看看他心裏在想什麽好。
於是她順勢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道,“陛下,快摸摸寶兒吧。”
宇文瀾一個激靈,趕忙要收起心間不能叫她知道的想法。
不過手掌才觸上她的肚皮,沒想到小家夥正跟他頂了個包包,不偏不倚,正落在他的掌心之間,叫他感受得分外清晰。
宇文瀾一怔,心間頓時柔軟一片。
【唔,不愧是朕的崽,果然跟朕一樣聰明。】
燕姝,“……”
原來皇帝也是如此自信,果然天下男人都一樣啊!
不過,此時肚子裏的崽崽似乎很是興奮,接連又動了起來,燕姝心道,沒準小家夥是果真認識他爹,喜歡爹爹摸他?
她也很高興,便又對宇文瀾道,“陛下現在要多同寶兒說說話,寶兒熟悉了陛下的聲音,將來也會格外同您親的。”
宇文瀾覺得新奇,“原來如此?”
見她點頭,他卻又有些拿不定主意,道,“該同他說些什麽好?”
似乎有些笨拙的模樣。
果然是頭一回當爹的男人,燕姝也不由被他逗笑,於是道,“陛下不妨同寶兒介紹一下自己。”
宇文瀾唔了一聲,便輕咳一聲,試著道,“崽崽,朕是爹。”
話音落下,小家夥居然隔著肚皮又同他頂了個包包。
宇文瀾大感振奮。
燕姝卻是眼睛一亮,原來他也叫寶兒崽崽?
莫不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
嘴上也忍不住歎道,“陛下對寶兒好溫柔。”
哪知話音才落,卻見他輕輕捏了捏她的下巴,笑道,“朕對你不溫柔麽?”
唔,指尖傳來滑膩的觸感,竟然又讓人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馬。
然而半月多前才剛剛……
畢竟太醫說過,雖然此時可以有,卻不可頻繁。
他隻好忙壓下念頭,又問她,“崽崽現在有多大?”
燕姝想了想,給他比了一串葡萄的模樣,道,“大約這麽大吧。”
宇文瀾有些意外,“才這麽大?那等生出來,豈不是還要好久?”
——畢竟初次當爹,加之此前也沒怎麽見過懷孕的婦人,因此他也並沒有這方麵的常識。
當然,燕姝也是初次當娘,也並沒有什麽經驗,聞言便根據想象給他比了個西瓜的模樣,道,“等臣妾臨盆的時候,肚子大約會這麽大吧。”
“原來如此,”
宇文瀾頷了頷首,又不由皺眉道,“這麽大,到時要怎麽生出來?”
燕姝,“……”
這個問題問得好。
世上男子們,理應都該曉得女子生娃兒有多麽艱辛。
但想必能關注到此問題的,大概並沒有多少人。
隻可惜,這個時代沒有什麽準爸產前培訓班。而她也沒底,隻知道會很疼就是了。
她於是道,“……所謂船到橋頭自然直,想必到時候臣妾就會生出來了。”
然話雖這樣說,心間卻已經開始緊張起來,畢竟當下醫療條件有限,產婦們動不動就會有難產的可能啊!
嗚嗚嗚,到時候她可怎麽辦?
宇文瀾默默聽在耳中,忽然將她往懷間緊了緊,道,“放心,朕一定會召集所有太醫,必要保你安全。”
這一抱,竟叫人無端有了許多安全感,燕姝便點了點頭。
心間又忍不住感歎,或許與當下許多男子相較,他已經算好的了。不說別人,最起碼比起當初的惠太妃,她可是幸福多了。
說起來,今次鏟除了齊國公府,皇帝也始終沒有理會惠太妃那所謂的娘家人,態度便已經很明顯了。
畢竟吃了這麽多的瓜,如太後一般能將妾室的孩子好好養大,且如此用心的,實屬難得。
太後確實稱得上天底下難得的養母了。
宇文瀾也是這樣想的,此時心間感慨一番,又開口道,“重陽快到了,該想想如何給太後過節。”
燕姝唔了一聲,也思考起來。
——宮中過重陽,往常無非是擺一場宴席,喝些菊花酒。
但太後又不像她這般喜歡吃喝,宴席似乎也沒什麽意義。
最主要的是,最近那些熟人們都沒什麽新瓜……
沒瓜吃的宴席多無聊啊,嘖。
咦,要是能叫她的偶像祁山長跟太後一起過重陽,就好了……
宇文瀾,“……”
那怎麽可能?太後畢竟是太後,眼下祁樹廣隻是鬆鶴書院的山長,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
當然,燕姝也曉得此事並沒有什麽可能,所以念頭隻是一閃而過。
不過想了想,她又眼睛一亮道,“重陽節,民間百姓都喜歡外出登高,沒準太後也想出去去透透氣吧?陛下不妨帶太後出去走走?”
宇文瀾有點猶豫,“太後會喜歡出宮?”
燕姝心道怎麽會不喜歡呢?這宮裏是個鳥都想飛出去看看好不好?
太後都被關了幾十年了,肯定想出去啊!!!
但這些話她可不敢明說,隻能提示他道,“陛下時不時都會出去體察民情,推己及人,太後娘娘畢竟在宮中待了這麽多年,想必應該也會想出去提擦一下民情吧?就譬如從前陛下帶臣妾出去吃好吃的,額不是,是體驗民間煙火氣息,不是很好玩兒嘛?”
宇文瀾,“……”
好吧,他有時候也確實覺得宮中憋悶,想出去走走。
隻是,他又瞥她一眼,道,“但你如今登得了高麽?”
咦,這是有戲啊!
燕姝立時來了精神,忙點頭道,“臣妾沒問題啊,太醫也說臣妾也要適當運動,如此將來生產的時候也會好生些。”
語罷沒等他再說什麽,她已經開始規劃起來,“臣妾覺得丹桂山就不錯,這時節正值桂花飄香,且山不高路還好走,聽說馬車都能上去呢。”
“對了,聽說山上還有個廟可以拜拜。臣妾明天問問太後娘娘,想必她一定會喜歡的。”
嘿嘿,又能出去啦!!!
宇文瀾,“……”
等等,他可還沒答應呢……
現在說不行還來得及不……
……
~~
如燕姝所料,對於出宮登高一事,太後十分樂意,第二日她才一問,便高興應了下來。
宇文瀾無法,隻好命錦衣衛先去安排了一番,在確保安全之後,便於重陽這日一早,帶著太後與燕姝出了門,去往丹桂山。
正如燕姝所言,這丹桂山不高,山路也好走,馬車可以一路駛到將近山頂。
幾人下車之後,但見山間紅葉層層疊疊,身畔的微風伴隨著桂花甜甜的香氣,叫人十分舒適。
而太後也果真心情不錯,言談舉止間都輕快了不少。
至於燕姝,更是腳步輕盈,果真一點都不見吃力。
當然,宇文瀾還是不敢放鬆,一路都小心牽著她。
這山上有個白塔寺,一路可見不少遊人手持香燭前去拜神,今日幾人來都來了,賞了一番景後,決定也去寺中看看。
去寺廟的路走不了馬車,所幸也沒有多遠,略走了一盞茶的功夫,也到了。
寺廟並不大,但勝在古樸,且聽說十分靈驗,一家三口便一齊拜了拜。又捐了些香火錢。
拜過之後,幾人又在寺中賞了番景,又在院中的亭中稍作歇息。
隨行的婢女們及時奉上熱茶,宇文瀾問太後,“母親今日覺得如何?”
太後帷帽之下的聲音透著滿足的笑意,“很好,郎主也有心了,方才一路聽見遊人談論前不久那郭家之事,無不讚頌君王聖明,郎主今後該再接再厲才是。”
宇文瀾忙頷首道,“兒子明白,請母親放心。”
心間也覺得滿意。
而後端起茶杯無意環顧四周,沒等喝到熱茶,目光卻是一頓。
——今日這院中遊人稱不上多,卻時不時進來幾個,拜過佛賞過景後便再下山而去。
而此時,正有一人才踏進院中,因為形單影隻,所以顯得格外明顯。
其約麽四十來歲,一身青袍,身若鬆柏,不是別人,竟是那鬆鶴書院的山長祁樹廣。
他怎麽也來了?
宇文瀾一頓,沒等再有什麽念頭,耳邊卻忽然湧進一陣驚叫聲——
【老天爺,那那那不是祁山長嗎?居然在這裏碰見了?這一定是天意啊啊啊啊!!!】
宇文瀾,“……”
此時在他身邊坐著的,隻有兩個女子。
不必說,這又是燕姝在心裏叫。
方才見到祁樹廣的瞬間 ,他有些懷疑,此事莫不是她安排的。
但此時聽她這樣喊,他才相信,原來她也不知情。
而緊接著,卻聽太後心間也是一頓,道,【這……這人怎麽也來了這裏?】
宇文瀾,“……”
好吧,原來太後也不知情。
嘖,那麽居然能在此處碰上,難道真的是……
天意?
而就在此時,正賞景的祁樹廣也看見了他,怔愣一下後,立時走上前來,向他行禮道,“不知貴人在此,驚擾大駕,實在罪過。”
左右碰都碰上了,宇文瀾便頷首道,“無妨,今日我也是出來賞景的,不必拘禮。”
話音才落,卻聽燕姝在帷帽底下咳了咳,道,“真巧,祁先生今日也是出來賞景的嗎?”
祁樹廣便忙道,“是的夫人。”
心間暗想,聽聲音,這位應該是宜妃娘娘,那麽另一位……難道是……她?
燕姝悄悄聽在耳中,別提多想回答一聲是了,然而理智告訴她不能多嘴,於是她隻好道,“今日真是巧了,說起來,前陣子府裏給先生院中送了些青蟹,不知先生可嚐到了?”
卻見她的偶像道,“稟夫人,院中師生們都已經嚐到了,皆十分感念貴人們的心意。”
燕姝點了點頭,又道,“那月餅可吃到了?那可都是出自府中自己做的,用的也是府中自產的蓮子。”
卻見她的偶像又道,“都已經嚐到了,師生們何其有幸,能得貴人們如此關懷。”
燕姝便放了放心,心道這就好,這樣她大佬的月餅便沒有白費啊!
嗚嗚,可惜隻能如此告訴偶像,不能再多說了。
而隨著她的話音落下,便見她的偶像祁學士要作勢告辭了。
哪知正在此時,卻聽身邊的太後忽然開口道,“先生一路上山也累了吧,不妨過來喝杯茶吧?”
燕姝,“!!!”
宇文瀾,“……”
頃刻間,耳中又湧進一陣叫聲,【啊啊啊啊大佬威武!!!偶像快答應快答應啊啊啊啊!!!】
不必說,又是她的愛妃的。
而再看祁樹廣,已經愣住了。
緩了一陣,才垂頭道,“在下不敢打擾貴人們。”
哪知又聽太後道,“今日又不在府中,客氣什麽呢?喝杯茶而已,總比你再走回書院喝水要好。”
宇文瀾,“……”
為防止耳中再傳來尖叫,他索性也開口道,“家母發話,先生也不必客氣了,便一起來吧。”
咳,沒錯,不就喝杯茶嗎,有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