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還沒等明千綾徹底理清楚關係,他們就聽見了一種奇怪的聲音。
像是野獸的低吼聲又摻雜了些什麼聲音。
杜尋凝神色一凜,道:「小心。」
只見天幕盡頭慢慢出現一隊人馬。
與剛才那些跳樑小丑不同的是,這些人,看起來並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杜尋凝輕笑一聲,道:「看來是那些人搬救兵來了。」
之前那個身手敏捷的女子慢慢走到杜尋凝身邊,明千綾這才發現她竟然就是禾欒。
禾欒看也不看明千綾,徑直對杜尋凝道:「尊主,現在的情況,似乎並不適合撤退。」
杜尋凝點頭:「那就迎戰。」
「可是您的身體……」
杜尋凝冷冷瞥了她一眼,禾欒便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明千綾:「……」
科科吃癟了吧,心裡暗爽。
明千綾看了看司茗,提醒道:「小師弟,你還是離開吧,你在這兒不好,」
司茗看了看明千綾,實在懷疑這個人的真實身份,他明明是看著明千綾的燃魂燈熄滅的,可現在為什麼又來了一個「明千綾」,而且動作、說話的語氣,和之前的明千綾完全一樣。
「刷」的一聲,一箭刺來,這一箭夾雜著靈力,竟然絲毫不遜於司茗。
杜尋凝揮劍將那箭斬下,皺眉道:「師妹,你退下,這不是你可以應付的人。」
明千綾還沒有說話,就聽空中傳來一聲大笑,響徹雲霄,可見聲音的主人功力深厚。
「我說小丫頭,既然來了,又何必趕著離開呢。」
明千綾一愣,杜尋凝推她一把:「快走!」
明千綾轉身欲走,卻見空中忽然掉下一張靈力編織而成的大網,將她兜頭罩住。
明千綾被束縛得無法動彈,只得對杜尋凝苦笑:「師姐,這下可是想走也走不了了——是我連累了你。」
杜尋凝急道:「瞎說什麼?」
明千綾蹙眉,隨即拔劍道:「何方神聖,不如堂堂正正較量一番?」
只聽對方說了一聲「好呀」,頓時,飛沙走石,從沙霧之中,慢慢出現一隻老虎。
而那人,正坐在老虎背上。
那是個年邁的老者,白髮垂髫,一身破爛打扮,赤著腳,手執一根破舊拂塵,腰間還別了一個顏色黯淡的酒葫蘆,明明穿起來像個砍柴的,拿起那根破拂塵,又像是算命的。
總之,根本不像個修真之人。
杜尋凝心知人不可貌相,也不曾掉以輕心,她小心翼翼問道:「敢問前輩來我魔宮,是何用意?」
老者「呵呵」笑了兩聲,指了指身後——那兒跟著一大群人,各門各派應有盡有,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自然是跟著他們打家劫舍來了。」
此言一出,身後那些人紛紛陷入議論之中。
老者見狀又擺擺手:「哎呀,開個玩笑嘛,我就是一個算命的,只不過看透了二位姑娘的命數,想要來勸誡一番。」
杜尋凝不說話,只看這人說話怪怪的,到底是想要幹什麼?
老者笑道:「或許你是不認得我的,但我可是認得你們的,你是杜尋凝——而你,自然就是後頭來的那一個明千綾了。」
他居然說那是明千綾?
一時間,氣氛凝重起來,明千綾不是死了嗎?
老者說完又哈哈大笑起來,從腰間解下酒葫蘆灌了一口酒,然後用手心摸了摸嘴唇,半眯著眼睛看著杜尋凝,道:「你這小丫頭模樣還不賴嘛!」
「刷」地一聲,禾欒出刀,怒道:「閉上你的臭嘴!」
「我的嘴不臭不臭的,」老者擺擺手,「唉,你這個小丫頭好沒有禮貌啊——」
他的話堪堪停留在一半,然後猛得朝著禾欒拍出一張,禾欒一個閃身,避開了這一掌。
但是老者又是一掌,速度太快了,於是這一下,禾欒躲不掉了,被他生生拍出一口鮮血,隨即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禾欒毫無疑問是個高手,從之前那一場就能夠看出,但是這個高手現在就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而且對方僅僅用了一掌。
老者卻好似沒事人一般隨著杜尋凝說道:「你本不是這天降魔星,如今魔宮歸屬於你,只不過天註定的那一個不在了,你替補上去,終歸是你得到多少,就會失去多少。」
杜尋凝冷漠道:「只要自己自己愛的人在一起,我就不怕失去。」
老者卻是笑了:「是嗎?」
覺察到什麼,杜尋凝微微眯起眼睛:「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老者卻是不答,他握住手中拂塵,輕輕一揮,頓時飛沙走石,黃沙迷眼。
明千綾忍不住閉上眼睛,卻感覺身體傳來一種異樣的感覺。
像是有什麼在拉扯著自己的身體,那種強烈的撕扯感讓明千綾開始感到疼痛,卻聽見耳邊叮叮咚咚一陣聲響,是那老者取出一個鈴鐺搖晃,口中念念有詞。
杜尋凝見明千綾至此,也顧不得其他,連忙出劍刺向那老者。
可是劍出鞘,竟然穿過了那老者的身體,如同刺入虛無。
杜尋凝額頭冷汗直冒,她也顧不得眼前,將劍一收,便去慌忙查看明千綾的情況。
明千綾其實已經不大好了,她的腦袋疼得厲害,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疼痛,眼淚都冒了出來。
杜尋凝見她痛苦如此,自己也毫無辦法,更是痛苦萬分。
其他人都站著,不知道能夠做些什麼
「還站著幹什麼!」杜尋凝雙眸血紅,朝著她的手下怒吼道,「去把聖醫給我找來,都給我滾!」
她已然是瘋魔了。
那老者終於停止了呢喃,他看了看杜尋凝與明千綾,緩緩道:「你二人,一個本該死了,一個不屬於這修真界,真是因為你們的出現,才擾亂了整個修真界的秩序,只有你們回到你們本該回到的位置,修真界才能恢復——不論是覆滅還是昌盛,都不應該是因為你們。」
「你到底在說什麼……」杜尋凝低語道,「倘若你是想讓我死,我可以去死,你放過她,你也說了,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送她回去。」
老者卻是不說話了,他又揮了揮手中拂塵,杜尋凝頓時感覺一股強勁的靈力撲面而來,將她震出一口鮮血。
明千綾卻在這時強撐了一口氣,她緩緩睜開眼睛,小聲說道:「師姐,你在、胡說什麼?」
杜尋凝摸摸她蒼白的面頰,道:「千綾,我是一個很自私的人,你死了,我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意義,你必須活下去,倘若修真界沒有你的路,你就回到你原來的地方去,你在那兒,一定能夠好好活下去吧。」
「你……」明千綾說話都非常艱難,儘管如此,她還是哽咽著說道,「你怎麼會、怎麼想……我答應過你,要永遠陪在你的身邊的……我不會離開你……」
「傻瓜,」杜尋凝笑笑,她湊了下來,親了親明千綾的面頰,繼而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你能夠回來,其實我已經很高興了,千綾,我知道凡人與修士之間沒有辦法長久,所以將我的氣運分給你一半,但是沒有想到,終歸是白費心機了——答應我,你要好好活下去。」
「那你呢?」
「我不知道,」杜尋凝笑道,「我想回答你,但我自己,真的不知道。」
老者在這個時候插上話來:「那我便告訴你吧,你的宿命就是死去,要想一切歸於平靜,那就是她回到她該去的地方,你選擇去死,一切歸於原位,那麼這個裂縫就會停止,否則,它將會越來越大,直至吞噬整個修真界。」
「原來這就是世界崩塌的前兆……」明千綾喃喃自語。
她明白了,為什麼儘管她做了這麼多,腳本世界還是崩塌了。
因為她自己就是一個bug。
在自己還是原主明千綾的時候,一切都還能夠挽回,但是「明千綾」死去了,自己穿越進來了,卻又是一個「明千綾」,一切都開始混亂,秩序被打破,世界也就崩塌了。
她慢慢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杜尋凝的面頰,忽然笑道:「師姐,我答應過你,便絕不會食言……」
杜尋凝眼睛里的金紅色一點一點褪去,她慢慢低下頭,慢慢親吻著明千綾的,像是對待自己的至寶一樣。
她笑起來:「看來我們心意是相通的。」
明千綾也笑了笑。
「恩。」
「千綾。」
「我在。」
「千綾。」
「我一直在。」
二人緊握雙手,在雙手交握的一瞬間,二人的身體慢慢發出一層柔和的綠色光芒,這陣光芒又被更為寬廣的藍色光芒所包容。
「是自爆嗎……?」司茗望著那二人喃喃自語。
四周一片寂靜。
誰也沒有說話,大抵是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的。
一股凌厲的靈氣迅速以光團為中心擴散開來,所波及之處,無一不只剩殘痕。
眾人避之不及,正是因為是改命之法,一瞬間,天地失色,原本晴朗的日頭也消失不見,天空中不斷落下的流火卻是慢慢消失了。
那個巨大的黑色洞口正以肉眼所見的速度縮小。
可等人們再往地上看的時候,地上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再也沒有那兩個女子,仿若未曾出現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