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冒著不斷降下的流火,匆匆趕到了目的地。
明千綾遠遠便看見了杜尋凝的身影,她一身紅衣似火,身後跟著一群黑衣人,大概都是她的部下,一個泛著淡淡金光的防護罩撐在他們的頭頂,抵禦著流火的攻擊。
只是不光是流火,面前的,還有一群人。
明千綾沒有看過當日何簫被伏誅的情形,假若看見過,她一定會覺得這一刻同之前是如此的相似。
嫏嬛帶著她尋了一處隱蔽的地方遠遠瞧著。
或許是因為與杜尋凝共享了氣運,她的五感也都更加敏銳,就算是隔了這麼遠,卻依舊可以將他們的話語聽得清楚。
只見那為首的道修正義凜然道:「杜尋凝,當日你判出天鶴門,藍朔念及同門一場,加之你年輕涉世未深,望你及時改正,便放過了你,沒想到你現在竟然墮落成了魔頭!」
杜尋凝冷笑,目光掃過面前的月秋浦,語氣輕佻笑道:「什麼墮落成魔頭,我本來就是魔星轉世,難道你不知道嗎?」
那人似乎是被惱怒了,一劍就要刺過來,卻被一個人攔下。
明千綾一看那人,竟覺得有些面熟。
那是個男人,卻穿了一身女裝,即便如此,竟然也不覺得他很娘,反而有種邪妄風流的感覺。
明千綾:「……」
更覺得對方眼熟了。
那穿著女裝的男人笑了笑,一雙桃花眼在杜尋凝身上轉了轉,又轉過頭來,道:「王師兄,可不要衝動。」
那被稱作王師兄的一愣,隨即惡狠狠地瞪著這男人,語氣不善道:「何岺殊,你難道是想要為這個魔女求情不成?」
原來他是何岺殊。
明千綾想起來了,就是這個人之前在茵花會的時候,同籍弘光一道出現的,似乎是籍弘光的朋友,一想到這一層,明千綾就覺得噁心。
沒想到更加噁心的來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明千綾剛想到籍弘光,就聽何岺殊身後冒出一個聲音道:「是啊是啊,何賢弟,你莫要為這個魔頭求情了啊!」
明千綾看見這個男人就覺得傷眼睛,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情緒,嫏嬛瞥了他一眼,明千綾言簡意賅道:「師姐曾經讓他難堪過。」
嫏嬛一點就通,道:「臭男人。」
那一頭,何岺殊繼續說道:「我不是為她求情,只不過諸位可曾想過,當日若不是她擊殺天鶴門之中那個清眉道人,誰又知道修真界竟然動蕩如此,我想,若是杜尋凝成為魔界尊主,或許魔修與道修能夠尋求共存。」
「真是荒謬!」那個姓王的憤怒極了,「我們年輕才俊聚集在此是為了什麼,自然是將這個魔頭就地誅殺,你現在說什麼共存,我看你是瘋了。」
何岺殊微微蹙眉,似乎知道自己無法說動他們,也任由他們。
嫏嬛卻是不屑道:「居然自稱『青年才俊』,也不知道臉有多大。」
明千綾道:「大抵是頗為自信的。」
道修來人只有一小群,大多是年輕人,大概是自己集結起來討伐魔宮的,若都是籍弘光之流,也不足畏懼,但是讓人擔憂的,是不是就是這些人。
杜尋凝卻是不耐煩了,她說也不說,往劍上一敲擊,一道劍氣射出,直直擦過籍弘光麵皮,將他擊退好幾步,臉頰直直往下滴血。
「你……」籍弘光伸手摸了摸臉,摸到一臉鮮血,想到自己大概是破相了,不由得惱羞成怒,「你這個臭婆娘!」
這一次,杜尋凝卻不用再動手了,從她身後的那群黑衣人之中飛掠出一個女子,寒光一閃就見籍弘光脖子上頭一道血線出現,明千綾忍不住一眨眼,只見籍弘光鮮血迸出,竟是被人硬生生切斷了脖子。
如此快的手段,不過來自於杜尋凝的一個手下,那些「青年才俊」都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竟是無人管籍弘光的屍首了。
杜尋凝一挑眉,露出一個有幾分邪氣的笑容:「給我滾,不然今天你們都將葬身此地。」
剩下的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個膽子大的喊道:「你這魔女,事到如今還敢大放厥詞,看我的厲害!」
他說著,手中揮動著一個不知道什麼的法器朝著杜尋凝擊打出去,但是杜尋凝依舊是還沒有動手,之前那個黑衣女子又動了動,打出一道靈力,將那法器擊出,打在那人身上。
那人吐了好幾口血,卻是元神重傷了。
杜尋凝動了動脖子,慢悠悠地說道:「還有誰?」
沒有人再敢往前一步了。
杜尋凝笑了起來:「『青年才俊』也不過如此。」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金箭劃過,朝著杜尋凝刺來。
杜尋凝反應非常快,連忙避過,可即便如此,還是被刺中,那支金箭還是擦過她的面頰,在她的臉頰留下一道血色的傷痕。
「是你……」杜尋凝面色陰冷地回過頭去。
明千綾也才猜想到了來人,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只見不遠處,立著一個少年,他身穿一件蒼藍平素綃衣,腰間綁著一根天藍色蝠紋腰帶,一頭鬢髮如雲髮絲,正是司茗。
司茗手中還握著金色弓箭,未待杜尋凝開口,又射出一箭。
明千綾知道他的箭的厲害,心中十分忐忑,可是卻又知道,自己不能出去。
司茗慢慢走上前來,他的表情冷酷得可怕,明千綾從來都沒有看過他這樣——在她心中,司茗永遠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
杜尋凝卻是輕蔑一笑,道:「小師弟,你也要做這青年才俊嗎?」
司茗瞥了一眼杜尋凝身後那群面露驚悸之色的人,隨即便移開了眼。
「我與他們並不是一路人,」司茗道,「我不過是報仇而已。」
「報仇?」杜尋凝笑了,「你要為誰報仇,難不成還是為師尊嗎?」
顯然她這幅態度將司茗激怒了,司茗忍不住叫道:「事到如今,你怎麼還能夠這幅淡漠的樣子,師尊那件事情暫且不提,我也不說明師姐因你而死,你知道嗎,五師姐死了!」
溫蓮死了?
明千綾一愣。
杜尋凝咋一聽見這個消息也是一愣,但隨即,她又笑起來:「她死了,又與我何干?」
「是你的人乾的,難道你不知道嗎?」司茗已經有些怒不可遏了,他的臉漲得通紅,完全不似方才那一臉冷漠的樣子。
是魔宮的人殺害了溫蓮?
明千綾全然獃滯了,但是又一想,那怎麼可能呢……
杜尋凝即使是有些不正常了,但她的內心,並沒有到喪心病狂的程度,為什麼會說她害死了溫蓮,明千綾是不會相信的,這其中必然有什麼誤會。
杜尋凝自然也不會承認,她道:「小師弟,就連三歲小童都知道,做事講究個證據,你說我的人殺死了溫蓮,那麼你的證據在哪裡?」
此話一出,司茗的眼睛更紅了,他道:「好,你不是要證據嗎?你看這是什麼?」
他說著,掏出一個什麼東西扔在了杜尋凝腳邊。
杜尋凝一看,臉色竟微微有些變了。
司茗道:「你自己看看吧,當日我與大師兄趕到邱菊山,正好看見那個魔修對五師姐拔刀相向,要至她於死地,大師兄雖然出手,但是已經晚了,五師姐同那個魔修一起墜崖,我們回到天鶴門再看,她的燃魂燈已經滅了。」
杜尋凝深吸一口氣,只是問司茗:「所以你覺得是我下令的?」
司茗咬著嘴唇不說話。
明千綾心中著急,她不識得那個東西,便問嫏嬛:「那是什麼?」
嫏嬛道:「那是魔宮令,只有魔宮宮主才擁有的信物,看那個顏色,好像是十二宮的。」
那不就是王思思嗎?
王思思殺了溫蓮?
就算是母豬上樹,藍朔愛上籍弘光,明千綾都不相信王思思會殺害溫蓮。
這其中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杜尋凝笑了兩聲,道:「既然如此,那你要是要復仇,便來吧。」
她說著,拔劍而起,司茗一愣,見杜尋凝攻過來,連忙招架起來。
二人纏鬥,竟然難捨難分,看來這段時間,不光是杜尋凝變了,就連司茗修為也漲了不止一個境界。
明千綾多想叫他們住手,可是自己實在是糾結。
師姐為什麼不解釋?
而諷刺的是,那幫所謂青年才俊,見那二人纏鬥,竟然藉機溜走,也沒有阻攔他們,一切都像是個天大的笑話,只有司茗執著如此。
明千綾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連忙衝上前去,高喊道:「你們這是要做什麼?住手啊!」
杜尋凝聽出她的聲音,先是一愣,隨即道:「你來做什麼?嫏嬛不是帶你走了嗎?」
「你是笨蛋嗎?」明千綾喊道,「我怎麼可能拋棄你自己離開?這根本就是不用想的問題。」
杜尋凝無奈道:「你呀你……可真是叫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明千綾便笑:「那你就什麼都不用說好了。」
她走到司茗面前問:「小師弟,我這副模樣了,你還認得我嗎?」
司茗瞧了瞧她,疑惑地搖了搖頭。
明千綾道:「我是你四師姐。」
司茗這下可愣住了:「怎麼可能,四師姐不是死了嗎?你的燃魂燈不是早就已經……」
明千綾道:「我確確實實是明千綾,至於為什麼這幅模樣,我一會兒自然會告訴你,還有,五師妹怎麼可能會是師姐派人去殺的,你仔細想想,茗兒,你不是這樣貿然下主意的人,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麼?」
司茗想了想,咬了咬嘴唇道:「是那個人自己說的,她奉命前來,一開始我們都不相信,但是出示了魔宮信物,又將小師妹殺害然後墜崖,所以我們才……」
「你還記不記得,那人叫什麼名字?」
司茗想了想說道:「記得,我們趕到的時候,她正一劍刺中五師姐,還向我們自報家門,名字很奇怪,叫做瑪菈姬絲,她說她是奉命而來,大師兄想和她交手,但是她神情很是奇怪,自己帶著五師姐跳崖了。」
瑪菈姬絲?還是自己跳崖的?為什麼?
自報家門的話而不是王思思?
王思思從來都不承認自己是瑪菈姬絲,那麼只有一種可能——瑪菈姬絲的本體靈魂取代了王思思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