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禮物
第33章 禮物
明祿帶著駱家的消息進門, 恰好看到駱熾在明危亭的臂間仰墜下去,嚇了一跳:“先生,小少爺怎麽了?”
明危亭及時攬住駱熾的頭頸, 手臂回護, 讓人慢慢躺回去:“嚇昏了。”
明祿愣了愣:“什麽?”
明危亭坐回床邊, 看向監護儀器上顯示的數據:“有些負債,數目不少, 一兩年或許還不完。”
“這算什麽事。”明祿聽得啞然。“欠了多少?我們去結清就行了。”
明危亭搖頭:“要他自己來。”
他換了團棉球,在手背上試了試,確認過足夠柔軟, 一點一點仔細沾去駱熾睫間仍殘存著的水汽。
他在衡量自己是不是不該報出真實數字, 而是適當折半或是抹零。
在酒店的那晚, 駱熾曾經一再對他強調過, 自己對畫的態度很認真。如果不是這種太有靈感的作品,少說也要三五天才能畫完一幅。
等到養好身體開始動筆,大概就要半年時間。
三五天一幅慢慢地畫, 就又是一兩年。中間總要休息幾天,或許就要三四年,再多休息一點, 五六年也說不定。
“隻能自己來。”
明危亭把棉球換成手背,輕輕碰了下駱熾安穩闔著的眼睫:“時間上不急。”
明祿不明就裏, 放下東西過去查看,確認了駱熾隻是因為又熬過一次頭痛發作,太過疲倦昏睡了過去, 才放心下來。
“是不願意讓別人幫忙嗎?”明祿笑著說, “那也沒問題,小少爺能力很強的。”
窗外天色漸暗, 明祿打開柔和的氛圍燈,拉上窗簾:“既然這樣,先生陪他慢慢還。”
明危亭很認可這個說法,點了下頭,把駱熾的手放在掌心暖著,慢慢按摩著那些無力微蜷著的手指。
他算好了,數字不高也不低。
駱熾一向不肯賴賬,那麽駱熾就要好好地活五六年。
他會陪著駱熾,他可以幫忙拿著畫架。如果駱熾沒有思路覺得煩悶,他可以帶駱熾去所有能促發靈感的地方,去看最漂亮的風景,去看每個地方的人。
不一定急著要在三五天裏畫完,畫到一半就可以去風景裏玩一玩、散散心。這樣安穩地度過五六年,駱熾或許會覺得世界並不是完全無趣。
駱熾或許會願意應他的邀請,徹底離開那片空寂無人的濃霧。
“對了,先生。”
明祿想起來意,回了桌邊一趟,取過帶來的東西:“客人都在招待了。”
駱熾眼下的情況,明危亭不可能離開病房,親自出去處理那些無聊的事。
明祿把資料整理在了電腦裏,他不清楚駱熾的聽力恢複到了什麽程度,有意模糊了說的內容:“荀家那邊問,要人清醒到什麽地步。”
明危亭頷了下首,示意他把電腦放在床邊:“說出真相。”
“或許不容易。”明祿低聲說,“真相對她太重要,她就是為了掩蓋和逃避這些,才會一直……我知道了。”
明祿忽然刹住話頭,他迎上明危亭眼底的冷沉,想起被自己忽略的部分。
真相對駱熾才重要。
沒有人聽駱熾的話,但駱熾一直都在說。他隻是想要一個真相,隻是想把所有事都弄明白。
駱熾願意用所有的家當,換一個萍水相逢的影子相信他沒有做過壞事。
“我知道了,先生。”明祿說,“會讓他們想辦法。”
明危亭垂了下視線,不再開口。
他仍握著駱熾的一隻手,單手打開電腦,在不靠著床的那一側戴上一隻耳機。
……
明家對駱家主的招待很客氣。
昨天淩晨,駱家主為了被扣押的集裝箱,帶著長子上了那艘泊在港口的郵輪。
駱承修不蠢,不會認為這是場無妄之災。
他很快就托人打聽到了駱熾那張票的門道,也輾轉查到了明危亭帶駱熾去的酒店,猜得到這場橫禍是怎麽砸在了駱家的命脈上。
雖然想不通這樣的一麵之緣,怎麽會讓明家這一代的“先生”親自動手替駱枳報複……但這種事對駱承修來說,原本也不在必須要弄清楚的範疇裏。
麵對既成的事實,駱承修直接帶駱鈞上了郵輪。
駱承修把駱鈞拖上甲板,對著帶人過來的明祿解釋,就是這個不成器的孽障害了駱枳,隨便明家怎麽處置。
駱鈞幽靈似的被拖著,腳步踉蹌,被父親扔在甲板上。
……
他並不是今天才開始變成這樣。
從海上回來,就已經有人覺得駱鈞的情形有些不對。
他似乎新添了某種停不下的古怪習慣,放著公司堆積的工作不管,必須一刻不停地去看那些獲救名單、救援錄像和最新救援進展。實在沒有什麽可看了,他又沒完沒了地去追查一些不起眼的舊事。
比如那個袖扣究竟是誰送的,比如多年前的某個快要崩盤的合同為什麽會忽然變得順利,比如公司前年遇到的嚴峻危機,簡副總拉來的那筆資金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這樣的事在五年前最多。要是往回找到十年前,駱鈞幾乎能在所有年節收到禮物,過了幾年就隻剩下生日。
再後來生日也不剩,隻有在公司形勢最嚴峻的時候,那一兩次突如其來的轉危為安。
駱鈞像是早就猜到了這些問題的答案,所以在得到答案的時候也並不驚訝。
他因為這些答案越來越恍惚,整個人陰沉冷鬱得幾乎駭人,卻偏要自虐似的一樣一樣去親自確認。
他一遍又一遍地追問這些人,為什麽不早把真相告訴他。
被他逼問的分公司經理幾乎要哭出來:“怎麽是我們不告訴……駱枳不是和您說過嗎!所有證據都給您了啊!”
駱鈞被這個答案砸得喉嚨裏都泛起血腥氣。他不信自己能做出這種事,於是他逼著對方把公司這些年的監控全都翻出來,一天一天地找。
……找到監控視頻的時候,幾乎是一看到那個畫麵,記憶就從仿佛被潛意識本能屏蔽了的深處翻上來。
那天駱枳來公司找他。
駱枳已經很久沒來找過他,那天來找他的時候神色也很平靜,把手裏的一個文件袋給他,很客氣也鄭重地叫他哥。
“哥。”駱枳對他說,“我剛知道,有些事你可能誤會了。”
駱枳對他說:“那筆款是我托人打過來的,你可以去查,我會讓人配合你……”
駱鈞看著監控裏的畫麵,他看著把文件袋暴怒地重重砸在駱枳身上的自己,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人總是會這樣,當自以為是的成見已經深到極點的時候,眼裏看到的就是自己想要看到的那個答案,也會自己補全自己願意接受的邏輯。
駱枳來找他的時候,他早已經認定駱枳是個不成器的頑劣的弟弟。所以他順理成章地認為,駱枳一定是在汙蔑簡懷逸,甚至無恥地想要去搶占簡懷逸辛苦得來的成果。
駱鈞甚至相信,自己當時一定已經有所懷疑——這種懷疑隻會激發更激烈的逆反和否定,隻會讓他更加惱羞成怒。
惱羞成怒的駱鈞本能地拒絕思考另外一種可能,拒絕相信和接受,居然是這樣一個隻會混日子惹禍的不成器的弟弟,在他最危急的時候有能力出手幫他。
比起駱鈞無端發作的虛弱暴怒,駱枳反而冷靜得有些異樣,隻是俯身撿起那個文件袋。
“我一直以為,你知道那些是我送給你的,我為這個很高興。”
駱枳的視線落在他的袖口,又慢慢轉向他的領帶:“塵白哥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駱枳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他:“哥,你需要我的禮物嗎?”
駱鈞被駱枳這種詭異的平靜懾得沉默,被冒犯的怒氣卻又轉眼更鮮明地升起來。
他一定是說了很難聽和傷人的話,傷人到駱枳靠著門看他,反而慢慢彎起眼睛,輕輕笑了。
……
駱鈞被駱承修推出去,交給明家處置。
他這些天被罰跪的次數太多,腳下不穩地滾摔在甲板上,撐著手臂看駱承修:“父親,我想知道。”
駱鈞不是要問駱承修為什麽要把自己交出去,他害死了駱枳,他活該的,他隻是想知道另一件事:“那些禮物,是母親幫簡懷逸調換的嗎?”
這件事中間有很多人在插手。
任塵白一直在假托他的名義騙駱枳。
任塵白告訴駱枳,駱鈞很喜歡他的禮物,駱鈞收到禮物特別高興,駱鈞其實很想把他接回家,隻是擔心會刺激到母親,所以才隻好暫時委屈他。
駱枳那時候的年紀還小,是因為相信了這些,所以才更開心地送他更多精心準備的禮物。
後來駱枳慢慢長大,開始察覺到其中的端倪,禮物就變得少了。
再後來駱枳不再送他禮物,隻是在公司情況不好的時候插手幫忙。
再接著就有了那次衝突,駱枳來找他說清楚,他暴怒著把駱枳轟了出去……那以後,駱枳不再送他禮物,不再過問駱家生意的任何事,也不再嚴肅地認真看他。
駱枳隻是一邊打遊戲一邊漫不經心地叫他“大哥”,笑著說一些沒什麽要緊、也清楚他不會聽進去的閑話。
駱鈞把那當做是不尊重,每次都會生出無名火氣,他從沒仔細看過駱枳打的遊戲。
他後來去玩了那款遊戲,他這些天都不眠不休地在打,但怎麽都沒辦法讓角色活下來。
屏幕上的小人不顧一切地往前跑,躲開迎麵撞來的地鐵,躲開背後追著的惡犬和檢察員,小人重重撞在柵欄上,滾到地上GAMEOVER,於是用掉一條命。
“你現在來和我翻這種舊賬?!”
在他耳邊,駱承修厲聲問他:“我怎麽會知道這種事?就算是你母親換了又怎麽樣?”
駱承修寒聲說:“駱鈞,你母親腦子不清楚。就算她真的做了,她也隻是想讓懷逸更親近你,我不知道這種小事就能讓你去害你的親弟弟……”
駱鈞搖頭,他不是想翻舊賬,也不是要給自己開脫:“是我自己的問題。”
“是我先對弟弟有成見。”駱鈞說,“是因為我。我要相信這個謊言,是我自己要信的。”
“我已經對弟弟那麽壞了,我不去保護他,不去幫他,我看著他被所有人欺負,他怎麽能送我禮物?”
“他怎麽敢送我禮物,難道是要證明我是世界上最差勁的人?”
駱鈞垂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所以我願意相信這是簡懷逸送的,我什麽都不問,什麽都不查。”
駱承修麵色冷沉,他看著這個越來越古怪和神經質的長子,用力把人扯起來:“駱鈞,我告訴你——”
“你不用告訴我,是我有事要告訴你,父親。”
駱鈞看著冷眼站在遠處的明家人,他收回視線,依然看著自己的手:“父親,您還記得我那個領帶夾嗎?”
“那是弟弟送我的。”駱鈞說,“不是簡懷逸。”
駱承修的神色已經隱隱有了被冒犯的惱火。
他不明白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長子怎麽忽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也不明白明家人為什麽不來把這個罪魁禍首拖走,讓這件事盡快了結,而是讓他們就這樣在甲板上狼狽地說些毫無用處的廢話。
難道就是為了看他們的笑話?
駱家的笑話已經被人看得夠多了,那條郵輪就是個噩夢。
他從一開始就根本不該同意這次出行,就不該讓全家去那座別墅。
駱承修再也壓不住上湧的劇烈煩躁,即使很清楚這是明家的地盤,這些天來越來越差的局麵也終於成了最後一根稻草,他徹底失控,一巴掌重重甩在長子臉上。
“你弟弟沒了,你是不是以為我不難過?!我要是知道他也在郵輪上,根本不會讓你去見他!”
駱承修厲聲開口:“我明明已經準備好好對他了!是你把他推下了海,現在什麽都來不及了!”
“是,我過去是忽略了他一些,可我讓你們害他了嗎?!”駱承修死死扯著長子的衣領,“誰讓你這麽做的?!你怎麽敢——”
“父親。”駱鈞垂著頭說,“領帶夾,是弟弟送的。”
駱承修沒想到他竟然還敢在這時候問這個,整個人幾乎怒不可遏起來,劇烈地喘息著,盯著這個變得完全陌生的長子。
“我告訴您這件事,是因為這個領帶夾的設計方,是一位很有名的設計師。”
駱鈞像是全然沒有察覺到他的怒火:“這是我管轄的公司的生意,您不太了解,可能不清楚。”
駱鈞說:“這位設計師,是一家跨國珠寶集團的創始人。”
駱承修一隻手已經揚起來,卻忽然在某個熟悉的字眼上驀地頓住,原本強行壓抑的激烈怒火也凝固在眼底。
駱鈞報了個名字,笑了笑:“熟嗎?父親。”
駱承修定在原地。
……怎麽不熟?
怎麽可能會不熟?
駱家借著給養子辦的那場生日宴,和幾家跨國公司牽上了線,正在搶幾個鑽石礦場的大項目,想要搶到礦場的開采權。
這種博弈一旦進去了就沒法抽身,錢越燒越多,駱家不可能就地止損,子公司的資金流也全填了進去。
就是因為卡住了那批貨,這幾個項目正在燒的錢斷了流,才會被天價違約金一瞬間燒出個深不見底的窟窿。
“你是什麽意思?”駱承修的手腳忽然冰冷,他莫名有些天旋地轉,好像是整艘郵輪都忽然晃了晃,“你說這個,什麽意思?”
駱鈞摸索著自己的領帶,他的手在某個位置停頓了一下,才繼續慢慢捋下去,好像那裏依然有一個完好的領帶夾。
任霜梅的人脈遠比駱家廣,這麽多年和對手在商場上打得有來有回,反倒打出來惺惺相惜,在私底下早已經是一起喝茶的關係。
聽說小火苗這些天睡不著覺,好想送哥哥一個禮物,任霜梅二話不說,帶著他開車就去找老朋友喝了茶。
那位創始人年過七旬,最喜歡美術天賦好的孩子。看著任霜梅帶來的男孩和自家孫輩一起玩沙畫,看了幾分鍾那個孩子配出的顏色,差一點就把人搶去當學生。
這些都是他在後來,又去找那個在郵輪上曾經短暫聊過天的繼承人,從對方口中一點點問出來的。
“是真的有天賦,可惜了。”
對方在國外,還不知道駱枳出事了,頗有興致地給他講老爺子是怎麽喜歡那個孩子的色感天賦,怎麽絲毫不吝嗇誇獎地對他們說那些配色有多明亮濃鬱、多活潑熱烈。
對方還說,駱枳前些年一直斷斷續續都有寄畫過去,老爺子相當滿意,叫人送去過畫廊參展。可惜這些年沒怎麽畫了,問就說沒有靈感,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麽變故……
雖然這麽大的款項絕不可能拿交情來補,但要是駱枳出麵,把違約時限再稍微拖一拖,總還算不上多大的事。
駱鈞慢慢複述著這些,他在聽的時候都能感覺到對方語氣裏的欣賞,他想如果他是個合格的哥哥,這時候或許就有資格與有榮焉地跟著驕傲。
可他隻是被這些話慢慢地活剮著。
他努力去想駱枳為什麽不畫了,然後他覺得自己可笑,這種問題難道有什麽必要去想。
“父親,我是想告訴你。”駱鈞說,“原本走不到這一步。”
駱鈞說:“我們活該的。”
駱承修一言不發,猙獰盯著他,像是想從他身上看出任何一絲說謊的端倪。
駱鈞卻隻是搖搖晃晃站起來,他走到明祿麵前,交出雙手:“我害死了我弟弟。”
駱鈞問:“你們要怎麽讓我贖罪?謝謝你們幫我。”
明祿搖了搖頭。
駱鈞瞳孔顫了顫,忽然生出恐懼。
“我犯了錯。”駱鈞攔住明祿,“你們要折磨我,我對不起駱枳,他不能親手報仇了,你們替他——”
“駱先生。”明祿說,“你現在還叫他駱枳。”
駱鈞忽然凝固在原地。
“你是駱家的長子,駱家將來的繼承人。你下麵有一個弟弟,叫簡懷逸,一個妹妹,叫駱橙。”
明祿翻開資料:“這是你的親緣關係,至於你要找的駱枳,他在那裏麵。”
明祿合上那份資料,抬手指向夜色下靜黑深邃的海麵。
“我們請來做客的是駱家主。如果你們已經結束了交談,就請駱家主跟我們來。”
明祿轉向仿佛失了魂的駱承修,有兩個沉默精壯的船員由他身後過去,架住駱承修的手臂。
駱鈞依然站在原地。
沒有人再去看他,他甚至不配被懲罰,因為他根本就不配做一個兄長,他也從來都沒有做過一個兄長。
他看著父親被帶進船艙,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
記憶裏的駱枳問他:“哥,你需要我的禮物嗎?”
記憶裏的另一個駱枳靠在船舷上,茫然空洞的目光慢慢挪動,不說話,吃力地抬眼看他。
在或許已經相當久的一段時間裏,那是駱枳第一次重新認真看他,原來也是最後一次。
他還在叫駱枳,他不敢去碰那個名字。
駱鈞抬起手,他仍然慢慢地摸著那條領帶,他這些天一直在試圖重新摸到那個領帶夾,然後他就能相信這是一場夢。
他的手忽然停在領帶的邊緣。
駱鈞的心髒以某種奇異的速度狂跳,他的手控製不住地發著抖,吃力地慢慢低下頭。
……他看見十歲的駱熾踮著腳站在他麵前,靈活地飛快摘下了他的領帶夾。
那個孩子捏著領帶夾晃了晃,靈巧地飛跑起來,一晃就不見了。
駱鈞慌張地追上去,他四處尋找著被自己弄丟的人。然後他看見二十三歲的駱枳靠在船舷邊上。
駱枳認真地看著他,眼睛慢慢彎起來。
“不要笑。”駱鈞磕磕絆絆地說,“不要笑了,難過就不要笑。”
“你來恨我,來恨我。”駱鈞說,“來懲罰我。”
駱鈞幾乎是在求他:“來罰我,我錯了,我錯了,小——”
他想要叫出那個曾經屬於他弟弟的名字,可氣流已經到了嘴邊,才發現自己原來已經沒有了說出這個字的能力。
他沒有去幫他的弟弟,他看著那個名字被人搶走,所以他也不配再那麽叫駱枳。
駱枳依然在笑,那笑意不達眼底。駱枳開口對他說了什麽,口型和那天靠在辦公室門上的駱枳重疊。
“哥。”那天出門前,駱枳最後一次這麽叫他,“再見。”
駱枳常打的那款遊戲的BGM在他耳邊響起來,音效真實得仿佛身臨其境。
他看見駱枳像是遊戲裏的那個角色,靈巧地捏著領帶夾轉身翻過船舷。
駱鈞撲上去,抓住冰冷的夜霧。
風衣的衣擺在他眼前墜下去,一瞬間就被冰海吞沒,沒有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