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二更】
第148章 【二更】
“女士, 我們這邊會審核的，我隻能這麽說。”
銀行客戶經理是個年輕小夥子，約莫二十來歲, 臉上掛著一個程式化的笑容，穿著白襯衣, 在櫃台接待紀舒。
“你這是空話套話吧？我提交了已經快一周了，打電話給我說不給我貸款，卻說不出原因。現在國家鼓勵下海創業的, 怎麽我們小企業就借不到錢呢？”
紀舒知道, 這個問題後世也存在, 可是沒想到自己會遇上。
客戶經理還是難看地笑著：“女士，我隻能說會繼續審核。”
“上次打電話給你們，你們也是這麽說的。就是拖著唄，拖到我們放棄為止。我知道, 你們嫌棄我們公司小，不願意借錢給我們。”
“啊，女士, 我……”
紀舒知道，用後世的話說，這個小夥子也隻是一個打工人，上麵讓怎麽說，他就隻能怎麽說。
她也不想刁難一個普通業務員，就說：“行吧, 我知道。你也沒辦法。但是我覺得你們銀行繼續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其實紀舒知道, 這家銀行不但行, 而且後來也很行……唉, 有什麽辦法呢。
小微企業難啊！
紀舒這麽想著，愈發覺得融資在整個業務鏈條裏麵的重要性。
如果這次不能成功借到30萬去驗資，這整件事就黃了。
她已經找張館長請了假，這幾天都在跑這件事。
專門的財務也請好了。律師也請好了，材料也做好了，居然卡在這裏就是動不了。
申請提交接近一周，一個電話說不能借錢，來了又說審核……
紀舒頹喪地出了門，做生意，跑斷腿，不是假的。
現在也就剩下一周的時間了，如果不能湊足這30萬塊，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東流。
“國庫券也不能再做了，那……炒股？”
紀舒知道，約莫到1990年年底，海市交易所和深市交易所會相繼開市。
現在如果買到一些原始股，比如深市發展銀行的股票，可以快速增值。
可是現在才1990年初，深市的第一輪“股瘋”還沒開始，如果需要持有太長時間，也趕不及。
紀舒左想右想，這一次，賺到30萬不那麽可行了，隻能還是找路子融資。
因為實在煩悶，紀舒直接去了楚華街上找錢桂君訴苦。
之前，她已經大概告訴了錢桂君她的承包食堂的計劃。
“我說你，放著一個金龜婿不知道用。你幹嘛不去找莫曠楓借錢呢？”
錢桂君手裏翻著一個新貨品的展示冊，她最近到處跑展會，想要拿些新樣貨，生意蒸蒸日上，日子有滋有味。
“我寧願找你借錢，我也不要找他！”
紀舒癱倒在錢桂君給她的一把椅子上，像是一個玩累了的小貓咪。
錢桂君嗬嗬一笑：“紀小姐，我要是有錢，還用你在這兒唉聲歎氣嗎？你家店可比我的賺錢，我這一個月就掙個一千多塊呢。我媽媽那邊我給你問過了，流動資金隻有10萬，你要借倒是可以，其他的，我媽媽不是買了房子，就是壓在貨上麵了。”
紀舒笑嘻嘻地說：“你雖然一個月賺一兩千，可是你店裏就請了一個營業員，你每天還可以看看小說，你看看我們店裏多麽麻煩！”
“那也是。”
紀舒心裏一陣感動，現在身邊能拿出比較多錢的，也就是富二代錢桂君了。
“我在武市找了一圈，居然沒有一家擔保借貸公司。這個年代的金融果然還在起步階段，可是做生意不能沒有金融啊！”
錢桂君聳聳肩膀：“金融這個詞也就新聞裏出現比較多。”
紀舒想了想，還是說：“你媽媽的錢我不能借。你們家生意要壓貨的，現在正是過年前批貨的時候，我拿了，你們今年拿不到貨，賺的就少了。”
錢桂君說：“你先找找別的渠道，不行我媽媽應該也會借給你的，可是10萬也不夠啊。”
“錢桂君，你可真是我的好朋友！唉，不知道羅倩倩最近怎麽樣了。也不跟我們玩兒。”
“人家忙著處對象，叫都叫不出來呢。”
紀舒歎息。
錢桂君把襪子畫冊放好，又拿出一本言情小說翻看起來，她雙手撐在櫃台上，很悠閑的樣子。
“現在的生活我很滿意。我就是圖這一個錢賺得不多不少，清閑度也剛剛好。自己做生意自由度也高。餐飲太麻煩了，我是真做不了。”
錢桂君說著，翻動這本言情小說：“你看這本書，裏麵的情況和你很像。喜歡自力更生的雜草一般的女主，遇到困難也不願意找富豪男主借錢，最後不得不去舞廳賣藝唱歌賺錢……後麵真的蠻慘的。”
“啊？有多慘？”
紀舒問，可憐兮兮的。
“就因為這件事造成了許多誤會，給了機會讓女二號乘虛而入，最後雖然誤會解開了，可是也耽誤了好多年。所以我建議你還是找莫曠楓吧。”
錢桂君波瀾不驚地把這本書扔到一旁，仿佛不是真的太在乎女主角坎坷的命運。
“這本書就是三流，別的我不說了，你說男二這麽完美，女主為什麽不喜歡呢？”
紀舒撿起來這本書：“借我看看，我倒是想看看女主有多慘，男二有多完美，女二怎麽乘虛而入的。”
“你還有時間看閑書，你借不到錢，前麵的事情都白搭了。哦對了，你認不認識搞金融的朋友，我媽媽說現在海市和深市有一些金融公司的，都可以借錢，還算正規的。我媽媽雖然比較保守不會去借，可是她有朋友會借，我明天再幫你問問……”
“搞金融的朋友？”
紀舒心裏哐當一下像是有人敲了一聲鑼鼓。
她趕緊把隨身的黑色小包打開，一頓翻找，最後在夾縫裏真的找到一張名片。
她拿起來，名片上還有淡淡的古龍水味道。
楊西柳！
雖然隻和這個家夥見了一麵，可是他可是妥妥的搞金融圈人士。
她把名片遞給錢桂君：“這個就是搞金融的朋友，我明早就打電話給他問問。”
錢桂君接過來名片一看：“華爾街羅西銀行駐華代表處，楊西柳。這看起來挺專業的，你怎麽沒早點想到？”
紀舒忙把和楊西柳結識的事情講了：“隻是萍水相逢啊。”
錢桂君摸了摸下巴：“好了麽。你不去找富豪男友，去找一個剛認識的年輕男人，我看了這麽多言情小說，你這麽操作要栽的。”
紀舒無語地聳聳肩膀：“可是我這位富豪男友和父親的關係並不好，他如果開口找他父親拿錢，我估計他要難受的，我不想他難受。”
錢桂君點頭：“也是。你想，莫曠楓家裏是搞外貿的，我後來問了我媽媽，說錦泰貿易實力很強的。可是莫曠楓卻在大學裏做研究員，父子關係肯定不會好。”
“是的，能看出來，他爸爸和他劍拔弩張的。我可不想趟這渾水。”
兩人又說笑了一陣，紀舒才告辭回家。
回到家，紀舒開始仔細看錢桂君借給她的那本言情小說《夢裏如故》。
她拿出了學英文的勁頭，挑燈夜戰：女二趁虛而入的方法，她一定要先看明白了！
……
第二天，紀舒懷著忐忑的心情，撥通了楊西柳的電話。
電話接起來，楊西柳就是一句：“Hello？”
紀舒忙自報了家門。
“是紀女士！請問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呢？”
對方顯然很激動，她甚至似乎在電話裏聽到了水杯被打翻又被扶起來的聲音。
紀舒耐著性子把事情解釋了一遍，講得絲絲入扣，難免也做了真實的自我介紹。
“真是抱歉，我不是翻譯，當時我隨口說的，實在打擾你了……”
紀舒這邊恭恭敬敬，語氣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親密，完全是一副做生意的樣子。
那邊楊西柳倒也不輕佻，說話也一板一眼。
“紀女士，你的情況，如果你能提供你現在的項目計劃書，貴公司目前的公司流水情況、盈利分析，我倒是可以介紹一家金融服務公司給你。公司就在武市，也是初創的，知道的人還不多。這家公司是獲得政策支持的，專門支持你這樣的創業者。數月之前，我和這家公司的張經理有過一麵之緣，雖然不熟，但是我會幫你打個電話給他，你再去麵談。”
紀舒握緊拳頭，心裏一陣狂喜。
“真的嗎？太感謝您了，這些材料我都會準備好。”
“紀女士，希望你能成功。”
楊西柳告訴了紀舒對方的聯係方式和地址，又禮貌地道別了，語氣像是一個商業合作夥伴。
“這人也不錯嘛！”
楊西柳這人，真是個多麵體，初看油滑，交流起來卻很專業。
紀舒掛了電話，就直奔楊西柳給的地址，在一棟8層樓高的高級寫字樓裏找到了這家公司。
張經理介紹說：“我們也是政府的項目，不過剛開始搞，知道的人不多，真是有緣啊，我們也正在尋找您這樣的小企業主。”
和張經理麵談之後，雙方初步敲定了合作意向。
紀舒簡直是喜出望外，因為對方不但可以借給她30萬，而且利息是極低的，年息隻有8%，隻需要1年後償本付息就好了。
這和那些私人的民間借貸比，簡直就是白菜價！
紀舒又一次覺得先去谘詢理工大總務處的肖主任實在是太明智了，如果不是肖主任的建議，她就不會去聘請專業的律師和會計師。
正因為她有了律師和會計師的背書材料，這家金融服務公司才願意和她合作。
張經理的原話是：“我們初步隻想和您這樣正規的私人企業合作。很多小老板為了節約成本而不規範管理，殊不知，這樣他們在金融上就會吃大虧的。”
回到家裏，紀舒打電話給會計師，請她趕緊做好公司近期的報表，然後紀舒就昏沉沉睡過去。
她太累了。
這30萬搞定了，她才鬆了一口氣。
剩下的事情順風順水，等到了兩周之後的初篩，紀舒的公司“武市舒暢甜餐飲管理有限公司”成功入選。
以前注冊的是個體戶，登記的就是姓名，現在改為有限責任公司了，自然需要一個響亮的名字。
這個名字是劉彩娟的主意，紀舒聽了豎起大拇指：“真的很有創意，不但名字好聽，寓意也好。”
劉彩娟咯咯笑不停，她指著執照上麵的“注冊資本30萬”說：“媽媽我做夢都沒有想到過家裏能有這麽多錢。能借到這麽多錢也是本事啊！”
“以後這個數目就是灑灑水了。”
紀舒微微一笑，可不是，以後的30萬和現在的30萬是兩個概念。
她覺得，1990年的30萬，算作是以後的500萬還差不多。
這個年代，就是不能怕借債。很多人不願意借債，結果發現錢的購買力下降了。
紀舒想，一年8%的利息，30萬的利息就是2，4萬而已，如果能順利入圍，成為食堂承包商，那麽幾天就能掙回來。
退一萬步說，競標失敗，那麽她用30萬炒股，也絕對不會賺不到2，4萬元。
融資實在是給了她太多機會了。
理工大的食堂競標裏，一共有十幾家公司參加，紀舒的公司和其他兩家公司成功拿到了決賽的入場券。
初篩過後，肖主任剛好帶著妻女到紀舒店裏吃飯，順便和紀舒聊了幾句。
“不可以大意。這其中一家公司，是個大型集團，聽說財經大的食堂就是他們運營的。他們的師傅也都是老手。”
紀舒聽了連連點頭：“多謝肖主任告知。”
肖主任的小女兒才十五歲，個子已經不矮了，手裏端著奶茶，仰著臉看著紀舒，悄悄對媽媽說：“這個女老板好年輕啊，好漂亮啊，媽媽！”
她媽媽也低聲說：“你要好好學習，以後也能做女老板……”
紀舒聽見了，忍不住笑，又送了一家人一大缸子奶茶打包帶走。
等到了最後一關，口味投票，卻給紀舒整了一個措手不及。
有資格參與學生投票的居然都是學生會的成員。
而學生會現任的會長不是別人，正是當初曹旺發的親密“戰友”、理工大校刊的主編：宋巧巧！
宋巧巧和一年前比較，幾乎沒有任何變化，還是梳著一個學生頭，不過她似乎比之前更高傲了。
正式試吃還沒開始，宋巧巧就帶著一大群學生會的幹部等在了食堂門口。
這次試吃就在東食堂舉辦，時間是下午3點，對外關閉，專門來辦試吃活動。
學生們手裏已經提前領到了一張評分表，都焦急地等待在門口。
紀舒見到宋巧巧之後，簡直大吃一驚，內心也覺得不好辦，這女孩和她相當不對付。
她還記得當初她在宋巧巧這裏碰了個大釘子。
果然，宋巧巧主動走過來：“這不是我們圖書館的紀老板嗎？一邊在學校裏工作，一邊做個體戶，就是這樣服務學生的嗎？”
紀舒冷笑，看來她在學校知名度還挺高。
“怎麽了，你這個黑心商人不敢回答嗎？聽說你這次能成功參與競標，也是因為和圖書館的關係吧？”
宋巧巧的聲音越來越大：“我們就是要抵製你們這些黑心關係戶！”
旁邊的學生們都看過來，開始竊竊私語。
紀舒今天穿著一身黑西裝，看起來職業又幹練，她一開始還想讓著宋巧巧這個小妹妹。
紀舒覺得她說話刻薄，可是出發點其實是一種純真的盲目。
怎麽說呢，她覺得宋巧巧堅信世界不是黑的就是白的，這也不失為一種孤勇。
所以她沒說什麽，隻是冷著臉。
沒想到宋巧巧見紀舒不反抗，居然直接站到路邊的台子上，大聲說：“大家看清楚了！這家【武市舒暢甜餐飲管理有限公司】的老板，居然是我們學校的在職員工！這次一定有暗箱操作！這次試吃一定都是安排好的！”
同學們議論的聲音更大了。
“什麽，居然是學校的人？”
“去年那個食堂難吃死了，說不是關係戶我都不信，今年怎麽又這樣？”
“待會兒會不會內定，做票啊？”
“這家公司是哪幾個菜啊，我肯定不投！”
“來來來，快研究一下這個投票表！”
紀舒手裏也剛剛領到了一份投票表，她拿起來一看，登時大跌眼鏡。
這份表單上，居然寫了每家公司的名稱和選送的菜品。
“誰做的表，這不是擺明了有內幕嗎？這樣的試吃，明顯要辦盲選啊！”
紀舒內心一陣憤怒，看來她還是太嫩了。
她抬頭看見同樣憤怒的宋巧巧，心生一計。
作者有話說：
今日更新完畢，抖一抖鴿子毛！求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