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一更】
第147章 【一更】
一天之後, 紀舒再次去到了學校的總務處。
她依稀還記得，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是為了求職, 當是一位非常和藹的財務處的肖主任接待了她。
這次來，她也想先和肖主任接洽一下。
兩人後來在圖書館打過幾次照麵, 肖主任很喜歡看書，是個有涵養的知識分子。
紀舒敲門進來，手裏拿著申報材料, 顯得很禮貌。
肖主任見紀舒來了, 忙起身打招呼, 又給倒了一杯茶，雙手遞過來，明顯很熱情。
“小紀啊，你那個英語演講比賽得獎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們張館長和我是老朋友, 我們聊天的時候啊，他對你是讚不絕口。你這個獎項，我聽說學校還準備放到夜大招生宣傳冊裏麵去呢, 多宣傳宣傳，讓大家知道，夜大真的是臥虎藏龍啊！”
說完，肖主任引導著紀舒到了小辦公室坐下，又悄聲說：“你想辭職的事情我也聽張館長說了，隻可惜現在新出的政策, 老張和我也是愛莫能助啊，你就耐心等待幾個月, 工作滿了一年, 再放心離開！”
肖主任這一番真情實感, 讓紀舒很感動。
紀舒也就點頭稱是，兩人閑聊了幾句。
紀舒順勢恭維了肖主任的博聞強識：“圖書館裏的曆史書一番開，借閱曆史上，十本有八本有肖主任的名字，我還想問，這個肖同誌是不是曆史係的老師呢，後來才知道是您。”
紀舒上輩子嘴巴木訥，她原以為特意讚美別人顯得很虛偽，可是她現在發現，如果是真誠的讚美，為什麽不當麵告訴人家呢？
肖主任聽了，臉上笑開了花，整個人似乎年輕了十歲。
他喝了一口差，笑著說：“哎呀，這是我的個人愛好呀！不過很多人都說我的曆史知識，和教授們，也不差的呀！”
“那是那是！”
兩人說了幾句，肖主任問：“小紀今天是來辦事的吧？我看你手裏拿著這麽多的材料。”
紀舒這才說明了來意。
肖主任接過來這份材料，翻看了幾頁。
“真是後生可畏啊。早就聽到張館長說你自己做生意非常成功，從沒想到，你竟然想要承包食堂！”
紀舒微微一笑：“試一試嘛。”
肖主任從喉嚨裏發出“嗯”的聲音，皺著眉：“但是小紀啊，我不是給你潑冷水，食堂競標，每年競爭都非常激烈。可以說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競爭激烈，才說明這個生意有錢賺，大家都想要賺錢。如果沒有人競爭，我估計倒是個燙手山芋了，我也就不會來了呀！”
肖主任笑起來：“那也是！我看了你的材料，你們現在有三個高級廚師，這個是滿足了。申請表也寫得很不錯，但是你這邊營業執照還沒有修改好，你首先就是要在二周內辦好這個執照和驗資的事情，不然你就錯過申請時間了。”
“嗯，明天開始我就要抓緊辦驗資這件事了，我今天來就是先請您看看材料還有沒有什麽問題的。也算是打聽一下消息嘛。”
肖主任微微一笑：“這點事，我老肖肯定不遺餘力的，這也不是什麽秘密。”
“第一輪就是資質審核。第二輪就是策劃方案：你們要提交菜品表格，由我們的委員會來審核。這裏麵還有一個試吃的環節，是今年新加的，因為去年很多學生投訴說食堂味道不好，今年將會公開在食堂進行試吃，學校會選一些學生來投票的。”
“哦！竟然有這樣的環節？”
紀舒眼裏露出一陣興奮的光芒。
她最有把握的，就是口味！
要說經驗也好，資質也好，她都不一定是最強的，甚至可以說的相對較弱的，可是口味上，她有劉彩娟、小丁，還有專業大廚王師傅的團隊呢。
肖主任接著說：“還有一個環節，就是你們的運營管理，我看你們公司現在構架還是太簡單，我建議你再聘請一個財務和一個律師，否則委員會審核的時候會認為你們公司不正規。”
“嗯——”
紀舒皺眉。
“所以我才說你膽子大啊！這個香餑餑，想要的人很多，你這是一場硬仗啊！反正這些消息你知道了，你要提前想好怎麽應對。”
“實在太感謝肖主任了，真的，不然這些我都不知道的。”
“你不知道，可是你的競爭對手可能早就知道了。消息也是資源啊。看在圖書館張館長的麵子上，我也會支持你的，不過你也不要讓我失望呀。我還是很喜歡給年輕人機會的。”
肖主任推了推眼鏡：“當然還有一個原因……”
他像是有點不好意思：“我愛人和女兒是你們家的忠實粉絲，我女兒每周都要去喝奶茶的，這你估計不知道。”
“啊？”紀舒瞪大了眼睛。
“我私心希望你們中標，這樣我就能每天在學校買奶茶帶回家給我女兒喝了，以後一定要在食堂開個奶茶檔口啊！”
一向文質彬彬的肖主任突然說起要喝奶茶，紀舒差點沒忍住笑。
果然，奶茶真的是有毒啊！
她忙說：“肯定的，我們會搜集學生的意見，學生愛吃什麽，我們就做什麽，賺錢是一方麵，既然是做食堂，那肯定有我們的社會責任在。”
肖主任點頭：“老張沒看錯人啊！”
……
過了兩天，律師和財務的事情都搞定了，紀舒這才去和三個大廚會麵。
紀舒直奔武市城中心的一個茶樓，這邊王師傅約了三個大廚，說是三個高級廚師，其中一個已經內退，兩個還在國營店工作。
紀舒到了位置，四處張望，在一對中年人中間，總算找到了王師傅幾個人。
她遠遠看到，三個廚師中，一個看起來約莫五十歲，估計是內退的李師傅。
一個看起來四十多，頭發還是黝黑的，人很嚴肅，她猜是張師傅。
還有一個，卻是披著一件軍大衣，翹著腿喝茶的，估計就是王師傅提到過的“廚藝高強但是人很難搞”的陳師傅了。
果然，紀舒和幾個人打招呼，王師傅一介紹，紀舒全部猜對了。
“刺頭兒”陳師傅也是第一個發問的：“這麽小的小姑娘伢，就敢搞食堂承保？你拿得出來30萬塊？”
這麽簡單粗暴的質疑，紀舒就簡單粗暴地回應：“陳師傅，拿的出，拿不出，那是我的事。你們幾位是技術入股的，不要你們出一分錢，你們現在參與這件事，也不會掉一塊肉，你們說是不是？”
其餘人都點頭。
李師傅最為和藹，一頭白發，見陳師傅發難，就說：“我聽老王講了情況。小陳，你不要在這裏放炮。你知道人家小姑娘開一個店，一個月就掙四五千塊，你倒是能掙這麽多錢嗎？客氣點！”
陳師傅撇撇嘴，他看起來也是四十歲上下，人有點胖，缺了一顆牙，笑起來有點漏風。
“我是不能掙這麽多錢，但是我有手藝啊！你看看這個小姑娘，這才多大，我估計是連燒菜也不會的吧？我不想跟著小孩子玩過家家的，要不是老王來談，我都不想搞的。”
王師傅一摸光頭，看出來有點不好意思了。
他對紀舒說：“老陳這個人，就是講話口無遮攔，想到什麽就講什麽。這也是為什麽他都已經是高級廚師了，在國營店還混不上個一官半職，你說是不是啊，老陳？”
王師傅這一番話，像是戳到了陳師傅的痛處：“老王，你幹什麽揭我老底啦！我就是一輩子喜歡當個普通廚師，礙著你們了？”
紀舒聽了，倒是忍不住笑了起來，覺得陳師傅這人也挺有趣。
李師傅出來打圓場：“你們別吵了！人家小紀老板說得對，你也就是出個人，況且你國營店也沒辭職，這是要是沒成，你沒損失的！好了，別說了，講正事！”
紀舒看了一圈，發現兩個事情，第一，王師傅在他們中算是很有權威的，不然他們也不會願意加入。
第二，這個李師傅是個能主事情的人，果然廚師界，論資排輩，年紀大的有權威啊。
因此，紀舒就對大家說：“李師傅說得對，我們還是講正事吧！”
陳師傅撇撇嘴：“行吧。”
沉默的張師傅也說：“好！”
紀舒拿出合同來：“這份合同，是我找專門的律師做的，大家可以看一看，裏麵寫得很清楚，如果我們成功競標，各位會獲得相應的股份，如果不成功，合同作廢。這樣大家都沒損失，我們就像是個創業公司一樣。”
李師傅看了一遍：“很合理！小紀老板做事情確實和老王說的一樣，靠譜！”
那份合同是紀舒聽了肖主任的建議，去律師樓專門找了一個年輕律師擬訂的。
律師費價格倒是不貴，隻要20塊錢，而且紀舒和律師約定了，這位律師以後就作為公司的法律顧問，月費150元，包公司的文件審核和合同擬訂，打官司另外收費。
王師傅在一旁點頭，臉上帶著笑容。
陳師傅本來估計想挑刺，可是合同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竟然是一點毛病也沒有。
他隻好說：“就給這個小姑娘一個機會吧。哎呀，大不了就是浪費我一點時間囉！”
李師傅搖搖頭：“你少說兩句！你的時間很值錢嗎？國營店幹了二十多年，一個月120都不到！”
陳師傅不說話了，嗑起了瓜子。
紀舒聽王師傅說過，這幾位師傅都很擅長做菜，口味是一方麵，他們都有過在食堂工作的經驗，這才是最難得的。
很多廚師，你讓他燒一個菜，確實可以燒得很完美，可是到了食堂，一燒一大盆，廚師就不會了，口味火候都掌握不了。
王師傅也說：“大鍋菜，有大鍋菜的燒法，也是要講究方法的，我給你找的都是靠譜的廚師，以前在機關也幹過，有經驗。”
紀舒又介紹了肖主任透露的會有試菜環節的事情，幾個廚師不但沒有發怵，反而個個容光煥發。
“那沒問題，我給這些大學生露一手！我別的東西不做，就做一個臘味炒飯！嗬嗬，讓學生們知道什麽叫吃不夠！”陳師傅嘴角掛著一個笑容。
“哎呀，小陳的臘味炒飯真的是一絕啊！這個在食堂肯定很受歡迎的！”王師傅大喜。
紀舒有點餓了，聽到“臘味炒飯”四個字，竟然忍不住咽下了一口口水。
老李說：“我也不謙虛了，大鍋菜裏麵，我做一個紅燒排骨，學生肯定喜歡。”
紀舒又咽下一口口水，這也太誘人了吧！
張師傅則說：“既然是學生食堂，早點也要做的，我就做一個香菇肉包子，我師傅傳給我的絕活，包管受學生喜歡。”
紀舒心想，你們再講下去，不要開會了，咱們先去吃飯吧！
幾位大廚簽訂了合同，果然就邀請紀舒去熟人的店鋪裏吃飯，紀舒美美地吃了一頓，鬧到晚上9：00多才回到家裏。
剛到家，劉彩娟就說：“趕巧趕巧！你回來得可真巧！剛好樓下副食店的阿來過來喊，說有你的電話，我正要去幫你接呢，你就回來了！”
劉彩娟扯著嗓子對紀舒說：“是小莫打來的電話，你快去接啊！”
“哈？”
紀舒臉一紅，馬上扔了背包，把剛換下來的鞋子又穿上了，踩著風火輪似的就往副食店跑。
這家店就在小區門口的一個門麵房裏，紀舒狂奔過去，阿來，守店的半大小夥子說：“你一直不來，我給掛了。”
“啊？！你怎麽可以掛人家電話呢？啊！你知不知道，這電話很重要的！”
紀舒跑了一路，喘著氣，惱怒。
阿來很無所謂地說：“沒事啦！對麵的小哥說他過十分鍾會再打。還說叫我叮囑你不要急。”
阿來瞟了一眼紀舒，笑嘻嘻地，顯然是故意的。
紀舒臉色一變：“你早說啊！阿來，我媽媽可是在你這裏買了不少東西，你比路口拐角的店貴一點，是不是想要我告訴所有鄰居啊？看你媽不揍你！”
阿來不過十五歲，是跟著鄉下來打工的父母來的，特別害怕他媽媽。
他趕忙說：“紀姐姐，哎呀，別別別，我以後一定不開你玩笑了。”
“哼！”
紀舒忙拉好了大衣，就站在副食店門口等著。
門口的一個小燈泡昏黃地亮著，無精打采，似乎隨時準備滅掉。
阿來家為了多賺錢，都是開店到夜裏11點，這樣的私人個體戶才會這麽晚關門，國營副食店老早就休息了。
寒風呼呼地吹著，紀舒盯著那個紅色的電話座機，心裏砰砰砰地跳。
她可是占了莫曠楓的便宜呢，他不可能生氣吧？
自己是不是太大膽了？回來都快一周了，也沒接到莫的電話，她也不好意思打。
就火車站那一句：等著你，那他應該不生氣吧？
紀舒這邊心裏像是纏了電線，根本解不開思緒，那邊阿來忽然大喊：“哎呀，下雪了！才一月份呢！我家這個棚子不知道能不能頂得住！”
說完從店裏走出來，站在路上，看著天。
紀舒抬眼去看，鵝毛一樣的大雪落下來，忽然眼前一個東西壓下來，一片雪花竟然直直地落到她的睫毛上，冰冰涼涼的好舒服。
紀舒微微笑起來。
這時候紅色電話也發出悅耳的鈴音，阿來笑：“快去接吧！”
紀舒瞪他一眼，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從玻璃櫃台上拿起電話。
“喂？”
莫曠楓問：“是紀舒嗎？”
“是我。”
紀舒心裏還是砰砰砰的，不知道莫曠楓會說什麽。
“啊……明天開始你大概會收到信吧，我給你寫了信。”
“知道了。”
沒想到他就說這個？寫了信就好了，幹嘛還要打電話！
“我每天寫了一封，你應該會連續收到五封信，一天一封……”
他又說：“麻煩你收信了。”
紀舒說：“不麻煩，可你幹什麽寫五封啊？”
“你離開的第一天寫了第一封信，寄掉了。第二天又有新的話想說，就又寫了一封……對不起，應該等你回信了再寫的，抱歉。”
他的聲音呆呆的，很溫柔。
“那你怎麽不等我回信，又給我打電話？”
電話號碼去年紀舒就告訴莫曠楓了，這是他第一次打。
“就想聽聽你的聲音，還有……怕你驚訝收到太多信。”
“哈，那我肯定會很開心的，我就收到一封回一封吧。放心吧，我不會收了你五封信，隻回你一封的。我可是個講究買賣公平的生意人……”
紀舒笑起來：“這樣你也可以連續五天收到我的信喲！”
那邊莫曠楓也傳來輕笑聲。
“很想你。”他隻是說。
紀舒臉刷得一下紅了。
“我也……想你。”
停頓了一會兒，莫曠楓說：“外麵很冷吧，我聽你聲音有點發抖。快回去吧。”
是有點冷，不過發抖倒也不全是因為冷。她有一種想要尖叫的感覺。
“你知道嗎？下雪了，還記得去年的迪斯科舞會嗎？那一天也下雪了。”
“記得，那一天你跳了《路燈下的小女孩》……你現在也在路燈下吧？”
“被你猜對了。”
莫曠楓說：“快回去吧，下雪很冷，別著涼了。”
他的聲音低低地傳過來，紀舒能聽到裏麵隱秘的柔情。
眼看雪越下越大，滿天都是，伸出手都能抓到一大把，紀舒點頭：“那我掛了，等著看你的信！”
“嗯！晚安。”
掛了電話，紀舒側頭一看，阿來站在坐在角落裏，滿臉奸笑。
“怎麽了？有意見？”
“一天一封信啊，紀姐姐，你這男朋友真是浪漫啊！”
紀舒想擺出生氣的樣子，卻擺不出來，阿來的話，讓她挺開心的。
“學著點，你隻要學到我對象的一點皮毛，什麽樣的女孩子追不到？”
阿來一副“學到了學到了”的表情，伸出大拇指給紀舒點了一個讚。
……
三下五除二，其他的事情都很順利，唯獨在那30萬塊的注冊資本上，紀舒真的遇到了困難。
“什麽？不借錢？這不是你們銀行的業務嗎？什麽叫我的資質不夠，啊？”
紀舒在電話這邊怒氣衝衝，那邊卻直接掛了。
紀舒拿著材料，準備直接去銀行找客戶經理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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