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116章
圖書館的館長老張是理工大的老人了。
他是轉業老軍人, 因為身體原因從部隊退下來之後,就被安排進了理工大,做了圖書館館長。
在這個年代, 很多崗位上的領導,都是半路和尚。
老張勤勤懇懇, 每天都穿戴得整整齊齊,上班走路宛如儀仗隊升旗。
剛剛早上六點半,圖書館的新員工紀舒就準時到了。
每天圖書館的員工都會提前半小時到, 為七點的開館做準備。
紀舒朝著老張打招呼:“張館長, 早上好!”
老張笑眯眯地:“好、好!”
他泡了一杯茶, 端著搪瓷杯就往學生活動中心走去。
老張一直很尊重大學生,覺得大學生都是最了不起的天之驕子,所以對學生會的學生們也很尊敬。
他今天來,是有一件事情要委托學生會辦理。
學生會的曹會長, 不過是一個大四學生,架子卻擺得比正經領導都足,他在學生活動中心有專門的辦公室。
老張敲門進去, 見曹會長的辦公桌上堆著的文件,竟然比自己這個圖書館館長的都多,不禁咋舌。
“小曹啊,我這邊上次說的,我們圖書館需要一個校報的版麵,刊登我們每周新到的圖書目錄。這是同學們在意見簿上留言的建議, 我覺得很不錯,你看呢?”
曹會長起身, 臉上掛著笑容, 彎腰拿起腳邊的暖水壺。
他搖了一搖簇新的紅色暖壺, 發現沒水了,皺眉,然後扯著嗓子對外麵喊:“都沒熱水了!怎麽搞的!”
語氣極為不耐煩。
然後他才對老張說:“張館長,這個事情我們學生會已經開會討論過了,可以的,就是需要一點經費。可能還需要從圖書館的經費裏麵勻一點給我們校報。”
老張端起茶缸子,喝了一口大濃茶:“圖書館的經費都要用在刀刃上!計算機研究所正要和我們合作,引進一個國外的什麽圖書數據庫,為了那數據庫,錢都要省著花。”
“張館長的意思是,這經費,寧願給老外,也不給我們學生組織?”
“我、不是這個意思,小曹,你知道,現在要什麽現代化,要改革……”
“張館長,要不您這邊去找校長或者財務的人再申請一點經費吧?我們校報也是要成本的,加版麵的話,就要更多經費,真是不好意思啊。”
曹會長走過來,扶著張館長的手:“另外,計算機研究所的那幫人,也都是崇洋媚外的家夥,您老可要擦亮了眼睛啊!”
張館長氣不打一處來,提高了音調:“小曹,你也是個學生,你怎麽這麽……,這麽……”
老張正在搜尋合適的詞匯,曹會長還是臉上掛著笑容:“您老有所不知,我已經留校了,以後啊,咱們就是同事了,我以後也主管學生工作。以後啊,我們和圖書館會一如既往地好好合作!”
老張張大嘴巴,瞪著眼睛,喉嚨裏像是被魚刺卡住了,有些話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
曹會長卻順勢把他往門外輕輕推出去,一轉眼,老張就出了辦公室。
“張館長啊,我看你還是小心些計算機研究所的那幫人,這經費啊,要用在刀刃上……”
曹會長微胖的臉上橫肉抖動著,夾雜著莫明的諷刺笑容:“畢竟啊,未來的路子誰也不知道,還是保守些好。”
“哼!”
老張一把甩開曹會長,大踏步走出了學生活動中心。
……
這些天總是陰雨連綿的,武市的春雨,冷、大、狠,電閃雷鳴間,一眾冬眠的動物都不是蘇醒的,是驚醒的、嚇醒的。
紀舒整理完了剛剛同學們還過來的圖書,走進辦公室裏,翻看那本自己借來的書《從零開始辦雜誌》,心裏盤算著怎麽辦個報紙或者雜誌呢?
為了通風,辦公室的門沒關,閱覽處的幾張桌子上,坐著幾個男女大學生。
他們人手一本書,眼睛卻不斷越過書的上沿,往辦公室裏瞟。
外麵電閃雷鳴,又是一陣大暴雨,人在溫暖的圖書館裏,聞著書香,莫明安定。
“今天也很漂亮——”
“隔壁班的沒騙我,圖書館裏新來的管理員真的漂亮誒。”
“感覺比班花還好看些,這件衣服我也想要!”
女孩子也小聲說。
“好了,看看算了,別影響別人讀書——”
他們的竊竊私語不時飄蕩進紀舒的耳朵,紀舒就當沒聽見,嘴角卻不自覺揚了起來。
她今天穿著白襯衣,明黃色的毛衣,毛衣是劉彩娟前段日子抽空織好的,樣式照著雜誌上的來,用的羊絨線,暖糯而蓬鬆。
遠遠看去,她像是一朵乍開的迎春花,怎麽能不惹人注意呢?
張館長這時候走進辦公室,和紀舒打了照麵,他點點頭,陰鬱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幹澀得很。
他剛剛出去沒帶傘,走得急,回來淋著雨了,身上都是雨水。
紀舒忙去打了一壺熱水送過去。
“館長,喝點熱水。”
老張氣呼呼地擺擺手,“多謝小紀,我喝不下,已經被氣飽了。”
紀舒問:“怎麽了?”
因為紀舒是新來的,所以並不知道圖書館和校刊之前的交涉,旁邊一直坐著的另外一位管理員,江萍倒是很清楚。
江萍今年35歲,正規大學生畢業,到圖書館工作也有十年左右了,平時人很高傲,和紀舒也不怎麽交流。
沒想到今天,她卻插嘴:“還能怎麽樣?館長一早上又去找學生會了,那小屁孩曹旺發肯定又擺譜了。”
老張不願意多說,卻也忍不住把茶缸子往桌上一砸:“這群孩子,都學壞了!大學生怎麽能這樣。”
江萍冷笑一聲:“大學生才是最喜歡玩這一套的。聽說那小子還留校了,搞學生工作。人家是走上層路線的人。張館長,我們是清水衙門、冷鍋冷灶,你想找人家幫忙,人家不可能白白幫忙的。”
紀舒問:“是學生會的那個小曹會長嗎?”
“呸!他也配叫會長?就一個小毛頭。我們圖書館就想根據學生的建議,把每周新到的書目錄刊登一下,這樣學生們就可以及時知道有什麽新書了,這點事,居然找我要經費。說什麽加版麵就要加錢!”
張館長說著,把一本“意見簿”遞給了紀舒。
紀舒打開意見簿,有一些頁麵被張館長細心地折起來了,裏麵提到的就是這樣的建議。
“這個建議確實好。最近新書到了很多,但是同學們卻並不知道。導致學生總來問,某某書到了沒,到了卻又不及時來借。”
“就是嘛!就這點小事,找我要經費?”
張校長咬緊牙關,“我這就給校長辦公室打電話!”
“等等,先別急。”
紀舒想了想,又拿起桌上擺著的校刊。
她隨手翻了翻:“這一期校刊居然花了整整一個版麵介紹學生會的一次會議,這到底有什麽意義?校刊不接受廣告,卻想薅圖書館的羊毛,真是好笑。”
紀舒對張館長說:“我倒是有個想法,不知道張館長有沒有興趣聽一聽?圖書館不花一分錢,就能得到兩個版麵。”
“兩個版麵?”
張館長顯然感興趣了,連一向喜歡冷言冷語諷刺的江萍似乎也來了興致,“你講講?”
“既然校刊不願意給我們版麵,我們圖書館可以辦一份自己的宣傳頁啊。報刊估計是不能辦,但是宣傳頁總可以吧?一周出個一次兩次,新聞紙印刷,不是比校刊強?”
江萍撅著嘴:“你這想法也不新奇,就你手裏這份意見薄裏就有,說要我們印刷新書宣傳頁。這關鍵不就是在經費上嗎?圖書館現在哪裏有經費?”
“經費我來出!既然報紙上可以打廣告,那宣傳頁上,為什麽不可以?隻要讓我打廣告,這宣傳頁,我來做就好。”
紀舒笑眯眯地說。
張館長眨眨眼睛,江萍也眨眨眼睛。
……
宋巧巧和往常一樣,把校刊送到圖書館去。
新出的一期校刊上,刊登了她的一篇大作《論學生的精神文明建設在改革開放下的重要性和部分學生精神文明的腐化問題》,詰屈聱牙,占據了半個版麵。
圖書館入口處的大廳裏,放著一個木製的報紙分發架,往常,她都是把校刊往裏放。
可是今天,她遠遠就發現了,報紙架上,竟然已經有一些報紙一樣的宣傳頁,有好大一疊,也是用新聞紙印刷的。
她把一大摞校刊夾在腋下,然後拿起一份。
正麵是“圖書館本周新到書刊目錄(一)”,占據了兩個版麵,反麵……
“什麽鬼?”宋巧巧直接說出聲了:“這是廣告?”
反麵的兩個版麵有大量的留白,隻印刷了這樣的內容:楚華街上有家餐廳後天開業?
這個問號極為魔性,引發了人的好奇心。連宋巧巧都在心裏默念了好幾遍這句話。
然後就沒有了。兩個版麵,就這麽一句大字印刷的話。
宋巧巧正翻看著,幾個學生過來了,一個男學生一把抽出一張宣傳頁。
“哇!我太感動了,圖書館終於出了新書目錄!”
男學生看了正麵,激動地指著目錄跟旁邊的女學生講。
“我們圖書館窮死了,這麽久都沒出目錄,可算有了。你看看,這裏有新到的小說,走走走,趕緊去借,這有目錄了,一會兒人多了,這書肯定就借不到了。”
兩人說著,順手就把這張宣傳頁翻轉了過來。
翻過來一看,兩人都叫起來:“這是什麽啊?”
宋巧巧冷聲說:“哼,倒是挺會打主意,不愧是商人!楚華街?就是上次那個郭記者和紀什麽搞的吧?”
更多的學生圍過來,湊近了看那一句話:楚華街上有家餐廳後天開業?
那麽大的一張紙上,這句話顯得格外紮眼,很難不注意到。
“到底是哪家餐廳啊?為什麽不寫?”
有個看起來伶俐的女孩說:“這是噱頭啊,故意不寫,你看,這不是引發人的好奇心了嗎?寫了你也忘了,不寫反而惦記上了。明天看,肯定會寫是哪家!”
“唉唉唉,你們看,底下還有一行小字!”
眾人再看,在那一行大字底下,是一行比較小的字:明日公布菜單,憑借明日宣傳頁,獲贈免費汽水一瓶。
“太會玩了吧,現在的飯館都這麽高級麽!”
學生們笑著傳閱,圍著的人都說一定要明天看看是哪家店鋪這麽有才。
“這老板肯定是個人才。”
“明天我也來圖書館,我非要搶一份優惠券看看。”
“免費汽水?反正也要來圖書館,明早我搶一張!”
“你起的早,給我帶一張……”
宋巧巧瞟了一眼站在遠處的紀舒,其實她剛剛就注意到她了。
她今天穿著黑色的長外套,油墨一樣潤黑的頭發閃著光澤。
她之前就聽郭記者介紹過,她就在學校圖書館工作,沒想到這女人居然給圖書館搞出一個宣傳頁來,還在上麵打廣告,這是故意打臉校刊啊?!
宋巧巧冷笑著自言自語:“吃著學校的飯,還自己做生意?哼,總有一天要翻車!”
紀舒抱著雙手,笑而不語,更不準備跟宋巧巧打招呼。
宋巧巧低哼了一聲。她推開圍著的同學們,把校刊往那一摞宣傳頁上麵一放,轉身就走了。
她一走,那些學生就把宣傳單又放到了校刊上麵,一個女學生皺眉:“學生會的狗腿子,破校刊拽什麽啊,誰想看,都是空話套話,還不如人廣告有意思呢……”
另一個女學生說:“別理她,咱們給宿舍的也帶一張宣傳頁吧?”
“就是,別理這幫人,明天一起去吃飯!”
“免費汽水呢!”
學生們笑鬧著,不出十分鍾,竟然一半的宣傳頁都被取走了。
紀舒看了,忍不住嘴角上揚。
江萍突然走過來,傲嬌地對紀舒說:“小紀,那你們開業了,我可是要去嚐嚐的,給我留個位置哦。”
“那必須。”紀舒笑著說:“汽水管飽!”
張校長則是來回踱步,眼神飄忽。
昨天紀舒提出由她出錢,印刷1000份宣傳頁,他還很忐忑,你說這成本五分錢一張,也要50塊錢呢。
那可是差不多一個大學生兩三個月的生活費,紀舒在圖書館的工資比在國棉二廠的低一點,也才55塊錢。
張校長不知道這個廣告讚助能不能讓紀舒家的飯館生意好,他害怕坑了這個年輕的女孩。
他欣賞這股韌勁、闖勁,所以心裏暗暗支持她創業呢。
見到同學們反應很熱烈,他才走過來,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小紀啊,同學們都很喜歡這個宣傳頁,不過明天你又要掏錢,我有點擔心啊……”
紀舒對打廣告這件事本來也沒有十成十的把握。
然而,學生會的那幫人,讓紀舒的鬥誌昂揚起來。她偏偏要弄自己的“報紙”,而且還要發行地比校刊更火爆。
至於能不能回本,她心裏也不太確定。如果這叫做任性,那她要任性一回了。
一直乖巧,人家還以為你好欺負呢。偶然跳脫,反而讓人害怕,害怕產生敬畏。
見老館長麵露羞愧和擔憂的神色,她知道是張館長不想占便宜。
“這點冒險是值得的。既然是做生意,打響名頭很重要,不能在乎這些錢。張館長,你就別擔心了。如果效果好,我會長期讚助圖書館的新書目錄,每周一期,正麵是目錄,背麵是我們的優惠券。如果效果不好,可能就不能資助了……”
“那肯定。”
張校長望著學生們的背影,“那肯定。能出一兩期也不錯。經費我以後想辦法,隻是怕你浪費錢啊!”
“不礙事。”紀舒勾起嘴唇。
下了班,紀舒顧不上去食堂吃飯,飛奔出了校門。
她隻在楚華街口上買了一個流動攤販的燒餅吃。路過錢桂君的鋪子,見裏麵有不少剛下班的人看襪子,她才滿意地朝著街裏走去。
她咬著燒餅,踏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就來到店門口,因為太餓了,竟然已經吃掉了大半個燒餅。
店鋪的招牌已經掛好,紀舒抬眼去看,雨絲裏,原木色預製板上,龍飛鳳舞地寫著“媽媽的菜”幾個字燙金大字。
字體飄逸卻遒勁有力,做工也細致利落。
“怎麽樣,不錯吧?”
王順月笑嘻嘻的說:“我托市裏書法協會的老師寫的,是不是很棒?柯叔叔找的老木工連夜雕刻好的,趕工的呢!”
“何止是棒,簡直是絕了!”紀舒忍不住拍手,“這字真好看。太感謝你了順月。幫我做保,我才能晚些付裝修的材料錢。”
“唉。說什麽謝謝嘛。這是我第一個項目耶,我開心都來不及。”
王順月指著招牌上的字,又說:“這位老師很難請的,據說那個什麽西派大飯店,就江邊的那個,也是老先生提的字。我爸爸和他有交情,他又剛好到我們家做客,我就順手給你求來了。”
“太棒了。順月,你真是我的貴人!”
“別這麽說,我成就感特別強,看著我的設計變成現實,我覺得我賺得比你多。”
王順月蹦蹦跳跳,在店裏看看這裏,看看那裏,像是看自己的孩子。
劉彩娟從店內探出頭來。
“舒舒,今天監管局的同誌們來了,都合格,說我們隨時可以開業。我這邊想著,後天開業,我這邊恐怕還是缺一個幫手。蔡主任給我介紹了住在附近的徐阿姨,一個月工資要35塊錢,我答應了,你看行嗎?”
因為長期呆在農村,劉彩娟做起這些事情來,還是有點不自信。
“媽,你說了算。這些運營的事情,你管就好啦。我主要是品牌總監。”
紀舒笑著指著自己:“你看我這個品牌總監的廣告怎麽樣?”
她拿出那份報紙,王順月也湊過來一起看。
“我真沒見過這麽打廣告的,紀舒,你真的是不平常的一個人。”
王順月盯著那一行字,讚歎道:“直接把宣傳單做成優惠券,真有你的。我這輩子都不可能這麽會做生意了,我還是老老實實做設計師吧。”
王順月看了一會兒,就要告辭回家,臨走前,她對紀舒說:“你家裏的圖紙我還在畫,你就期待著吧。知道你新店要開業,最近會很忙,我也不多打擾了,等過兩天你們不忙了我再來吃飯。”
兩個女孩惺惺相惜,互相擁抱了一下才分別。
紀舒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細雨菲菲裏,想著,怎麽樣才能報答一下她呢?
上輩子,她對設計這一行一竅不通,倒是見過幾個設計大獎作品。
總不能把人家的作品創意透露給王順月吧?那太不合適了。
紀舒想了半天,竟然沒什麽能幫王順月的,讓她十分懊惱。
“舒舒,進來,媽媽給你做一碗三鮮手工麵吃。”
紀舒正苦惱著,突然聽到“三鮮手工麵”幾個字,一下就覺得肚子特別餓。手裏的小半個燒餅也不香了。
她走進廚房,見整潔的廚房裏,劉彩娟已經係好圍裙。
媽媽特有的氣氛瞬間就出來了。
紀舒笑著看了一圈廚房:“順月把後麵巷子的空間借了一點,這廚房修得不占位置,而且是半明廚,客人還能看見,吃得放心。”
因為總體鋪子不大,王順月把廚房安置在後門附近,這樣安全而且還可以把後門的小巷利用起來,存放一些用具。
楚華街的背街小巷裏沒有居民,因此不會擾民。
“王姑娘真是厲害。我當時還想,這才四十平米,還要做廚房,怎麽做呢?沒想到,她給我弄出一個二層樓來,硬是上下兩層一共放下了十張桌子。”
劉彩娟說著,眼眶竟然紅了。
“媽其實從小就愛做飯。愛看別人吃我做的飯。我小時候還想著長大了做廚子呢。但是廚子不要女人,我就成了老紀家的廚子了,一大家子飯都是我燒。”
紀舒聽了,心裏也有點酸楚,有點激動。
“現在開店了,媽還在廚房轉,但是能賺錢,做了老板。媽開心。”
劉彩娟拿手擦了一下眼角。
“你看我,馬上開業了,我還說這些幹什麽。來,媽來準備麵。”
“嗯。”
因為預算緊張,而且餐廳規模不大,店裏還沒添置冰箱,以後劉彩娟準備去附近的菜場就近采購當天的食材。
現在的小飯館幾乎都這樣,每天的菜都是新鮮的,很少隔夜菜。
“中午給掛招牌的師傅們做了麵,我想到你可能晚上來不及吃,留了一些材料,我們就都做了吧?”
劉彩娟拿出一個大碗,把麵粉倒進去,然後加入清水,用手不斷搓揉。
很快,一團有著健康奶黃色的麵團在劉彩娟手上打滾、跳躍著。
“這麵粉質量不錯,結實。”
她一麵品評,一麵用手拍了拍麵團,又舉起來,再重重摔在案板上。如此重複了幾次,摔麵團能讓麵更筋道。
案板是蔡主任托菜場的老師傅從農村收來的,很老的一截榆木樁子,紀舒細看年輪,隻怕超過三十歲呢。
榆木砧板顏色暗黃,結構緊實,這一塊的紋路也漂亮,用個十年八年恐怕都不成問題。
“不便宜吧?”
因著紀舒太忙,這些采購廚房用品的事情,都歸劉彩娟管。
“你蔡主任一分錢都不要,說是送給你的謝禮,說要不是你啊,她一輩子也上不了電視。”
“哈哈哈哈!”
母女倆個笑起來,紀舒說:“可是她被打了馬賽克啊!”
“我也是這麽說,蔡主任不聽。她就是找個由頭吧,還是想謝謝你幫助楚華街的事情。這些天,我在街邊晃,陸陸續續也聽到了。舒舒你之前怕我擔心,都沒怎麽講,原來這麽凶險哩。”
劉彩娟一麵說,一麵用一根新擀麵杖把切小的麵團擀開,她的左手捏住麵餅的一個角,右手不斷向外推動,左手也跟著轉動麵餅。
就這樣左右手開弓,一眨眼間,麵餅就越來越大,最終變成了薄薄的一張大麵皮。
“媽媽,沒事的,我有把握才去管的。”
紀舒說完,盯著劉彩娟的手上功夫看,看入了謎。
“媽你這手藝,不開店真是可惜。小時候我就覺得,我家的飯菜是最好吃的,吃席麵請的廚子也比不上。後來我讀書的時候,二伯有一次破天荒去學校接我,請我去國營飯店吃飯。我們點了幾個菜,還要搶呢,我當時就說,還沒我媽做的好吃。”
紀舒捂嘴笑:“二伯氣得臉都綠了。我才改口說好吃。”
劉彩娟笑笑,眼裏有光。
她拿剛開刃的菜刀咚咚咚把薄薄的麵餅切成一條條拇指蓋那麽寬的麵條。
“你喜歡吃粗麵,給你弄粗點。”
然後她撒上一些麵粉,把一條一條的粗麵抖落起來,放進早已經沸騰的大鍋裏。
“這鍋子呢?也是誰送的嗎?”紀舒打趣。
“這是我去買的,排隊好久呢。”劉彩娟說完,用大湯勺攪動水麵。
“媽,我看開業那天看情況,如果忙,就早點關門,我有一種預感,我們會很火爆。”
“哎呀,先吃麵吧。到時候再說。”
劉彩娟說是這麽說,嘴角卻掩飾不住笑意。
不一會兒,熱氣騰騰的麵出鍋了。
“三鮮臊子中午燒好的,舒舒,你吃拌麵,還是湯麵?”
紀舒盯著外麵稀稀拉拉的雨點,覺得從頭到腳一陣陰冷:“下雨,吃湯麵,暖和。”
劉彩娟就把麵條用長筷子挑起來,放入麵碗,又用湯勺舀了一勺清湯。
她把一大碗臊子都倒入麵碗裏,遞給紀舒:“臊子就不熱了,剛好給麵降降溫,別燙著。”
紀舒接過來,深深吸了一口氣:“太香了!媽,這個一定要加進菜單裏!”
作者有話說:
越寫越餓是怎麽回事?想吃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