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風雲變幻
洛君翊一手拿著蒲扇,笨拙地扇風,時不時地打開罐子瞧瞧,被煙熏得睜不開眼。
「七皇子,您去歇著,我來煎藥吧。」
縣長多少有些不忍,已經七日了,洛君翊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照這樣下去他也不能預料洛君翊是不是真的能堅持到最後一刻。
「有勞了。」
保存體力向來是極重要的,所以,洛君翊也不逞強,直接把蒲扇交給了縣長,顧自進了屋內。
「咳咳咳……」
身為醫者,他自然清楚得很,自己的狀況以及不容樂觀。只是,瘟疫還沒有得到徹底的控制,他不能就這樣撒手不管。
「誰?」
還未來得及轉身看清對方的身形,便只覺得身體泛軟,眼皮沉重,一頭栽倒下去。
女子無奈,一把攬住他的身子,感慨道:「真是呆瓜,你要是倒下了要他們怎麼活下去?」
「七皇子,此葯真的可以.……」
被指派跟來的太醫匆匆進來,形容邋遢,毫不掩飾欣喜之意。定睛時,看清了眼前的一幕,不敢再上前一步,驚呼:「大膽,你是什麼人?對七皇子做了什麼?」
「吶,本小姐可沒有時間陪你們玩兒,讓你主子歇會兒,否則他該小命不保了。」
女子瀟洒地起身,拍了拍手,消失得無影無蹤。
太醫確定那人離開后,趕緊扶起地上的洛君翊,探了探脈搏,鬆了一口氣,還好,只是昏睡過去了而已。
王宮
洛靖躺在床榻上,背對枕邊的舒妍說話,語氣有些冷:「後日便是辰兒回宮之時,你隨孤去城外迎接。」
「臣妾遵命。」
依舊是風輕雲淡的回答,除了領命,她不會多出任何的話語,甚至流露出多餘的表情來。
「你就不問問孤為何要親自遠迎嗎?」洛靖轉過身,楚眉看著一臉淡然的女子,越看越不明白。
「無關緊要的人,臣妾並不想知道。」舒妍淺笑,體貼的掖了下被子,將情緒掩藏得極好。
「無關緊要的人?」洛靖起身,不明的怒意,道,「你可還記得他是你的親生骨肉!」
「多謝王上提醒,臣妾記得了。」
還是這幅不咸不淡的模樣,洛靖幾乎逼瘋了自己,腦袋一陣一陣地刺痛,「後日好好打扮,莫要丟了孤的臉。」
「是,臣妾遵命。」舒妍閉眼假寐,無聲地終結了對話。
洛靖走後,她睜開眼,撐著床榻坐起來,嘆息了一聲,道,「夏荷,你過來一下。」
「娘娘,有何吩咐?」
「前些天我讓你去查查翊兒去哪兒,你可有消息了?」舒妍壓低聲音,掩不去擔憂。
「七皇子,他,他被派去仙塵縣醫治瘟疫了。」夏荷的聲音顫抖得有些厲害,她實在是難以想象和一群得了瘟疫的人在一起皇子該如何生存下去。
「芸兒呢?」舒妍最終還是很冷靜的,她知道,越慌越亂。
「芸兒姑娘一直隨著七皇子,昨日來了信,說一切安好。」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舒妍咬咬唇,重新躺到床上,將錦被緊緊的裹住全身,卻依舊覺得涼到心坎兒。
沒有什麼變故,按照計劃,一早,洛靖便與舒妍坐著車輿在眾人的前呼後擁中去了城門。
當然,此次洛靖攜舒妍出宮,許多王公大臣對此耿耿於懷,有人覺得正常,畢竟人家舒妍是洛君辰的生身母親。但也有人覺得洛靖之所以頂著諸方的壓力讓舒妍出冷宮,不過是因為余情未了。
這後宮怕是也要變天了!
洛靖滿是譏諷地笑著,可是在外人看來卻是王上對舒妍寵溺有加,笑顏相對:「舒答應,今日怎麼沒有穿得更加妖艷些,本王記得你最愛的便是鮮紅色。」
舒妍配合得極好,同樣的面帶笑意:「早在十六年前進入冷宮的一刻臣妾便不喜紅色了。」
洛靖倒是突然有了興緻:「哦?為何?」
「王后曾經下過懿旨,命臣妾不得身著紅衣。臣妾惶恐,便再也不愛紅衣。」
依然記得那日,一身素凈白衣的她邁進冷宮前,王后氣焰囂張,下了一道懿旨,命其不得再著紅衣,否則便要仗斃替她更衣的奴婢。
想來,王后也不過是妒恨罷了。
洛靖說過這麼一句話:「得此紅衣佳人相伴,此生足矣。」
說起來,舒妍還是有些同情離歌的,她耗盡心思,卻始終難得洛靖的寵愛,時過境遷,不知如今身為王后的她是否得到了一直執著的那份愛。
「如此,孤命你三日後在犒賞宴上,必須穿上紅衣,這是聖旨。」
回想起這幾年,他一直一個人呆在謙和殿,沒有和任何一個後宮佳麗親近,厭惡於著紅杉的女子,他也不明白,自己是出於怎樣的目的才下了這個命令。
回想著那幾年的征戰歲月,那一年的朝廷動蕩,都是由眼前的女子陪伴度過的。只是,他沒想到心愛的女子竟會背叛自己,險些釀成不可挽回的過錯。
不得不說,舒妍如同一顆罌粟,隨時都會攝人心魂。
洛靖就這樣不斷地提醒著自己。
「是,臣妾遵命。」
舒妍苦笑,這日後,在後宮的日子肯定是越加不好過了。今日洛靖帶了她出來而怠慢了皇后,加上洛靖讓自己住進謙和殿,王后必是怒極,此刻恐怕正在後宮大發雷霆,煽動那些沒有主見的女人針對她。
三日後的晚宴上,她若是真的著了紅衣,必又會掀起妒恨與地位爭鋒的腥風血雨。
洛靖存心不讓自己好過,當真是可惡至極。
「王上,看,來了。」
張佑之伸長了脖子瞧著城門外,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
洛靖臉上掛著一貫的笑意,點頭示意自己也看到了。
洛君辰翻身下馬,動作乾淨利落:「兒臣拜見父王。」
洛靖親自上前,扶起了洛君辰,有意無意地道:「好好好,快起來,快起來,再跪下去你母妃就該埋怨孤了。」
父慈子孝,一時間被皇城裡的人家競相傳誦。
洛君辰怔住,這才發現了洛靖身旁站著的女子,愣了許久,終是沒有說出隻言片語。
「怎麼?辰兒莫不是打仗累傻了,自己的母妃在面前也不懂得叫嗎?」
洛靖拍拍他的肩膀,口吻中充滿著寵溺,雖是責備卻充滿了慈愛。
「王上,辰兒從未見過臣妾,又怎會認得出我呢?」
舒妍苦笑,洛靖要的不過就是這樣的效果,讓洛君辰難堪,更讓她難堪。
「兒臣拜見母妃。」
洛君辰再次撩袍跪下,他雖然在外已久,但是對於這樣無聲息的宮廷諷刺還是知根知底的。
「起來吧起來吧,你現在可是家喻戶曉的英雄了,何苦對我這樣區區的一個答應行此大禮。」
舒妍不敢受禮,趕忙側身避開,順手扶起洛君辰。外人看來則覺得舒妍是心疼洛君辰才讓他起身,又是一派母子情深的畫面。
洛靖適時開口,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好了,回宮吧!」
「是,兒臣遵命。」
洛君辰一躍上馬,似乎想到了什麼,四處張望了一番,不禁有些失落。
三日後,整座王宮的每一個角落都洋溢著喜慶,皆是張燈結綵,好不熱鬧。
當日的早朝,洛靖將紅漆寶弓賜給了洛君辰,舉朝唏噓不已。
紅漆寶弓是何物?
那可是歷代王者傳給下任王者的物品,洛靖將紅漆寶弓賞賜給洛君辰,這奪嫡之意變得更明朗了。
洛君辰自然是可以感受到洛君賢飽含恨意的眼神,故意將紅漆寶弓退還給洛靖,道:「兒臣不敢造次,此弓乃是皇爺爺傳給父王的,兒臣不能收下。」
「辰兒此言差矣,這怎會是造次呢?自我洛國開闢以來,都是最有能力的皇子繼承大統。孤還沒老糊塗,再說了,賞賜此寶弓又算得了什麼呢?」洛靖重新將弓親手遞給洛君辰,繼續道,「這寶弓啊,陪著孤南征北戰,數年來從未敗過,孤今日賞賜給你,一來是希望你日後逢戰必勝,做個長勝將軍,這二來是希望你不可因武廢文,作為一代清明的君主理應文武兼修。」
「兒臣定不辱父王所望。」
洛君辰收下寶弓,洛靖這一番話無非是刻意說給百官及洛君賢聽的,讓他們知道,這個天下,並非唯洛君賢當家不可,要給誰只是他洛靖的一句話而已。
洛靖豪邁一笑,似乎心情格外的好:「孤今日高興,傳舒答應。」
「臣妾拜見王上。」
這是舒妍十七年後第一次回到朝綱,忽然覺得有些陌生,此刻,整個朝綱指不定有多少人想要將她粉身碎骨。
想起過去,這個朝綱可是她常在的地方,她號稱戰場女羅剎,朝綱女諸葛,只是時過境遷,一切都變了。
洛靖扶起跪在殿中的舒妍,顯得夫妻和睦,恩愛有加:「辰兒鐵骨錚錚,翊兒醫術高明,助孤排解內憂外患,舒答應乃是二人生身之母,功不可沒,孤決定,破例封舒答應為舒貴妃,擇居辰翊宮。」
舒妍配合地依偎在洛靖的懷裡,巧笑嫣然,道:「謝王上恩典。」
「王上,臣以為萬萬不可。」禮部尚書啟奏道,「從答應直接封為貴妃,實在不符合法例啊,還望王上三思。」
緊接著,大半個朝綱的大臣皆以忠誠為由站了出來:「望王上三思!」
洛靖笑笑,但又說的一派認真的樣子:「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莫非諸愛卿要孤做貽笑大方的君王嗎?」
「這.……」
一干大臣跪在地上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尷尬不已。
「行了,孤只是開個玩笑。」頓了頓,含笑道,「今夜便是慶功宴,眾愛卿玩得盡興才是!」
言畢,摟著舒妍離開了大殿,不再理會眾人的唏噓。
一時間,整個大殿皆是人心惶惶,不少人開始思慮著自己的占隊。不受待見的六皇子應是要奪得聖寵了,而一直獨霸天高的太子怕是要跌落低谷。
況且,正是敏感的時候舒妍成了貴妃,在後宮幾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僅僅比王后低了一級而已,若是照這樣下去,拿下后位也是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