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劃地為牢
從林中出來那人手持一把開山長刀,高如鐵塔,發如亂草,一臉橫肉,一字穿心的橫眉,說不出的兇惡,直將面對魔狼也不顫抖一下的若兒嚇得一哆嗦,禁不住將阿紅朝談寶兒靠了靠。談寶兒見到這人本來也是害怕之極,但忽然發現若兒就在身邊,膽氣為之大壯,呵呵笑道:「托福托福,原來是天狼兄弟,怎麼今天這麼有空又在這路邊候著小弟?您看我這正急著趕路呢,這請我喝酒聊天什麼的就改天吧!」
「呸!你小子想得美!」天狼火了,「俺這次是來取你性命的!」
「嘖嘖,這又何必呢……」談寶兒輕輕嘆了口氣,「我說那個天狼兄弟,老實說你今天這身衣裳挺漂亮的,配上你這很有些後現代解構主義風範的不羈髮型,已經很有幾分我的風采。何必非要自毀形象呢?」
「真的?俺快趕上你帥了?」天狼又驚又喜,隨即卻沉下臉來,「你少來!你們人族最是狡猾,多半是欺騙俺!」
「你是魔族?」若兒這才醒悟過來。剛剛她看談寶兒和天狼稱兄道弟,熱情得像老朋友,心情便放鬆了些,現在卻是嚇了一跳。
「對啊!」天狼似乎也是現在才看見若兒,「咦!小姑娘挺漂亮的,都快趕上謝丫頭了。難怪談小子沒幾天就跟你好上了。」
這話本來沒有特別的什麼意思,天狼所強調感慨的只是若兒的容貌,並且實話實說,但聽入若兒的耳朵卻立時讓她變了臉色:「謝丫頭?死談容,原來你是這種人!」說完打馬便朝一邊奔了過去。
「你個……」談寶兒氣急敗壞,指著天狼一時卻不知罵什麼好,眼見若兒去得遠了,忙叫道:「喂!乖徒弟,等等我啊!」打馬便要去追,
「俺說錯什麼話了嗎?」天狼莫名其妙,卻見談寶兒要走,重重一跺腳,舉刀朝談寶兒飛撲上去,同時大喝道:「小子,留下性命再走!」
「留下性命還能走嗎?弱智!」談寶兒聽得怒火中燒,眼見天狼飛身舉刀砍了過來,忙從背上摘下落日弓,搭箭開弓。
「嗤!」鵰翎箭挾帶著談寶兒全身真氣離弦而出。兩人這次的距離只有五十步不到,談寶兒方才假裝要走忽然回身一箭,箭勢就說不出的突然,天狼立時失了先機,想要躲避時,但只覺得身前空氣彷彿在一瞬間被抽離了個乾淨,無窮的壓力當胸襲來,全身動一寸也是艱難。但此人實是當世罕見高手,平生最是有一股狠勁,遇強則強,當即大喝一聲,將全身功力聚集到刀上。
這一刀卻終於狠狠劈了下來。
「鐺!」時隔五天之後,刀箭再次相遇,卻只是發出了如此輕微的一聲巨響。
下一刻,天狼只覺自己的刀竟似劈在了一座大山之上,開山刀反彈而回,他整個人被箭上所附真氣震得倒飛回三丈之遠,撞到一棵懷抱粗的大樹上,跌到地上。吐了一口血,他掙扎著站了起來,一時只覺頭暈眼花,胸口氣血翻騰不已,忽然覺得全身涼颼颼的,低頭看時,一身衣服竟然再次化為了飛灰。
他正想破口大罵,忽然看見談寶兒趴在馬上正重重地喘氣,臉上滿是紅暈,愣了愣之後,隨即大踏步朝談寶兒走了過去,一面走一面大笑道:「哈哈哈,謝丫頭說得果然沒錯。你這小子雖然功力高深,連冰蟾毒也能強用真氣壓製得住,只是你終究只是強弩之末,射完一箭必然是無以後繼。」
談寶兒看這****天狼獰笑著一步步靠近,心說:「沒想到你裸體這麼丑的!」有心打馬要跑,但發現黑墨已經動彈不得,知道是被天狼功力鎖定,一時只能暗自叫苦,這該死的落日弓,威力雖然大,但每次一箭射出,卻幾乎要耗盡自己全身的功力,這些日子自己雖然功力大有長進,但剩下的功力已不足以將落日弓拉開。扔仙豆?可惜仙豆是個很詭異的東西,它本身並不消耗功力,但要它生效,卻必須是扔出仙豆之時本身的功力要高於某一個程度,很明顯損耗了絕大多數功力的自己根本達不到這個高度。硬拼是不行了,用計?上次已經騙過這廝一次,這次怕是難以過關了。奶奶的,看來只有先用話唬住他,等若兒良心發現,回來援救了。
他思維敏捷,這些念頭都只是如電光火石一般在心頭閃過,隨即從馬上跳下,朝天狼迎了上去。天狼見他不逃反而直走過來,頓時愣在原地:「就算你想死,也不用這麼急吧?」
談寶兒穩穩站住,哈哈大笑道:「蠢材啊蠢材,本大爺這幾天剛得了個老婆,本來說好不開殺戒的,你既然要逼我,那就怪不得我了!對了,你死了之後去魔神那報道,魔神問起來,你誰也別怨,就說是自殺的吧。」
「為……為什麼?」天狼見談寶兒一臉篤定的樣子,氣勢頓時弱了幾分。來之前謝輕眉叮囑他千萬別多跟談容廢話,此時一緊張便將其拋之腦後了。
「為什麼?問得好啊!」談寶兒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你想啊,刺殺我這樣的絕世高手世外高人天外飛仙……總之是很厲害很厲害的人了,本來就不是以你的功力和智商能完成的事。可你倒好,上次我已經將問題給你講得很清楚了,但你被謝輕眉蠱惑幾句就又來了!你說說,你今天死在我手裡還能怪誰?謝輕眉當然不能怪了,我你也怪不成,只能怪你自己笨,笨死的!算了,算了,廢話就不多說了,你想怎麼死?我好成全你。」
天狼被嚇得不輕,心說這小子要是真的中了毒,應該拚命逃命才對啊(他忘記自己現在還把人家的馬鎖定著),怎麼反而送到自己手邊來,但要沒用中毒,剛剛不該功力不繼地喘氣才對啊。一時間,以他的智慧實在是難以搞明白。
談寶兒見他猶豫,知道自己攻心之策已奏效,但餘光四處亂瞟一點也沒有發現若兒歸來的跡象,他知道繼續拖下去,天狼這混人多半會拚死也要和自己打一架的,那可就弄巧成拙了,他心念一轉,嘆道:「其實放眼你們魔族英雄,唯一能配做我對手的,也就是你師父厲九齡了。我怎好意思老和他徒弟動手,當然了,當日我於百萬軍中殺了你四師弟,也是逼不得以。罷了,我看你今日不和我動手怕也有些不甘心,我給你個機會,我用手指在地上畫一個圓,如果你能在一柱香時間裡走出來,我就答應和你交手,並且即使你敗了,我也不取你性命。你看如何?」
啊!天狼大吃一驚,他聽說過此人法力高強,但若說能就地劃一個圈自己就走不出去,那豈非是和天魔一樣至高無上的人物了?他眼中頓時露出不信之色:「你是說,你就用手指畫個圈,我就走不出來?」
「對!」談寶兒鄭重點點頭。
「俺不信!你來畫!」天狼叫道。
「就知道你不信!那如果你一柱香內走不出來怎麼辦?」
「走不出來,俺就……俺就叫你一聲大哥,以後見了你就自動迴避!」
「好!好漢子說一不二!」談寶兒點點頭,也不客氣,徑直走到天狼身前七尺,蹲下身去,手指就地劃了下去。樹林里土地濕軟,談寶兒手指也不甚用力,就在地上劃出了一寸深的凹痕。
天狼眼見談寶兒認真畫圓,距離自己如此之近,並且是完全背向自己,自己開山刀只要落下去,便能將他斬成兩半。他心頭跳了跳,卻不敢舉刀。試想一個人敢如此近的將全身空門露給自己,不是傻子就定然是絕世高手,而一個能於百萬軍中取主帥首級的人顯然是後者。
這個圈談寶兒劃得甚是仔細,但過了約莫盞茶功夫,這個大圓已然畫好。他拍拍手,抖去指尖的泥沙,慢慢走到黑墨身邊,翻身上馬,笑道:「好了小弟!你聽好了,我現在要離開這去找我老婆,找到后,我會在前面的天河邊等你一柱香,你呢,現在放了我的馬,從我出了樹林,你看不到我的馬時便可以開始計時。只要你在我渡河之前到來,就算你贏。沒有問題吧?」
「沒有,你去找你老婆吧!」天狼大咧咧擺手,一直鎖定黑墨的真氣便收了回來。他是怎麼也不信自己走不出這個圓圈,這會正在研究這個圓圈究竟有多古怪。
「好,那咱們回頭見!」談寶兒點頭,打馬便走。一路疾奔,出了樹林,上了葛爾山下的大道,直朝天河奔去。
天狼看他走得沒有影子了,這才將全身功力聚於雙腿,大踏步朝圈外走去。但如著了魔似的,他一雙腿竟似灌了重鉛,怎麼也邁不動分毫。他大驚失色,忙再次調集丹田真氣,使出厲九齡親傳的滅神輕身術,大喝一聲……腳下依然不動分毫。
啊!這究竟是什麼圈?天狼大驚失色。好在這時候手還能動,他憤怒之下,雙手舉刀過頂,真氣一貫,便朝地上圓圈猛劈……再猛也沒有劈下去,因為他真氣剛一運至手臂,上半身卻也再動不了分毫,他整個人一瞬間變成了一尊石像。
天狼恐懼之極。他早知道神州武術源自上古那些可以和天魔抗衡的大神們,其中武功倒也罷了,和魔族並無兩樣,那些法術卻是有頗多奇妙之處,這次進入神州時魔宗就叫他要小心這些東西。萬萬沒有料到,這少年隨便在地上畫出一個圓來,竟然也是一種神奇之極的法術!難怪,他敢說自己和師父是同一級別的高手!看來以後千萬不能和他動手,天狼你一定要記住!
原來這一個圓圈卻正是太極禁神大陣。談寶兒假借畫圓,暗自卻將體內殘存的微弱真氣以一氣化千雷之術射入地下,按照腳印排列方式在圓上六十四個點各自布下一卦。他此時真氣雖然微弱,但禁神大陣本身就是靠本身真氣引發天地之威,談寶兒此時雖然只學會了大地之氣,只能發揮大陣一半的威力,但即便如此,大地之威,也絕非人力所能抗衡,以天狼之能依然頓時被禁住。談寶兒不明此點,對陣法信心不足,陣法一布完立時便借故逃之夭夭,不然他當場便可將天狼誅於箭下。
卻說談寶兒上了大道,一路疾馳,直到回頭再看不清樹林的影子,才大大鬆了口氣。迎面一陣微風吹來,背心一陣發涼,伸手一摸,卻早已是汗濕夾被。剛才他一直鎮定自若,內心卻是怕到了極點。特別是背對著天狼畫圓的時候,他眼角餘光一直透過胯下再看天狼垂到地上的刀尖,只要刀光一動,他便立刻就要逃命。只是當時兩人近在咫尺,天狼的刀若真的砍出時必然會有刀氣,以蹁躚凌波之術能否避過還要打個五折。
此時想來,當時步步皆是驚險!
黑墨奔了一陣,前方卻獨獨不見若兒身影。「莫非這丫頭竟是躲著我?」談寶兒想到這裡,搖頭苦笑不已。
他和若兒這一路行來,都是說不出的快活,此時若兒忽然憑空消失不見,心裡一時說不出的悵然若失。最鬱悶的卻還是為了天狼那混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他一路打馬疾奔,隱隱聽見前方濤聲幻滅,再向前濤聲漸大,只如千雷翻滾,萬馬縱騰,轉過一個山彎,眼前驀然大亮。放眼看去,卻見前方峰巒如林,一條白龍似的大水從高山連綿中逶迤騰出。
那波瀾壯闊的大水從山間龍奔而來,卻在前方遇到一個巨大的地勢落差,頓時形成一條如星河倒瀉般的大瀑布,驚天動地的巨響就是從這裡發出的。
談寶兒拍馬趕到瀑布片,卻見瀑布下面是一個約莫十丈方圓的水潭,瀑布的水先積攢在水潭裡,潭水滿后自溢,在前方復又流入大河,最神奇的卻是下遊河水中央忽然凸出一片蘑菇形狀的乳白色的石坪。
談寶兒一生之中還從未見過如此壯觀景象,一時目眩神移,慨嘆造物之鬼斧神工,駐足於大水邊,竟將找若兒的事置之腦後。
他彎腰下馬,低身合手掬了一捧水,朝臉上一潑,清涼入肌,一時只覺風塵盡去。躬身又掬了一捧飲了,甘甜入喉,全身說不出的舒服,倦意頓消。
「真爽啊!」談寶兒好好洗了把臉,忽然愣住。只見水中那少年斯文清秀,說不出的丰神俊秀,好像似曾相識,卻又陌生而遙遠。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只是沒有一刻如此的仔細。看著這張臉,想想身上日盛一日的真氣和剛才前所未有鎮定,談寶兒一時搞不清楚到底是談寶兒代替了談容,還是談容代替了他談寶兒。
「咱們兄弟一體,又何必分那麼清楚?」好半晌,他自嘲似地笑了笑,站起身來。他側身看去,卻見黑墨也正低頭在河裡飲水,正想過去幫他洗洗,忽見河光流影里多了一片模糊的紅影。「若兒!」談寶兒大喜,轉身站起。但他身形剛動,腰間便已是一重,一股巨力傳來,他整個人再也站立不穩,「蓬」地一聲跌入河水裡。
「謀殺親夫了!老子不會……」一個水字未落,一股激流捲來,他整個人頓時被滔滔的激流裹住全身。那窒息之感剛過,下一刻,他全身忽然一陣飄飄蕩蕩,如在雲端,臉頰卻疼痛異常。他又驚又恐,放聲大叫,卻覺耳中儘是雷鳴,將自己聲響淹沒。這一刻,丹田大地之氣陡然自動運轉全身,粘在身上的水似在一瞬間被蒸騰了個乾淨。
談寶兒忽然覺得身體沒有那麼難受了,睜眼看來,卻發現自己被一個巨大的金色光球所籠罩,而自己正順著那條大瀑布向深潭落下。
「媽呀!」談寶兒慘叫一聲,幾乎沒有當場暈了過去。只是可惜他還沒有來得及暈,身體已經落到了瀑布底部,整個人重重砸進水裡,隨即不待他反應,身體已和著光球浮上水面。潭下水流依然急促,光球隨波逐流,帶著談寶兒朝下游流去。剛流出不遠,光球的光度已然變暗,談寶兒雖不明白這光球是怎麼來的,但感覺體內真氣之前是一直不停外流,此時流速卻大不如前,知道是衰弱之兆,心頭大叫:「奶奶個大西瓜,這樣會死人的!」眼光忽然看見前方不遠處就是石坪,暗自一咬牙,將全身真氣外流之勢全速引到腳下,整個人陡然從水裡拔起三丈高,腳一沾水面,蹁躚凌波術使出,腳尖在水面兩點,人已撲到石蘑菇頂端。
躺在蘑菇上,他重重地喘了幾口氣,只覺全身似已虛脫。
「好!」卻是這幾下只若兔起鶻落,瀟洒之極,瀑布上終於有人鼓掌叫了起來。談寶兒已然緩過勁來,想起入耳聲音似曾耳熟,猛然回頭。
隔著那一銀河倒瀉似的瀑布,若兒正牽著阿紅和黑墨笑嘻嘻地看著自己。瀑布的聲響是如此的巨大,但偏偏若兒的聲音竟然穿透了這聲響,一絲不漏地落進他耳里:「好,好個餓狗搶食,沒有想到我們堂堂談大英雄也會這一招江湖失傳已久的經典招數,嘿嘿,要是能讓那謝姑娘看見,不知會作何感想?」
談寶兒想哭,這都叫什麼事嘛!敢情這丫頭偷襲自己讓自己出醜,居然還真是吃了謝輕眉的醋。想到這裡,他張口叫道:「天地良心,哥哥我連那丫頭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呢!」
瀑布的聲響實在太大,兩人隔了如此之遠,他聲音雖大,卻終究還是被淹沒得乾乾淨淨。若兒怒道:「你既然要解釋,為什麼不說清楚?難道你堂堂談大英雄,連這最簡單的傳音術都還不會嗎?」
傳音之術其實並不簡單,要隔著瀑布巨聲,一絲不漏地傳到百丈之外,就更不簡單。當然以談寶兒今日的功力,自然是可以做到,但關鍵是他壓根沒有學過這東西。談寶兒氣苦,叫道:「我不會啊!」聲音一出口,自然被淹沒在轟隆隆的大水聲里。
若兒見他依舊沒有用傳音術說話,一時更加說不出的惱怒,一拉黑墨和阿紅,轉身便走。談寶兒急得大叫,但上面的若兒自然是一聲也沒有聽見,頭也回地帶著兩匹馬遛了。
談寶兒又是氣苦又是好笑,卻拿這丫頭毫無辦法,現在他丹田空空如也,斷無可能踏波出河去追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火一樣的倩影消失在瀑布上頭。
他叫了一陣,若兒再未回來,有心追趕,卻力不從心,無奈之下,便索性躺在石蘑菇上休息。過了一陣,天空烏雲密集,雷鳴陣陣,不時傾盆大雨便落了下來。
談寶兒苦笑不己,心說剛剛才被變成落湯雞起來,現在頭髮剛乾,第二次卻又來了。他四顧一下,發現石蘑菇的下面是一塊平台,高出水面尚有尺余,便順著蘑菇面慢慢落下去,斜倚在蘑菇柄上休息。
那雨一下不可收拾,直下了個多時辰依然沒有半點停止的意思。談寶兒卻怎麼也睡不著,無法於夢中踏圓,真氣恢復便極慢。他百無聊賴,從背上拿出神筆,希望能藉此入夢。但筆剛一拿出來,卻忽然發現在雨水濕氣的滋潤下,神筆的筆毛又濕潤了好多,竟像是飽含了金墨一樣。
談寶兒小時候只上過不到一年的學,除開學了些麻將牌九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外,唯一的愛好就是在陰雨天樓里生意清淡的時候,拿根樹枝在大樹下的沙地上亂畫畫,多年苦學,竟然略有小成。斯人生平最拿手的絕技之一就是畫烏龜,談松和張三的臉就是他的主要畫布之一,此時陰雨綿綿,應情應景,一筆在手,手腕頓時習慣性地一抖,金色的墨跡已在地上月白色的石地上蜿蜒開來。
幾個曲折,眨眼間,一隻昂首望天的小烏龜已經躍然石上。談寶兒畫烏龜的習慣是,先畫身體,最後才是畫四隻腳和眼睛。不過這次,當他畫到第四隻龜腳的時候,腦中忽然轉過一個古怪的念頭:「不知道三隻腳的烏龜會不會爬呢?呵呵,老子畫了那麼多四腳龜,這次就畫只三足龜好了!」想到這裡,他跳過第三隻龜腳,手腕連抖,筆尖已分別在烏龜的兩眼處點了過去。
收回神筆的時候,談寶兒卻頓時愣住了。本來神筆本身裹的像是金色顏料,而整個烏龜的身體也是金色的,但畫好之後,整個烏龜的兩隻眼睛卻是黑色的!
他愣了一愣,再看神筆,筆毛上依舊全是金色,不過好像顏料用盡,呈現出乾枯的樣子。他不明所以,眼光又落到地上,立刻地,一個更詭異的情形將他吸引住了。
地上烏龜除開眼睛黑色之外,本是通體金色,但此刻整個身體卻都變做了黑色,稜角分明,每一處都和真烏龜一模一樣。
談寶兒驚呆了!但下一刻,更不可思議的情形發生了,烏龜的周身金光閃了一閃,整個身體忽然從地上凸了出來!
這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就好像這隻烏龜先前是被陷在石頭裡面,龜背與石面相平,現在從不過是從石頭裡出來,如此的自然而然。不過再看石面,依然平整如鏡,甚至連一絲痕迹也沒有。這隻烏龜竟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
談寶兒的嘴再也合不上了。他很想說服自己這隻烏龜和自己的畫完全沒有關係,但那隻現在正瞪著眼睛看著他的烏龜不多不少正好有隻有三足。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談寶兒正發獃,三足龜忽然發出一聲古怪的聲音,忽然原地一蹦,像一隻大蝦一樣凌空跳了起來,無巧不巧,正落在他左手上。落下之後,小烏龜竟是自來熟,一個小小的頭很頑皮地蹭著談寶兒的手心,三足亂動,樣子甚為親熱。
談寶兒看得有趣,一時也忘了怪異,伸出右手去逗弄,小烏龜立刻伸出一足來摸他手指,嘴裡不時發出老鼠似的「吱吱」叫聲,看樣子很是高興。
三足畢竟無法平衡,下一刻,小龜的手碰到談寶兒的手指,整個身體卻倒翻過來,三足朝天,露出白白的龜肚。它掙扎著想爬起來,但試了好多次都不能成功,一時洋相百出。談寶兒哈哈大笑,伸手將它翻了過來。
一人一龜相處一會,竟親密得像老朋友一樣。逗弄了半天小龜,談寶兒這才開始思考小龜的來歷,從背後拿出神筆,但見筆毛略顯枯萎,再無先前的潤澤感覺,他嘗試著將筆朝地上畫,但筆上再無金色顏料瀉出,他百思不得其解,玩弄一陣,無奈將筆再次收回盒內。
過了一陣,大雨終於停了,天色卻已黯淡下來,眼看就要天黑。談寶兒默查丹田,發現真氣已然全數回復,眼見河水高漲,知是離開時候,忙將三足龜緊緊握在手心,便要凌波上岸。
卻在此時,忽有一個女聲傳入耳來:「談公子,多日不見,風采依舊,當真是可喜可賀!」
談寶兒只覺這聲音似曾相識,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聽過。他茫然之極,便要四處探看之時,那女聲再次笑道:「別來不過月余,公子竟不認得奴家了么,不然明知奴家就在瀑布頂上,偏要裝著茫然四顧?」
談寶兒慌忙轉身,朝瀑布頂上望去,立時暗叫一聲我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