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段循禮傷還沒有好全, 就耐不住寂寞出府來遊玩,花錢大手大腳也沒個數,挑中的東西不管多少銀子皆照單全收。
自個兒賣得是舒坦了, 就是後頭的小廝遭了不少的罪,懷中捧著十來樣東西,摞起來幾乎能遮住半個頭, 那模樣, 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主仆倆逛了大半日, 本欲打道回府, 但段循禮非要下頓館子才肯走,結果就是七拐八拐到了這兒,飯雖然沒吃著,可卻讓他碰見了溫嫻。
天賜良機,段循禮當即便整了整衣襟, 昂首挺胸地奔了過去。
“嫻妹妹, 今日真是巧啊。”他自顧打著招呼,又為跟溫嫻套近乎, 特地坐下想與她一起拚桌。
“掌櫃的, 再來一碗麵。”段循禮敲桌吆喝道。
可雲煙一見到此人, 既驚又怕, 嗦了一口熱湯進肚子,嗆到眼冒淚花, 半根麵條掛在嘴邊。
溫嫻尷尬一笑:“段公子。”語罷低下頭, 並無打算與他再有何瓜葛。
段循禮粗枝大葉, 還真沒看出她眼裏的介意, 撂袍便落了座,卻不知身邊之人是誰, 還嫌棄地推了一把,嗬道:“哪裏來的下人,沒看到我跟小娘子有話要說嗎?沒眼力見的,一邊兒待著去。”
他鼻梁上頂著一塊紅斑,額頭還纏了一圈紗布,頂著個憨憨的笑容,看起來份外滑稽。
溫嫻好心勸他:“段公子說話還是注意一下分寸。”
段循禮隻道是個不足輕重的過路百姓,理都沒理,兀自嘲諷了一頓,再扭扭屁股,把人頂出去大半,由此占據了整條凳子。
他展開折扇要命般的獻殷勤,嘴裏妹妹長妹妹短,言語之輕浮,實在令人歎為觀止。
小廝忙著捂自家主子的嘴巴,可第五辭卻是忍無可忍,蹭地拍桌而起:“姓段的,你是不是有病!”
他起得太快,導致凳子一下失去平衡,左邊翹起,完全不受控製,而段循禮反應又慢,最終意識到自己摔在地上時,身上已經壓著兩隻凳子腿。
第五辭居高臨下地盯著他,既不來搭救,還落井下石踢了一腳,氣得段循禮差點嘔出一口老血。
“敢在我頭上采花,你活膩了是吧。”第五辭湊近段循禮跟前,一手把他提了起來,實在難掩心中怒氣,捏起拳頭直衝段循禮麵門。
“夫君住手!”溫嫻急忙喊住他。
第五辭怒火中燒,顯然已經聽不下去任何規勸,在離段循禮鼻尖還有一寸的距離,溫嫻衝過去抓住第五辭的手臂,用盡全身力氣,攔住了他。
她聲音嗡嗡的,明顯害怕極了,可為了讓第五辭不再惹禍,她隻得壯著膽子又說道:“別再打架了。”
第五辭站著沒說話,陰沉著臉,目光死死盯住麵前之人,眼刀子飛過去,隻差把段循禮生吞活剝了。
良久後,他收回手,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滾!”
段循禮從閻王殿中走了一遭,驟然脫身,後怕到無力,他呆呆跌坐在地上,那點色心已經被磨滅得所剩無幾了。
小廝慌裏慌張把他扶起來,預備朝第五辭嚷嚷幾句,但膽子又慫,対上人家的臉又立刻躲在了段循禮的身後。
雙方勢力皆不容小覷,夥計們敢怒不敢言,四周看熱鬧的人逐漸多了起來,溫嫻擔憂事情再鬧大,拉扯起第五辭的袖子,商量道:“夫君,我們回吧。”
奈何第五辭還沒開口,段循禮自己倒先放了狠話。
他再次吃虧,心有不甘道:“第五辭你給我等著。”
“等著就等著,爺爺怕你不成?”第五辭把玩著折扇,漫不經心道:“最好再告訴你那寶貝爹,順帶去陛下麵前參一本,我也好換個牢房蹲不是?”
“你……”段循禮惱羞成怒,滿臉憋得通紅。
小廝抱著自家少爺的腰,怕他不識好歹又被挨揍,忙勸道:“我說少爺誒,咱們還是回吧,你打又打不過,逞什麽能啊。”
他拖著段循禮往回走,隔著老遠還能一記響亮的威脅聲:“第五辭我跟你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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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這街逛得著實太憋屈,第五辭甩著臉子上到馬車,一路無話,氣氛冷至冰點,等回到府,不顧身邊人的問候,啪嗒一聲關上門,自己跟自己生悶氣去了。
反觀丞相府這邊,自然也少不了一場血雨腥風,段循禮咽不下心口的惡氣,衝動之下打翻了屋內一應擺設,如此還不解氣,喚了貼身小廝進屋,咬牙吩咐道:“你去找人,找五個彪形大漢,呃……不対,十個大漢。”他擺擺手,胡言亂語:“反正人越多越好,隻要能滅了第五辭的威風,我就是賞銀千兩也在所不惜。”
說完他又狠踹了一腳窗邊的細高幾架,抱起上頭的禦賜花瓶猛摔在地,劈裏啪啦發泄完,終於才來問正事:“聽到了沒有。”
小廝彈跳著逃離了好遠,等躲過這陣風暴,才跨起個小臉,糾結道:“第五公子武功那麽好,尋常打手哪能是他的対手啊。”
“明著不行難道你不會來暗的!”段循禮冷哼道:“搞偷襲這種事情難道還要我來交,迷藥一下,麻袋一捆,我不信他還能翻出天來。”
小廝側過身,避免待會兒又要挨罵,嘀咕道:“可人家精明著呢,我們壓根就近不了他的身。”
“你難道就不會動腦子?”段循禮一掌拍在小廝的後腦勺,吼道:“先去侯府外麵蹲守兩日,拿捏住第五辭平日出行的習慣,以及他愛見什麽人,愛吃什麽東西,一五一十每天給我報上來。”
小廝還在想著話裏的含義,被段循禮這麽一吼,嚇得連環奪命似的點頭:“是是是,小人這就去辦。”
可段循禮受不了下人的墨跡速度,催促著罵道:“立刻,現在,馬上就去給我蹲,幹不好此事,你從此就別吃飯了,光長肉不長腦子,我留著你還有何用!”
聞言,房內房外一大圈人全跑開了。
段循禮望向鏡中挫敗的自己,再次捏緊了拳頭,暗暗發誓要第五辭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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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辭的確是有些介意段循禮與溫嫻的關係,他雖是從小就不著調,但在男女之事上向來做到心裏有數,不沾情·欲,不碰雅妓,対待溫嫻雖沒有盡到為人夫的責任,可畢竟也是個男人,絕不能容忍外人覬覦自己的妻子。
無論是處於各種目的,這個情愫一旦升起來,就足以令人不齒。
男人之間的這點心思,無非就是占有欲作祟,既圈地把溫嫻護在了自己羽翼下,第五辭便忍不了段循禮的一次次挑釁。
就好比現在,他每每想起段循禮癡癡望著溫嫻的樣子,就會幾欲作嘔,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溫嫻知他在意,更是不敢隨意說話,怕他生氣,更怕他誤會。
都說夫妻之間沒有隔夜仇,她便想著不能讓第五辭帶著悶氣過夜,可哄人是個難活兒,溫嫻又沒有經驗,做起事來變得笨笨拙拙。
“夫君你睡了嗎?”她輕聲問。
旁邊傳來一道不鹹不淡的聲響:“睡了。”
溫嫻轉過頭看他,問道:“睡了你還能同我說話?”
“這不廢話嘛,氣都氣飽了,我哪裏還能睡得著。”第五辭還嘴道。
他天生就這樣,脾氣全寫在臉上,高興的,不高興的,讓人一眼就瞧得明白。
溫嫻輕輕掩好被子,笑道:“睡不著的話我們不妨來說些悄悄話。”
不過她沒有等第五辭回答,自顧開始說了起來:“我雖不知道夫君與那段循禮有什麽過節,但我知道你並非是心狠手辣之人,做事也自有章法,我本不該多管,可段循禮畢竟大病初愈,身子也沒好利索,夫君不該當街給人難堪才是。”
第五辭訝然:“你還幫著他說話?”
“不是不是。”溫嫻趕忙解釋:“我是怕他傷著你了。”
“夫君往後出門小心些,我怕他會使詐叫人報複你。”
第五辭利落地翻了一個身,不以為意道:“來一個我打一個,來兩個我打一雙,段循禮那破腦袋連書都讀不明白,還能有什麽心計教訓我,你別鹹吃蘿卜淡操心,趕緊閉上眼睛睡吧。”
“可我不想睡。”溫嫻不知為何唱起了反調。
第五辭一臉奇怪:“那你想幹嘛?”
大半夜的不睡覺,難不成還有什麽夢遊之症。
但這話一說完,第五辭突然又想起了白日的事,以為溫嫻膽子小,受了驚,所以才回畏畏縮縮不敢入眠。
他換了語氣,很是柔和地問道:“你這是嚇著了?我太凶了,讓你覺得害怕是不是?”
溫嫻嘴角隱隱露出淺笑,知他這是真的入了話術坑,心裏跟著竊喜,但盡可能地表現自然,搖頭道:“並沒有。”
她拉過第五辭的手,一點一點戳著他的手心,“我隻希望你不要打架,不管是為了我還是為了別人,你這麽衝動,我怕你吃虧。”
溫嫻幾乎是挨著第五辭的耳邊說的話,嗓音甜,呼吸也炙熱,勾起第五辭心裏那道防線刷得便斷了,他耳垂紅得宛如要滴血,說話更是支支吾吾:“我記住了,以後聽你的就是。”
這麽多年,府中二老苦口婆心都沒把第五辭給拉回正道,但是溫嫻幾句話便把他掰正了。
這就是大丈夫遇“悍妻”,一物降一物了。
溫嫻聽後彎唇笑了起來,既是無聲的笑靨,可眉眼在燭光之下異常漂亮。
燈下看美人,越看得人越精神。
第五辭喉結一滾,情不自禁道:“你湊過來些,我有事與你說。”
溫嫻錯愕,低低“啊”了一聲,剛想要開口,卻被第五辭趁機堵住了嘴,一個帶著懵懂又青澀的吻落在她的唇邊。
然後是鼻尖,額頭,最後又落到唇瓣,一點點試探,溫柔繾綣的摩挲。
夜風拂動窗欞,哐當一聲彈開又闔緊,屋內燭火驟熄,隻有隱於濃密樹叢間的點點破碎月光,映照著壁上一対親密相貼的綽綽身影。
他的呼吸急促而熱烈,像是沙漠中的困獸正在啄飲著一汪甜美的甘泉。
溫嫻微微調整了一下氣息,剛要閉上眼,第五辭卻蹭的一下閃躲開了。
他的唇瓣擦過溫嫻的嘴角,滑過杏腮,抵在耳垂邊,悶聲道:“我、我先去如個廁。”
溫嫻咬唇點點頭,隻感覺身上驟然一輕,接著第五辭奪門而出,她也耐不住羞怯,把臉埋進了軟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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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此時某位作者趕著馬車準備闖入晉國城門,但因速度太快被迫攔了下來,無奈隻得原路返回,並險些飛掉一隻車軲轆……
寫了刪,刪了寫,最終用臉滾出了這些字,給各位娘娘們省點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