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虛驚
車子在走廊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越過一個一個木訥的行人。他們都轉過頭來瞪著白色的眼珠看著我。
「你們要推我去哪?」我在心裡喊,嘴上發不出一個字。
我們越過一扇自動開啟的玻璃門,我看到那雙門在我進入后很快地閉合,快到彷彿擔心我會調頭跑掉。
緊接著,車子忽然停了下來,一大束白光忽然照耀過來,以至於我的眼前霎時變成一片慘白,曝光過度一般,什麼都看不到了。
幾秒鐘之後,我的眼睛似乎適應了光強,一片白茫茫中,現出幾個人型輪廓,因為和我的距離一直在發生變動,所以忽隱忽現。
他們七手八腳地拿來線束,貼在我的頭上。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他們是不是要重新送我回去遊戲裡面?
不要啊,不要!
在遊戲里的時候,我還尚且有些遲疑要不要醒來,因為在「那個世界」待久了,會有些不敢面對現實,因為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而憂心忡忡。細思,其實是對未知世界的擔憂。可如今蘇醒,就像費盡千辛萬苦終於越過一道好大的障礙,得以重生,如果再讓我回去,我恐怕要心力交瘁絕望而死。
我想要掙扎,想要說請停止這樣做。可是「昏迷」中的我,根本沒有機會發表意見。
忽而腦袋裡像是流過一絲清泉,涼涼的,柔和地滌盪著腦,像是要洗乾淨裡面的灰塵。我的思維停止在潺潺溪水的畫面中,再容不下別的。
我靜靜地享受著,之前的恐懼、焦慮、慌張都付之東流、
我的眼皮動了動,而後緩緩地張開。
雪白的牆壁,傾撒了一片柔和的橙色,滿室華光。
我一個挺身坐了起來,這不是在某個別處,而是在我之前休息的那件特護病房,床,也還是那張我一直睡著的床!
我眨了眨眼再看牆上,然後又跳下床想要跑去陽台。可是腿沒有想象中便利,我幾乎一個趔趄栽倒。幸而扶到了牆,不至於摔倒。
是了,我的腿還沒有鍛煉到足夠強健,這些天都還是坐著輪椅的,那會兒怎麼會就一個健步來到了陽台呢?
我強撐著腿上的酸軟,一點一點挪到陽台,夕陽金燦燦的,正在西沉,大小也還是那個大小。
我掐掐自己的胳膊,掐掐腿,掐掐臉,掐哪哪疼。
我終於呼出了口氣——原來剛才真的只是做夢。
還好是做夢。
「寶寶!」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接著一個驚慌失措的身影帶著焦急地聲音沖了過來,一把扶住我。這下我終於可以鬆懈了,身子一軟,歪在了他懷裡。
「怎麼一個人亂走,摔了怎麼辦?不是讓你有事叫護士的么?想出來的話讓他們幫你推輪椅啊。」阿喆一連串的責備隨之而來,只是聲音並不犀利,充滿了疼惜和溫柔。
我笑了笑,有些赧然。
「我剛才做了個噩夢,以為自己又要回去遊戲里,所以嚇醒了,跑出來看究竟。」
阿喆將我打橫抱起,走回屋裡,放在床上。
「不要怕,醫生說你現在恢復的很不錯,不會再送你回遊戲里去了,也不需要。」阿喆摸了摸我的頭。「我知道你天天待在病房裡,要麼就去樓頂花園,心裡很悶。你再忍忍,再過幾天,你恢復的更好些,我就帶你真正出去走走,看看現在的社會,現在的世界,怎麼樣?」
「好!好啊。」我雀躍。
這個病房太高,「凡人」的生活都在厚密的雲層之下,醒來這麼久,我卻一直未能真正看清這個世界,活的像個仙人,心裡是迫不及待想要出去走走好好看看的,畢竟一下跳過了20年。
醒著度過20年,或許不會覺得這個世界變化怎樣,可是躍過20年,就不一定會是什麼感受了。科技在這些年間或許發展得很快,塑造了完全不同的世界也未可知呢。單說現在破千米高的大廈,在以前還是地標類的建築,而如今雖不至於鱗次櫛比,也是稀鬆平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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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病房又呆了半個多月,我每天很辛勤地做肌肉恢復練習,半個月後,我已經可以獨立自主地走路了。雖然動作不靈活,也可以媲美80高齡身體健康的老太太了。
這天晚上,阿喆訂好了餐,我終於得以離開病房,「下樓」去食「人間煙火」了。車子在快速路上飛快行駛,上了一座又一座立交,穿行在燈火璀璨之間。我的眼睛顧不及細細打量,一切輝煌就飛快地掠過。
我不得不嘆服世界向前的腳步。20多年過去了,雖然沒有科幻大片中汽車都在空中飛來飛去的樣子,但是城市的繁華和科技感已絕對的今非昔比。
阿喆帶著我在一家金碧輝煌的大廈前停了下來,餐廳就在這建築的32層。我抬頭望去,這家餐廳所在的大廈也是棟高聳入雲的建築,氣派非常。我們下了車,車子就自己去尋停車位了。
一進門,便有身著禮服的接待在門口恭迎,引領我們搭乘觀光電梯往餐廳去。我內心有些小激動。以前和阿喆只能吃街邊的四川麵館什麼的,這一覺起來檔次飛升,雖然我不是見財忘義的人,但是如果這財是阿喆的,我還是很開心的。
很快我們就來到了32層,進來才知道,原來這一層都是包間。服務生引我們來到相應的房號,就離開了。
我跟在阿喆身後,像個乖巧的小女人,等他扭開包廂的門。就在他的手落在把手上的一瞬間,電話響了,阿喆收回手,轉身交談起來。
我無所事事,站在一邊等他。阿喆轉過身來,正看到我倚在門邊,於是伸手拍拍我的臂膀,又指了指包廂門,示意我先進去。
我猶豫了一下,又見他轉過身去向遠處走了兩步。我心裡有些不舒服,很不喜歡要做什麼事兒的時候被其他人或事從中攔截的感覺。我撇撇嘴,勸說自己不要太在意,畢竟他現在身份不同了,忙是肯定的。
我扭開門,向里走了兩步。
裡面漆黑一片,居然沒有亮燈?
我伸手在門邊的牆壁摸索過去,雖然過去20年,燈的開關應該還在門邊的牆上吧?
正搜索的用心,忽然,黑暗中一雙手緊緊握住我的胳膊,一用力,將我拉了進去,門在身後「砰」一聲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