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醒后
我想我蘇醒的消息應該已經傳開了,最近陸陸續續有人提著各種健腦補品來看我。我看著堆積如山的禮盒,有些頭疼。就沒有實在些的人,送點牛奶點心炸雞烤鴨的過來么?
而且來人我基本全不認識,大抵都是為了做樣子給他們的高總看的。我想問問尤里怎麼不來看我,可是終究沒敢。也沒敢問幽幽,因為怕會失望,我在等阿喆主動告訴我。至於文雅嘉嘉那些老同事,我出事前就從公司辭了職,關係其實早就淡了,更何況二十年不見,誰還惦念著多年不見的老同事呢?
倒是李宗來看過我,這小子現在居然是技術部的副總裁,發福的我都認不出,鋥光瓦亮的腦殼讓我確認這麼些年來他確實很拼,可是用顏值換來的成功,我不知道換做我的話能不能接受。
「以前倒是沒發現你還是只顏狗。」阿喆蹲下身,一邊幫我柔捏著小腿,一邊笑著說道。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看上你?」我咬了口蘋果,老神在在。
「難道不是因為我耀眼的才華?」
「你要是以為我是為了你那『耀眼的才華』,如何還在遊戲里將自己造型升級,換成了我喜歡的運動款?」
阿喆將嘴抿成一條線,擎著微微的弧度,像是思索了一會,才悠悠說,「我想補償你。」
我伸了手示意他走到近前。阿喆放下我的腿,挪了過來。
我伸手摟住他的腰肢,將頭埋進他懷裡,這才開口說:「你不欠我什麼,這二十年我過的很好,謝謝你,讓我一直年輕。」
阿喆的眼眶紅了紅,握住我的手放在唇邊,落下一排細密的吻。而後像從前那樣,寵溺地摸摸我的頭髮,柔聲說:「你也累了,睡一會吧,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是啊,他現在身居高位,本來應該要很多事忙的,可是蘇醒后,他終日陪著我。
「你快去吧。我也困了,要睡了呢。」我推他,他起身,然後我身子縮了縮,乖巧地鑽進被窩。
「嗯,有事就按床頭的按鈕,會有護士過來。」他在我額頭落下深深一吻,幫我掖了被角,然後離開了。
枕著柔軟的枕頭,我也真覺得困意來襲,意識逐漸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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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滴滴滴滴……」
好像睡了許久,再睜開眼睛,窗外灑進金燦燦有些發紅的陽光,我愣忡了兩秒,意識到應該是一覺睡到下午了,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本能地有些失落。心裡莫名地縈繞著該死的《貪食蛇》的音樂聲。好奇怪,是剛才夢裡夢到過吧。
《貪食蛇》可能真的是給我留下陰影了,這點可真該要埋怨阿喆,簡直不拿我當親親女友,就因為年輕時我幾句不負責任幼稚的話,就真以為我喜歡那樣「刺激過頭」的生活,IT狗果然都是耿直BOY。
想著我忍不住搖了搖頭。
搖頭晃腦的一瞬間,忽然一些字元一閃而過。那幾個挑動的字元,好像在空中,又好像投影在牆上。我抬手揉了揉眼睛,是睡太久了眼花么?
「睡太久會眼花么?」我懷疑。
我眨了眨眼,再向牆上看去,並沒有什麼特別。我猶豫著踱步到陽台,向外望去。
我的房間在1000米之上的高空,雲海就在腳下,遠處有10餘座建築刺破雲霧露出頭來,天藍如洗。還記得第一次看的時候心裡特別震撼,只覺得已經站在了人生的制高點,一切情怨都可以看淡,一切遺憾都可以釋然。
如今,再站在陽台邊,天地間都被夕陽鍍上了深深的橘紅色,輝煌奪目。我眯了眼,看向天邊,忍不住再深吸了口氣。
不知為何,今天的夕陽彷彿特別的大,就在雲海的交接線上,似乎轉眼就會沉下去。
我靜靜地望著,想看它完全沒入雲海之下,收走這一方璀璨。
我一直盯著,可是過去了十多分鐘,夕陽也並未完全沉下去,卻顯得越來越大了,大的離譜,大的超乎我的想象!
今天是不是什麼特殊日子?例如「超級太陽」、「耀斑大爆發」之類的。對於天文,我的知識大體也就局限於年輕時看過的一些新聞報道,外加小學自然課那點知識。
我要聯繫阿喆問問,他有沒有看過如此大的太陽。
我心裡很興奮,迫不及待地跑回屋裡,生怕再晚一秒,太陽就會一眨眼掉到雲海下面去。
我回過身衝進屋,忽然迎面一張大網向我網來。我嚇的驚叫一聲猛往後退,撞在了陽台門框上。這一撞,讓我停了下來,再看眼前,並沒有什麼網。
難道又是眼花?
我揉揉太陽穴,有些心神不寧。我知道自己剛剛明明看到了東西,是一種由六邊晶格狀的圖形整齊排列起來的一張大網,反射著七彩的光,徑直向我攏了過來。
如果眼花,會花出這樣的圖案么?我吃不準,自己的大腦本來就經受嚴重創傷,這才剛剛蘇醒一段時間,尚處在康復初期,產生一些幻覺什麼的也是說不準的事。
思想了一番,我心裡稍稍平靜了些,支撐著自己回到床邊坐了下來,微閉了雙目,想要休息休息眼睛。
幾十秒后,我再睜眼向牆上看去,禁不住張大了嘴。
牆上,豎向排列著密密麻麻的字元,每一豎行都在自己的軌跡上上上下下地移動。不一會,原本鍍著夕陽餘暉的牆壁竟然變得透明,不,準確的說,是化成了那一排排的字元,牆——就是字元!
天啊,這問題大了,幻覺的太厲害了。我心裡一陣害怕!忽然想到阿喆臨走前告訴我,有事情可以按床頭邊上的按鈕呼叫護士。我毫不猶豫地反轉了身子爬過去,按下了那個紅色的小圓鈕。
外面的空間似乎想起了一串鈴聲,很快便有細碎的腳步聲向這邊傳來。
門「砰」地一聲被打開,衝進來幾個人。
我看一眼,便嚇得縮成一團不敢動彈。
他們每一個人,腦袋、身子、都被橫向豎向圍繞了一圈圈的細線,就像地球儀上的經線緯線,每一處五官與經緯線相交處,都標註著字元和坐標。
一個女護士沖了過來,抬起手將一隻針管插入我的手臂,我看到裡面的液體伴隨著一串快速變化的數字,容量歸零。
緊接著眼前很快黑了。我沉重地閉上了眼睛,任由他們將我抬到他們身後的一張活動小床上。
我能看到他們身後的活動小床,不是聽到,不是感覺到,而是看到!
我清晰地知道自己閉上了眼睛——那一劑藥水使我眼皮沉重。可是我分明還是看到了他們,看到他們手腳麻利地把我搬上活動床,推著我出了門,沿著走廊飛快地跑起來。
可是我看到的畫面讓我無比害怕,因為所有的景象,都像照片底片一般,是反轉色——白色變黑色,黑色變白色,紅色變綠色……!
那一雙雙白色的瞳孔,牢牢地盯著我,綠色的嘴唇,揚起一個陰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