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夢醒之後
黑暗中,我一身冷汗,只覺得心神疲憊。摸索著拿出手機,想要看看現在幾點了。按動home鍵,之後我整個人都不好了。「貪食蛇」正無聲地運作著,蠻吉媽媽的小蛇團團打轉。
我絕望地放下手機,嘆了口氣。果然,又是跟「貪食蛇」有關。只要是發生古怪的事,遊戲一定會默默運作。也不知道究竟是遊戲帶來了古怪,還是古怪來臨時,遊戲受到了召喚。
我想了想,有些躺不下去了。躡手躡腳下了床,穿好衣服出了門。我想去大宅子門口看看,是不是真有阮姐的鬼魂,正在那裡等我。不是不怕,只是清醒時,確實不像夢中那樣渾渾噩噩感覺身不由己,不猶的,膽子也會大一些。最主要的是,夢境雖然恐怖,可是每次她輕吟淺笑的樣子,都讓我覺得她不會害我,反而是因為信任我,才向我索取幫助。
現在應該是凌晨三點多鐘了,小區里早已經沒有了行人。路過小區的小賣店,就看到大宅子外面還拉著警戒線,顯得陰氣森森,我想起自己曾經走進去過,還被大門上的鏡子嚇的半死,然而實際那扇門到底是否是那樣?我有些好奇。畢竟現實生活中,鮮少有人會那樣安置自家大門吧。
我正欲上前,卻突然發現十幾米開外的地方,有兩個人影,一胖一瘦,探頭探腦地從糧油店裡出來,手裡抱著一大團東西,不知道是什麼。我想了想,閃身躲在小賣店的牆壁後面。那兩個人影東張西望一番,便沿路走了起來。
我盯了一會,大概相隔30米左右的時候,我悄悄跟上,尾隨在了後面。
那兩個人影一直走了幾百米,在小區垃圾集散地停了下來。扔垃圾?我奇怪道。
突然,只見火光一閃,那兩人將懷抱的東西點燃了。火苗很快竄了起來,照亮了他們的身形——原來是糧油店的老闆和老闆娘?大半夜的,悄悄來這燒什麼東西呢?我向前探出身子,想看的更清楚一些,忽然腳下一滑,像是踩到了石頭,發出「嘎嘣」一聲脆響。
「誰!」糧油店老闆猛然回身叫道。
我嚇的魂都要飛了,忙閃身躲在灌木叢后。漸漸,我聽見一串腳步聲走了過來,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身旁的灌木一陣悉索顫動,「喵」地一聲竄出一隻野貓,閃電一般消失了。腳步聲一下停了下來,靜了一會兒,越走越遠了。我終於呼出一口氣,只覺得心如擂鼓,冷汗「蹭蹭地」往出冒。
待到兩人往回走了,走了很遠消失不見了,我才從灌木叢里出來,拍了拍滿身的蟲子,抑制了一下心裡的噁心,向垃圾堆走去。
燃燒過後的灰燼堆還隱隱冒著火星兒,我找了根木棍撥拉了撥拉,翻出一個圓圓小小的東西,已經被燒焦了半邊。我撿起來仔細一瞧,居然是粒紐扣。這麼說來,被燒掉的,應該是套衣物了。大晚上的,公婆兩人鬼鬼祟祟跑來垃圾道燒衣服?真是十分可疑啊。我收起這半粒扣子,快速離開了。
——
第二天是周六,一早起來,我便拉住蠻吉爸爸,給他看了昨天的半粒紐扣。
蠻吉爸爸震驚道:「那麼晚,你居然自己跑出去!多危險你知道么!萬一兇手真的另有其人,並且潛伏在周圍,你說你怎麼辦?!」蠻吉爸爸怒目圓睜,眉毛幾乎倒立起來。
「好了好了,我知道錯了。這不是平安無事地回來了么。」我趕緊低聲服軟,平復他的情緒,我還是很怕蠻吉爸爸生氣的樣子的。
蠻吉爸爸一臉憤懣,除了責怪我,其實也在自責自己晚上睡覺怎麼那麼死,連我走了都沒覺察。看他瞪著眼睛不說話,我小聲問道:「那現在怎麼辦?」
「你自己不是很有主意?還問我做什麼?」看樣子蠻吉爸爸余怒未消。平時他脾氣特別好,凡事都寵著我,但這次我莽撞的行為,看來是觸及他的底線了。我也知道他是太擔心我,所以也不再為自己辯解開脫,只是低頭把玩著那半粒扣子。
「寶寶,這個事情其實與我們無關,警方會找到我們,僅僅是因為死者生前來過咱們店裡,做了一單再正常不過的生意。所以,我們不要牽涉其中太多,知道嗎?」蠻吉爸爸看著我的眼睛,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冷峻。
我想不到他會這樣說,用這樣一種明哲保身的態度。事實上,我們現在也沒有牽涉到什麼啊,為何蠻吉爸爸要這麼緊張呢?還是因為我昨晚的舉動實在太出格,嚇到他了?哎,如若放在以前,我斷然沒有膽子大晚上跑出去約鬼,實在是經歷的怪事多了,心智好像強大了很多,承受力高了,看問題的想法也不太一樣了。蠻吉爸爸自然無法理解我的感受。
「那我的發現?……」我探尋地看著他。但見他臉上神色閃現過一絲猶豫,然而說出來的卻是:「這事情與我們無關,你就當沒看到吧。」
「什麼?」我大吃一驚!
「我說了,我們不要去管這件事,跟我們沒有關係!」蠻吉爸爸斬釘截鐵地說,甚至有些咬牙切齒。
我懵了!如果說在這之前,蠻吉爸爸讓我不要以身犯險不要去調查,我或許會聽,可是現在險已經犯了,並且我也已經尋到了新的證據,為何反而還要隱藏呢?我認識的蠻吉爸爸不是這樣的啊?他一向沉穩、酷帥、熱情、靦腆,何時變得這麼膽小如鼠沒有擔當?我當即真是失望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所聞,不敢相信自己一直愛慕、依戀、甚至崇拜的男子居然是這種品行。攥了扣子在手裡,我憤憤地摔門而出,顧不上蠻吉爸爸在身後大聲呼喚。我不想再待下去,只怕待的越久,我對他的愛會越少,鄙視和厭惡會越多!
在馬路上漫無邊際地亂逛,身邊的車水馬龍顯得自己更加孤寂。冷風一吹,人也冷靜下來。
「哎,這頓架吵得好莫名其妙。明明都是別人的事,為何內耗的反而是我們?」我無助地踢著路邊的塑料袋,每踢一下,塑料袋就粘在腳上。「或許蠻吉爸爸說的對,畢竟是一場命案,事情非同小可,我們又不是警方,何必摻和其中呢?蠻吉爸爸發火,也無非是擔心我的安危。萬一我的證據沒抓到真兇,反而遭到報復……」想明白了,就覺得剛才確實太衝動了。想著,就打算往回走了,
忽然電話響起,我低頭一看,陌生號碼。狐疑地接了起來,聽筒里傳來熟悉的冷靜到聽不出情緒的聲音:「房小姐,有空么?在你前方43度角的咖啡店,我們聊聊怎麼樣?」
我抬頭,玻璃窗里一張熟悉的英俊的臉,朝我揮了揮手。我掛了電話,徑直跑了過去。
「肖隊長,怎麼今天這麼好心情,不用辦案子,居然在這邊喝咖啡?」我坐進沙發,饒有興趣地問他。
「想喝什麼?」肖隊長不理睬我的問題,嘴邊卻帶著一抹淡淡笑意,把菜單推給了我。
我看著他淺淺的酒窩,覺得這男人真TM帥呀,比起蠻吉爸爸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忍不住調侃道:「對嘛,就應該這樣笑笑,多帥!你老是面無表情,看著打折太多了。」帥哥總是有某種魅力磁場,讓女人要麼羞澀,要麼忍不住想抖機靈,多半還是為了吸引對方的注意而已。但是這吸引,並沒有實質的意圖。就像男人在街上看到漂亮女人,多半會忍不住多看兩眼,但是心裡並不會做更深的打算。
肖韓聽了我的恭維,輕哼一聲,笑意卻是更多了一些。看來冰山男也是架不住好言蜜語的。
「肖隊長,現在案件進展的怎麼樣了?」寒暄了幾句,我也不知道可以再說什麼。聊天本是互動,如果對方沒有話頭,你說幾句也總會說完的。於是,還是討論回他的老本行吧,話題說不定反而多些。
果然,我此話一出,肖隊長又換回了冰山臉,甚至變成烏雲遮面。
「怎麼?進展不順利?」看他滿面愁容,想必是那些疑點還在困惑著他。
肖隊長不說話,只是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看著窗外。半晌,才緩緩放下杯子,看著我說道:「關於你的夢,還有你對案件的了解,我想再聽聽。」
我想不到他會再跟我提起我的夢,那天講完后觀察他的表情,應該是不怎麼相信這種「神神道道」的言論的。不過我是摸不透他表情的含義的,人家究竟怎麼想我也不知道。不過眼下,我有比夢境更值得告訴他的線索。
「肖隊長,其實,除了那個夢,我昨天有新的發現。」說道這個,我的內心就有些激動,彷彿自己已經是破案高手。
「哦?」肖韓果然起了興趣,聚精會神地盯著我,「什麼發現?」
我從口袋掏出那半粒紐扣,用手蓋著,推到他面前,才抬起手。肖韓看到的一瞬間,臉上湧起一絲疑惑,隨即又消去了,隨手掏出白手套帶上,用食指和中指捏起那粒扣子,放在眼前端詳。「你直接用手去拿了?」他問。
我心裡一驚,這才意識到,一般證物都要小心提取,不要留下自己的指紋等可能擾亂調查的東西,當即後悔的不要不要的。
「沒事沒事。」看我悔不當初的表情,他出言安慰,「這半粒紐扣並不能說明什麼,所以你拿了也沒關係。」
我去,這到底是安慰還是給人添堵?我豁出命去半夜探來的東西居然說沒用?
肖韓卻是無動於衷,自顧自繼續說道:「半個紐扣,做不了什麼證物,只能作為一個線索,導向去某一個調查方向。現在重點是你這紐扣的來源,以及你發現這紐扣的過程,為什麼你認為它與本案相關。」
「當然相關!」我衝口而出,想了想,卻又改口道,「我認為是相關的。」確實,那晚我只是看到那兩公婆鬼鬼祟祟燒衣服,至於這行為代表什麼,與本案有什麼關係,其實我並沒有確鑿證據,只是直覺告訴我大半夜的兩個人做出這樣的行為著實異常。再加上他們本來就是案件的目擊證人,所有背著警察的行為,都值得被懷疑。
我這樣想著,就把前前後後的發現,以及我為什麼認為兩人有問題的思路跟肖韓說了。
肖韓聽完,看著那粒紐扣,沉默了一會,突然問道:「那你又是為什麼大半夜不睡覺,跑去跟蹤兩人呢?」
一句話差點噎死我,這才發現我是挖了坑給自己跳。是啊,他們是目擊證人,可是卻私下有奇怪的舉動,所以值得懷疑。那我呢?我現在是否也算目擊證人?我的行為又如何解釋?我當然可以說我是因為做了個夢,所以想去開展調查,我個人認為這樣合情合理,因為我知道自己最近遇到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甚至可以和亡靈溝通,甚至可以因為我的參與,而改變他們的生死。可是警察不知道這些啊,所以一個人,單憑一場夢,就大半夜跑去兇案現場做調查,怎麼都是很莫名其妙,甚至比那公婆倆更可疑的啊。這……這……
一時,我簡直百口莫辯。這下我終於知道蠻吉爸爸讓我不要多事是多麼正確的價值觀。
然而肖韓並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而是收起扣子,貌似無心地說了一句,「我們警方會展開調查的,非常感謝您提供的線索,你自己多保重。」說著站起身,走出了咖啡館。
我靠在沙發里,默默地緩了很久。仔細思考那句「自己多保重」。
在外面墨跡了好一會,我才慢慢走回店裡。看到蠻吉爸爸正在專心地幹活,蠻吉窩在牆角,也是一臉的無精打采。
我走過去,從後面默默抱住蠻吉爸爸,低下頭,抵著他的後背,小聲地說:「對不起,阿喆。」他的身子僵了一僵,停下了手頭的動作,轉過身來,將我擁我入懷裡,下巴抵住我的額頭,緊緊抱住我。我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忽然就充滿了安全感。「沒事,有我在。」他啞著聲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