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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嘞!」胖子雖然長得胖,但是腿長,跑步速度不比誰慢。最後是他把照遠小和尚給逮住了,提在手裡拉回來:「我靠,就是你這小子想害我兄弟,你活膩了吧?看胖爺等會兒怎麼收拾你!」


  「放,放開我,放開我……」照遠在胖子手裡拚命掙扎。


  許逸跑得氣喘喘,指著照遠說:「你怎麼還在這兒?你師傅自殺了你知道嗎?」


  「鬼啊,有鬼!」照遠哭唧唧地喊叫,看來許逸對他造成的傷害不是一般地深。


  「我在問你話呢,你正正經經回答我,否則我真叫鬼來吃了你!」許逸扮鬼臉恐嚇照遠。


  「別吃我!」照遠馬上大叫,哭得小臉蛋濕漉漉地,現在真實的模樣,可比第一次見面來得鮮活,許逸心想。


  「好,我不叫鬼來吃你,你老實回答我,那天打暈我的人是誰?」許逸眼定定地看著他,等待答案。


  「是,是師傅,師傅打暈你的。」照遠說,同時低著頭不敢看許逸。


  「別騙我,德誠師傅不是那種人,我看人還挺準的。」許逸並不相信。


  「確實是師傅。」照遠咬著嘴巴,好像在猶豫:「不過,打暈你的,是師傅的另一面。」


  「什麼另一面?」許逸皺起眉,聽不懂。


  照遠磕磕巴巴地向他解釋道:「就是第二人格,師傅有兩個人格,好的是主人格,壞的是副人格。好的師傅不想你待在寺里,因為你身上有好東西,師傅怕你有危險。壞的人格想要你的東西,不想讓你走。」


  聽起來很荒謬,但是多重人格確有其事。


  許逸擰著眉問:「那無頭男屍,是你師傅害的?壞的師傅?」


  照遠開始哭起來,哭得稀里嘩啦,然後點點頭:「嗯。」所以那天晚上,看見許逸身後的無頭鬼,才嚇得魂飛魄散。


  「你這小和尚,發生這種事居然不報警,還跟他同流合污,你就不怕遭報應?」


  照遠依舊哭,抽抽搭搭地說:「我是師傅在山下撿來的孤兒,是他養大我的,我不能讓他坐牢,嗚嗚嗚……」


  看這孩子哭得這般傷心,許逸也不忍心再說他什麼。千錯萬錯都是德誠那第二人格的錯,最後他再問了一句:「我身上的好東西,是指這串佛珠嗎?它究竟有什麼好,你師傅這麼想要?」


  「壞人格不是我師傅。」照遠強調這點,然後才說:「我聽他說過,這珠子裡邊蘊藏著大能量,是上古高僧遺留下的功德珠。可以讓人成佛,成真正的佛。」


  「成佛?」許逸和胖子都驚訝了,這個詞兒對他們這些吃人間煙火的普通人來說,太遙遠,太抽象。他們很懷疑,這個世界現在還有成佛一說?

  胖子嘀咕說:「瞎說八道,你以為拍西遊記呢,還成佛!」


  照遠小和尚堅持說:「是真的,那天壞主人把這個施主打暈以後,想要拿施主的佛珠,結果佛珠金光大現,壞主人根本碰不到。」


  暈過去之後的事情,許逸不記得,他分不清照遠的話是真是假。


  「這串佛珠確實有點神乎其神,這麼說來,很多人都想要它?」原來真的是佛珠惹的禍,現在終於知道了。


  「是的,但凡修道之人,就能被它吸引。」照遠還小,沒有道心也沒有道骨,所以他不會被佛珠吸引。


  「原來如此。」許逸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就讓胖子放了照遠。


  「兔子,就這麼便宜了他?」胖子覺得不解氣,哪能就這麼放過。


  「算了,罪魁禍首已經死了,這孩子只是個不得已的幫凶。」許逸把照遠小和尚,從胖子手裡解救出來:「還有點紙錢沒燒完,咱們快點搞定,然後出去吧。」


  胖子只好放了照遠:「哼,便宜了你,以後要乖乖做人,別再做壞事兒了!知道嗎?」


  照遠嚅囁著,低頭答應。


  「來和我一起燒紙錢,然後那些冤魂就不會惦記你了。」許逸招招手,把那嚇壞的小子讓過來。


  「那……我念一段經文。」照遠擦擦眼淚,然後雙掌合什,閉上眼睛,誠心念經超度亡魂。


  許逸覺得這段經文朗朗上口,也跟著念了一段。


  兩個人都閉上眼睛,只有胖子睜開眼睛。隱約看到遠處的霧氣中,有兩個模糊的影子,在那兒若隱若現。他們似乎想過來,但是又顧忌著什麼,不敢近前。


  只能遠遠地受了香火和經文,安心去投胎。


  燒完最後一張紙錢,許逸拍拍手上的香灰,站起來說:「好了,咱們出去吧。」


  胖子好像睡著了一樣,聞言驚醒過來,連忙擦了擦口水:「啊?好了?」


  「你這胖子,站著都能睡著。」許逸無奈,胖子果然是胖子,還是跟以前一樣貪吃好睡。


  後來聽說苦禪寺來了新的主持,是個和氣的大和尚,對照遠也好。


  再說當天下午,許逸和胖子回到家,剛歇下來沒多久,門鈴響了起來。


  「誰呀?」許逸這裡常年沒有客人,這個時間點有人按門鈴顯得奇怪。他走過去打開門,看見一群身穿黃色僧袍的和尚,以及那用紅布蓋起來的不明物體,馬上就想起來,自己好像在某家店裡訂購了一尊佛像。


  許逸把他們請進來,在家裡找了個適合的位置放置那尊佛像。


  各位師傅們輕手輕腳,幫忙安置好之後,還坐下來誦經拜佛,逗留了許久。


  這讓許逸覺得,這錢沒白花。就算不是真的有佛,也起碼有點子心理安慰。


  師傅們走了之後,許逸這才仔細瞅瞅自己請回來的佛像。是一尊約莫二十厘米高的笑面佛,佛如其名,面容很樂呵,也很憨態可掬。


  許逸抽出幾支香,點著拜了拜。然後去看看洗手間里的胖子,是不是掉坑了。


  「什麼味道?」胖子穿著一條棉質四角褲,脖子上搭著毛巾,頭髮濕漉漉地走了出來。


  「是香火的味道,來,過來拜一拜。」許逸又抽出幾支香,親自點著了給胖子。


  胖子撇撇嘴說:「我不拜佛,我只拜天地。」


  好說好歹,他還是不肯,許逸拿他沒轍,就拿著幾支香自己拜了。


  「我去洗澡,你看要不要做飯,要是懶得做飯,就出去吃。」許逸說著,進房間準備洗澡。


  胖子在客廳里站了一會兒,來到佛像面前。


  他此刻漠視一切的眼神,跟平時的作風不大一樣。如果說平時的胖子是個逗比吃貨,那麼這個胖子就是,人鬼勿近的煞神。


  「佛?嗤!」只見胖子伸出手,兩根手指放在那佛像的頭上,那佛頭在他指尖碎成粉末。


  晚上許逸睡覺,一覺睡到天亮,這種久違的體驗令他心花怒放。


  「阿彌陀佛,再接再厲。」許逸天一亮就起來燒香拜佛。


  這時候睡在屋裡的胖子,忽然微微睜開眼睛。他的四肢在床上舒展開來,感覺渾身上下無比舒坦。這種舒坦維持到許逸離開佛像面前,就慢慢減弱了下去。


  「胖子,起床了!」


  磨磨蹭蹭到中午,許逸和胖子收拾整齊,出門去赴飯局。


  他們兩來得早一些,其他人還沒到。剛坐下來喝了一盞茶,那邊老道士的電話打了進來,說路上堵車,就快來了。


  「今天好像是周末啊,道長可真會挑時候。」許逸在那兒嘀咕。


  胖子說:「我去一下洗手間。」


  許逸揮揮手,讓他趕緊去。


  胖子路過包廂的洗手間,直接走過去,打開包廂門出去了。這是胖子的習慣,因為包廂里的洗手間太小,他那身材施展不開。


  不多會兒,包廂里進來幾個人,有老道士,鐵蛋,還有許逸心心念念的王哥王瀟。


  「王哥?」許逸馬上驚喜地站了起來,走過去跟王瀟握手:「道長說要帶朋友來,我就知道是你了!上次還沒好好謝謝你!」


  「小老闆太客氣了,上次已經謝過了。」王瀟的手和許逸一觸即離,眼光掃到他手腕上顯眼的佛珠,張著嘴巴想說點什麼,不過很快又咽了回去。


  「小老闆,敢情你眼中只有王老弟,想當初老道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吶。」老道士在一邊囔道:「連王老弟也是貧道給你介紹的,你莫非不知道?」


  許逸連忙說:「道長哪的話,我當然知道。」他笑容爽朗,跟每個人握手道謝:「也謝謝道長,謝謝鐵蛋。旁的我就不多說了,大恩不言謝,咱們以後日子長著呢,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開口。」


  「小老闆就是爽快人!」老道士笑眯眯地,好像很愛聽這話。


  「不客氣。」鐵蛋蠕蠕嘴,翻來覆去只說了這句,他不會說場面話。比起老道士的溜,他顯得像根木頭。


  但是許逸很喜歡鐵蛋,親密地拍拍鐵蛋的肩膀說:「好兄弟,咱們一起下過斗,逃過命,這事兒我能記一輩子。」


  鐵蛋不太開懷的臉,也不由笑了起來,他感覺小老闆跟個小太陽似的,讓人暖暖地。


  「兔子,你這是有了新人忘舊人,我就上了個洗手間回來,你的好兄弟就換人當了?」胖子未見人影先聞人語,先聽見他的聲音才看見他二百斤重的高大身軀。


  「哪那麼多廢話,快過來見過兩位道長,還有咱們小兄弟鐵蛋。」許逸一直不知道鐵蛋幾歲,就問了句:「鐵蛋,你今年幾歲?」


  那鐵蛋比了兩根手指頭。


  「二十歲?嘿,那還真是小弟,比我小三歲,比胖子小四歲。我告訴你,胖子小學留過級,三年級讀了兩年,要不是我罩著,沒準現在大學還沒畢業呢。」許逸滿嘴跑火車地說。


  「也不知道是誰整天不做作業,就知道奴役我。」胖子嘀咕,卻有點不敢拆台的意思。他見過兩位道長,然後自己找個地方坐了下來,等著吃午飯。


  「行了,不說那些有的沒的,咱先點菜吧,我們等會兒邊吃邊說。」許逸這邊兒沒有食不言的規矩,他可喜歡熱鬧了,這種一群人吃飯的體驗,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許逸今天是真高興,整個屋裡就數他情緒最高。


  其他人都不咋說話,胖子見了吃的也把嘴巴閉上了,只會埋頭苦吃。


  「來來來,喝著。」許逸一高興,就喝多了兩杯黃湯。到最後頭暈眼花,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這覺睡得很舒服,就像沐浴在冬天的太陽底下,周身暖洋洋地。


  忽然耳朵邊出現了一個聲音,似曾相識,但是許逸又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在哪兒聽過。


  那聲音說:「墓在哪裡?」


  許逸心裡迷迷糊糊地想,什麼墓,我怎麼知道墓在哪裡。


  不久那聲音又來了,還是那句話:「墓在哪裡?」


  這回許逸就認真上了,怎麼總是問這句,就好像我知道似的……我真知道嗎?


  夢,是突然間蹦出來的,有畫面的時候許逸已經知道自己在做夢。


  據說每個人的夢裡,出現的事物大多是自己熟悉的人事物,很少會夢見陌生的,沒見過的東西或者環境。


  而許逸看到的這個畫面,是一幅完全陌生的畫面。他夢見自己被困在懸崖下面,怎麼走都走不出去。儘管許逸知道這是個夢,但是也不由著急了起來。


  偶然抬頭向上仰望,許逸看到一片密密麻麻的懸棺,黑壓壓地就在自己頭頂上。讓許逸有種惶恐,這些棺材會不會隨時掉下來,砸在自己頭上面?


  「啊……啊……」一隻烏鴉飛過頭頂,去到一副顯然是新的棺木,站在那上面徘徊不去,接著它用嘴巴去啄那棺材板。


  對了,烏鴉是吃腐肉的生物。


  許逸意識遲鈍地想,要是棺材蓋是敞開的話,那烏鴉肯定會吃裡面的死人肉。


  許逸站在那裡,看著陽光慢慢消失,天空上只剩下一彎月亮。而他好像忘了自己要幹什麼,直到烏鴉凄厲慘叫一聲,被那懸棺里伸出來的手抓住,他才感到害怕。


  接著咿咿呀呀,一副棺木有了動靜,其他的棺木跟著蠢蠢欲動,似乎有東西要從裡面掙扎出來。


  許逸打心裡開始發顫,他很想離開這裡,馬上離開!

  「叮叮噹,叮叮噹……」突然四面八方傳來一陣詭異的鈴聲,一陣比一陣急,闖進許逸的耳朵里,如同魔音穿耳。


  刺耳的鈴聲加上恐怖的畫面,直接讓人承受不住,腦子一哄崩潰了。


  「啊!」許逸從飯桌上驚醒過來,此時背後汗濕了一大片,而他的手機正在桌面上震動迴響。


  他抹了把汗,拿起手機一看,是老道長打來的。


  「小老闆,我們到家了,你酒醒了沒?」


  許逸看了看正在沙發上打鼾的胖子,一切原來是夢,他虛脫地說:「醒了,沒事,到家就好,以後常聯繫。」


  「那肯定是的。」賈常雲掛了電話之後嘀咕:「咱們上了賊船,想不聯繫都不行咯。」


  坐在道長身邊的鐵蛋說:「小老闆真可憐,他什麼都不知道。」小夥子心裡慪死了,每時每刻都想著怎麼拯救小老闆,可惜他本事不濟,就算拼了命也不一定救得了。


  「胡說啥,更可憐的難道不是咱們嗎?就這麼被那東西奴役了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唉,王老弟,你說是吧?」賈常雲在那兒長嘆短吁。


  「說得是。」王瀟已經脫了長袍,臉上一點屍斑的痕迹也沒有。


  今天中午去見許逸之前,他們見了那東西一面。仔細來說也沒有交流什麼,甚至沒有直接見到面兒。只是得到一個指示,好像是讓他們隨時候命的意思。


  「希望那東西的目的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否則就算是死,貧道也不會答應的。」


  「道長又在瞎說。」鐵蛋是個明白人。


  「嗨!」老道士信誓旦旦說:「你別不信,貧道都這把歲數的人了,真不畏懼死亡。」


  「好了。」王瀟站起來,走出李氏扎紙鋪:「我先去找個酒店住下來。」


  「住啥酒店,去貧道那兒。」


  「賈道兄那豬窩,我不想去。」


  「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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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說許逸是個膽小的人,也不是。他不算膽小,只是面對一些未知的,超脫自然現象的事物,他會慫一陣子。


  就好比上次在寺廟裡遇到那兩隻鬼,許逸剛開始很害怕,後來也就不怕了。


  下午在酒店做過的那個夢,許逸回到家后想想,也不覺得有多麼恐怖。只是那個場景太逼真,特別深入人心。就好像我國某個地方真的存在這樣的畫面似的,令人感到好奇。


  許逸最在意其中一個細節,就是那把聲音,問他墓在哪裡的那個。


  就是因為聽見了這把聲音,許逸才做了那個滿目懸棺的夢。讓許逸不由地想,難道那把聲音想要尋找的墓,就是自己看到的哪裡?


  為了證實這個猜測,許逸立刻打開電腦上網,查找國內與懸棺有關的地方。


  最後他在一張圖片上看到感覺相似的場景,雖然不是完全符合夢中的環境,但是相似度出奇地高。高到讓許逸覺得,就是這麼個地方。


  「廣西柳州?」許逸心裡打鼓,自己從來沒有去過廣西柳州,無端端地夢見那個地方,似乎太蹊蹺。


  想到這裡,便反射性地垂眼看自己的手腕,那串佛珠還戴著。就算所有人都說這東西邪門兒,會招髒東西和修道之人覬覦,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許逸從來沒有想過要把它摘下來。


  關於這串佛珠,不能解釋的地方實在是太多。就連當初在墓里,許逸為什麼一手撈了這串佛珠,他自己也解釋不清楚。按理說,許逸不是這種性格,當時先伸手的人,怎麼也不可能是他。


  自從得了這串佛珠,身上的怪事兒接二連三地發生。讓許逸有了點蠢蠢欲動的想法,他想弄清楚這一切。


  也許活了二十三年,自己認識到的自己,並不是完整的自己。


  那麼完整的自己,又是什麼樣子?

  許逸整理了一下有關柳州懸棺的資料,用u盤考下來,然後出去外面的小店裡列印一份,帶回家裡慢慢研究。


  經過家裡的佛像面前,許逸習慣性地上一炷香,誠請出入平安。抬頭的時候,無意中盯著佛像看了好幾眼,發現一處怪異的地方。


  「嘶,佛爺您今天……心情不太好?」許逸怎麼記得,第一次見到這尊佛像的時候,人家的臉孔是笑眯眯的。而今天的笑臉,有些不同尋常。佛爺好像笑得很……陰險,而且還有點凶神惡煞。


  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許逸就沒多想。他覺得這樣也不錯,很有煞氣,那些髒東西什麼的肯定不敢撒野。


  許逸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很開心地拍佛爺馬屁,說:「哎呀,自從您到了咱家,我就順風順水,過得舒舒坦坦,連晚上睡覺都踏實了。您真是居家旅行必備,以後就算是出門我也不會落下您,您看怎麼樣?」


  佛爺有沒有興趣趴趴走?


  許逸當然知道,這佛像不會回應自個,他就是嘴巴痒痒,閑不住嘴而已。說罷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繼續研究列印回來的那沓資料。


  因為資料就擺在客廳的桌面上,胖子走過看到就說:「兔子咋了,研究起風土人情來了?」


  「胖子,我想去柳州看看這些懸棺,你說行嗎?」許逸摘下眼鏡,突然做下這個決定。柳州懸棺的資料統共就那麼點兒,全部看完之後也沒有解開許逸的心頭疑惑,他就很想到當地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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