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中)
趁著中間休息時間,鄒成渝拽著席恩去了一個無人的角落。
席恩揶揄道:「我說,你就當著你家男人的面拉著另一個男人,還跑到這種一個人都沒有的地方來,不怕他多想?」
「想什麼?」鄒成渝反應過來,斜睨他一眼,說道:「跟你?得了吧,用腳後跟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怎麼不可能了。」席恩說著,仗著比鄒成渝高半個頭,手掌撐著牆壁,來了個完美的壁咚,低下頭湊近對方,嘴角噙著一抹笑,「成渝,其實我——」
鄒成渝猛地一把推開他,摸了摸手臂,受不了的道:「我的媽呀,起我一身雞皮疙瘩。拜託小席子別用那種毛毛的語氣跟我說話,我好想揍你啊。」
席恩退開轉而靠在牆上,雙手抱臂,毫無形象的翻了個白眼。「我發現你自從跟那傢伙混一塊兒后,越來越無趣了。」
「不好意思啊,想捉弄人的話,我可以無條件把我家經紀人奉獻出來的。」鄒成渝眨眨眼,「這個你肯定會很滿意的。」
席恩瞪他一眼,沒好氣道:「快說吧,你叫我過來幹嘛。」
提起這個,鄒成渝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語氣嚴肅的道:「小席子,其實,你是知道我跟別人不太一樣的吧。」
席恩一愣,片刻后,扶額一笑。「你知道了。」
「小時候的事情你還記得對吧。」鄒成渝用的是陳述語氣,看到席恩微變的神色,不由得輕嘆一口氣,緩緩說道:「那次回去,我也全都想起來了。」說到這,他恨恨的戳著對方手臂,「拜託你是不是傻啊,當初明明是我拉著你上山去玩的,你不怪我讓你陷入險境我都已經很沒臉了,你內疚什麼啊。」
席恩抿著唇,神色中除卻愧疚竟還有一絲難堪。鄒成渝有些疑惑,當他想起那些事,在回想這些年席恩總是在身後默默地幫他,一副好像欠了他很多的愧疚模樣,隱約覺得可能還有什麼是自己不知道的。但他現在既然好好的站在這裡,當初發生過什麼,他本來是不再想了。可看到席恩這個樣子,又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問下,有些事,埋的越久嫌隙越大,不如早早說清楚,兩個人還是兄弟。
席恩深吸一口氣,終於顫抖著開口:「成渝,是我對不起你。我曾經,差點害死你。」
「哈?!」鄒成渝整個人都傻了,張大嘴巴看著他。「什,什麼情況。等等,你沒說錯吧?你怎麼可能差點害死我。」擺擺手,「別胡說了,咱們從小一塊長大,我是最了解你的了。除了我家裡人和元煦,其他人都有可能害我,但是你絕對不可能!我還記得小時候有次我掉進河裡,還是你拚命的拉我上去呢。」
「你這個笨蛋!那是因為我欠了你一條命!」席恩猛地低吼一聲,半晌,神色慘然道:「你說的沒錯,我的確不會害你。可是,害你的人,卻是,是我外婆。」他說完這句話,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再也不與鄒成渝的目光對視,狼狽的別過頭,一手捂著臉。
鄒成渝一臉不可置信,「你,你在說什麼啊,為什麼婆婆要害我?這不可能啊,婆婆對我那麼好。而且,而且我們兩家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啊。」
席恩的婆婆在他念高中那年就因病去世了,那時鄒成渝早就離開村子了。但是他記得很清楚,小時候,席恩沒來到鄒家村時,婆婆對他就跟自己的親孫子似得。就連席恩來到了,婆婆也從來沒有厚此薄彼過,不論做什麼好吃的,拿給晚輩的都是一樣分量的,沒有誰比誰多這一說。
這樣一個慈祥的老人,怎麼可能害過自己,還差點要了自己的命。
席恩神情恍惚茫然,像是回想起什麼可怕的事情,手都在顫抖。「就是那天,你們一起上山。不知為何,等到人發現時,卻只有你一個人暈倒在地上。你回來后大病了許久才好,但是關於那時的記憶卻全都沒有了。可你知道為什麼,明明是我們兩個人一起上得山,卻只有你出事,而我卻毫髮無傷嗎?」
「我記得,外婆說,說是你發現我暈倒了,所以跑下山去喊人來的。」
「不,不是那樣的。」席恩聲音暗啞地繼續說道:「其實當時我們兩個人都暈倒了,但是我外婆那天似乎有所感應,於是她先到了山上。她說,當時見到我們兩個齊齊倒在地上,老人家當時嚇壞了,一時慌了手腳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腦海中傳來一個聲音,告訴她有個地方長著一種草藥,可以救我們。可是——」他說到這裡,忽然說不下去了,只是死死咬著下唇,看著鄒成渝。
鄒成渝聽到這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嘆了一口氣,幫他說出來。「可是那種草藥只能救一個人是嗎?」
「是的,我外婆那時候也掙扎了許久,可是最後她還是選擇了救我。」席恩說完這些,整個人都想被抽光了力氣一樣,偏著頭癱軟的靠在牆上,一動不動。像是在等待一個審判的結果,又或者,是在等待救贖一樣。
沉默,良久,鄒成渝才再次開口。「我不怪婆婆。」
席恩眼一亮,轉瞬有暗淡下去。「小渝,你的心太善良了。」那些事外婆隱瞞了許多年,那些年看著外婆每次面對小渝時,既複雜愧疚又不安難過的神情,他一直不懂為何。直到外婆在醫院去世的前一天,老人家終於把這些事都告訴了自己的外孫,也告訴了他為什麼自己總是說讓他要永遠照顧小渝,不管小渝將來發生任何事,自己都必須要幫對方。那一天,他才終於知道,原來自己欠了小渝一條命。
「我不怪婆婆,一是因為婆婆一直對我很好,不管是不是因為這件事,婆婆她從來都待我像待親孫子一樣。說實話,當初你回來時,我還惱過你呢,覺得你一回來就搶了婆婆。」鄒成渝調皮的吐了吐舌頭,話鋒一轉,正色道:「第二,也是我今天要跟你說的。我從小,就總能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我不是在說胡話,而是真的。」
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將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告訴席恩,擔心有天會牽連到他。但現在,他卻覺得自己必須要告訴對方。因為他們將來會是一輩子的好兄弟,自己不想瞞著他,也怕萬一有什麼不長眼的因為自己的緣故傷害到對方,他後悔都來不及,不如讓對方知道這一切,以後也好多加留心。
最關鍵的其實是元煦告訴他,葉哥有些特殊,他彷彿生來就是那種不招妖鬼精怪的體質。只要在他身邊,那些邪物都會避而不見,當他是個透明人。鄒成渝想起之前在片場被小鬼引開那次,為什麼不管用?元煦的回答則是十分邪魅的一笑,然後翻身壓住他降醬醬釀釀一晚上,第二天在鄒成渝捂著腰大罵他無恥時,用實際行動告訴了他,要怎麼樣才管用。
現在,他決定了,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葉哥!至於他要幫誰嘛,嘿嘿嘿——
「唔,好痛,你打我幹嘛?」鄒成渝捂著額頭,不解道。
席恩漸漸恢復過來,明明兩個人是在說很嚴肅的事,對方居然還有功夫在一邊神遊天外,最可氣的是還敢發出那種ws的笑聲,一看就沒在想什麼好事!「你又在腦補什麼呢?」
「沒有啦。」鄒成渝擺擺手,忙道:「我還沒說完,小席子,你也別在內疚了。其實你該早一點告訴我這件事的,那樣我就可以告訴婆婆,我並不怪她,當時她會做那樣的選擇一是愛你,二是受了蠱惑。」
「蠱惑?」席恩俊眉微皺,似乎明白了些什麼。「跟你剛才說的能看到那些東西,有關?」
「是的,上次元煦告訴我,咱們後山那裡有一隻入了魔的狐狸,估計就是他身上的魔氣侵擾,所以婆婆——」
席恩輕嘆一口氣,目光複雜的拍了拍鄒成渝肩膀。「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了。雖說魔氣是一方面,但外婆當時動了只救我一人的念頭,這些也都是事實。」
「席哥。」這還是自兩個人長大后,鄒成渝第一次又這樣叫他。「婆婆已經走了,那些事也都過去了。我們現在都好好的,她老人家泉下有知,也會安心的。你就不要再多想了,不然我以後會覺得很彆扭的啦。」
席恩沉默半晌,終於點點頭。「謝謝你,小渝。」
「謝什麼啊,我們是兄弟嘛。」鄒成渝嘻嘻一笑,想到自己找他的目的,又道:「對了,差點忘了正事。這次參加這個節目,你知道元煦為什麼來參加嗎?」
「為什——難道是這個節目有古怪還是說,這裡面有什麼人有問題?」解開一些心結之後的席恩又恢復了他精明的頭腦,一針見血的問道。
鄒成渝神色凝重的點點頭,「是的,現在我們有兩個懷疑的對象。一個是跟你搭檔的陸茜茜,一個就是跟顧前輩搭檔的叫張玲的女生。」
席恩一聽陸茜茜的名字,忙站直了身體說道:「陸茜茜?正好我也有要跟告訴你的,昨天晚上,我半夜似乎聽到她那邊好像有什麼動靜。有點像是,咳,還有一個男人的聲音。但是你現在這麼一說,我更加覺得我沒聽錯了,那聲音語氣說是因為做那檔子事而發出的歡愉聲,不如說是在壓抑著痛苦的呻|吟。那個男人,倒像是很滿足的樣子。」
「男人?是節目組的人嗎?」鄒成渝問道。
「應該不是吧,我睡眠很淺,那個樓梯又是木質的,踩上去會咯吱咯吱響。」席恩回憶昨晚的事,說道:「我總覺得他更像是憑空出現在屋子裡的。」
「我馬上告訴元煦。」鄒成渝說著就要去找元煦,走了兩步又趕忙轉回來,「忘記這個了。」
席恩低頭,看著對方手心裡那個方方正正的符紙,確實——很像是地攤上討來的舊貨。
「哎呀你別看他長得丑,但是很管用。」鄒成渝一把將符紙塞到他手心裡握住,「一定要貼身放著,可別弄丟了。不過也別擔心,防水防火還防雷電,總之質量杠杠的,你值得擁有!」
席恩哭笑不得的看著他旋風一樣又跑開了,將符紙貼在心口處。剛要離開,忽然身子一晃,視線變得有些模糊起來,頭暈暈的,恍惚間似是問道一陣甜甜的香氣,那一刻,心中仿若再美好不過了,然而與之相反的,隨之響起的聲音卻十分的的陰鬱森冷。
「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見到他,呵呵,有趣,真是太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