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上

  白雲環繞,霧氣朦朧,只露出一個隱約的山峰。


  身體好似懸在半空,被什麼牽引著,一點一點的靠近那個地方。


  好像冥冥中自有註定,我終有一天,還會回到這裡來。


  然而那個時候,曾經與我一起的他們,卻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忽的一陣縹緲悠揚的歌聲從白霧中傳出來,他仍舊站在原地,傾聽著那熟悉又陌生的歌謠。


  此處是靈山,山中有仙人;

  仙人歸墟處,有寶現光華;

  白雲遮深林,林間有神物;

  神物青尾羽,啼鳴驚天地;

  神物青尾羽,啼鳴——驚——天——地——轟隆!一聲雷響!天地驟然黑了下來,刺眼的白光劃開天幕,濃重陰冷的黑氣從林間拔地而起,凄厲的鳴叫聲響徹天地,那一聲接一聲的撕心裂肺的鳴叫聲,讓聽者忍不住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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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騙子!騙子!你是騙子】


  【原本屬於我的!都是我的!】


  【你以為,你死了,就算了結了嗎?!】


  【不!欠我的,總有一天,我要親自拿回來!】


  【無論是誰,哪怕天地,都不能阻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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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叫什麼名字?】一個十分溫柔威嚴的男人聲音問道。


  【嘰嘰!】


  【呵呵,原來你還不會開口說話】男人大笑起來,輕輕一揮袖子。


  翠玉般的小東西只覺得一股溫暖的熱流從身體深處湧起,腦中靈光一閃,一張嘴,便道【你可以給我起名字嗎?】


  【你知道我是誰嗎?】男人笑著問道。


  【嘰嘰,我,我見過你!】


  【哦?在哪裡?】


  【外公!嘰嘰!有天我看到,你與外公說話!嘰嘰】


  【原來你是他的外孫啊,那我給你起名字倒也不是不可以了。】


  【真的!起名字起名字!】


  【你通身如翠玉般清澈,又是天地靈氣所孕育而生,吾便賜你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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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看看這是什麼?】


  這是,是——好痛,五臟六腑突然間像是被千萬根尖利的針刺般疼,是什麼,這是到底是什麼!好痛!——救我,救我!


  沒有動,那雙一直注視著自己的,曾經那樣慈愛的目光,卻只是這樣靜靜地,沉默的看著自己。看著自己的肝腸,一寸一寸的斷開,陰森冰冷的黑霧將自己一點一點的吞噬。


  最後留在耳邊的,只有一聲,輕輕的嘆息。


  天地造萬物,萬物有所歸。


  這便是,命運。


  可我——偏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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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七哥哥,昨天我看到村子里的癩子叔叔偷偷抓到了一隻小狐狸!]

  [小狐狸!]

  [是的!而且那隻小狐狸是白色的,好漂亮!可是被他偷走了!]

  [小渝,告訴胡七哥哥,那個癩子叔叔,他在哪兒?]

  [啊,就住在山腳另一邊,只有他自己住在那,村裡的叔叔伯伯都不喜歡他!外婆也讓我看到他都要離得遠遠的!]

  [我知道了,今天很晚了,哥哥先送你下山好嗎?]

  [好!對啦對啦!胡七哥哥!我忘記告訴你了,外婆隔壁家的婆婆的小孫孫來啦!外婆說他跟我一樣大,不過他長得好好看,就跟胡七哥哥你一樣好看!]

  [是嗎?那我也想要見見他了。小渝,最近幾天你不要到山上來了。]

  [為什麼?]

  [哥哥這幾天有點事,很重要,所以可能沒辦法陪你。]

  [哦哦,是不是你上次說的什麼什麼,要改叫狐仙什麼的?]

  [哈哈哈不是改叫,唉算了反正你也不懂,你只要記得,這幾天千萬別上山就行。]

  [好的我記住啦!胡七哥哥再見!]

  再——見——不!——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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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次,來到了夢中。


  鄒成渝看著兩個小小的身影從自己身邊嬉笑著跑過,然後突然間,跑在前面的那個身影倒了下去,後面的嚇壞了,忙跑上前抱住他,就在這時,他看到一縷一縷的黑氣如同絲一般冒出來,死死纏在兩個小孩子的身上。


  鄒成渝想要大喊,可是他張開嘴,卻只能發出無聲的喊叫。


  就在他焦急不已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又出現在自己面前,是外婆!


  他看到外婆著急的跑到兩個孩子面前,不知所措,然後一個漂亮的面孔出現在視線里,是胡七!


  可是,這時候的胡七跟自己已經想起來的記憶中的胡七截然不同,他的眉眼依然精緻,卻赤紅著雙眸,周身環繞著戾氣。他俯身,對著外婆說著什麼,外婆像是懼怕,然後沉默半晌,卻最終點頭應下。


  鏡頭一轉,大病一場醒來的鄒成渝忘記了當初的事情,席恩早已被他父母接走。而他留在了這裡,卻再也沒有去過山裡。就在幾天前,他們村子的那個癩子被人發現死在了自己的屋子裡,滿身鮮血淋淋,身上都是爪痕。村長很迅速的讓人將他下葬,並且命令所有見過的人都牢牢閉緊嘴巴,不許將這件事說出去。


  外婆的卧室也從這一天變成了鄒成渝的禁地,三令五申不准他踏入半步,在那裡,供桌上,一尊凶神惡煞的狐像正冰冷的注視著他們祖孫二人。


  幾年後,鄒成渝離開了村子去找尋自己的夢想。而外婆,卻再也沒有離開過村子半步。


  她要守著這尊魔狐像,也信守著承諾,那是為了保護外孫一生無病無災,平安幸福的承諾和誓言。


  鄒家村的村民忽然間同時陷入了沉沉的睡夢中,不管是在外面走著的,還是在廚房中準備做飯的,還有田間勞作的人和玩耍的孩童,都在同一時刻,突然倒地,不省人事。


  整個村子陷入了一片詭異的靜謐,寂然無聲。


  只有通往後山的小徑上,還能看到一個身影,正在緩緩前行。


  元煦自進入特科之後,這還是他第一次感到渾身上下都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就好像被什麼令人恐懼的力量壓制著,讓他不能如平常一樣行動自如。可是,偏偏又能感受到身體深處那股炙熱的火焰,在燃燒著,給他帶來全新的力量,讓他能夠短暫的掙脫被束縛住的身體,雖然行動有些緩慢,至少不會被動昏迷。


  雖然這些已經足以表明他跟對方的差距到底有多大,但是一想到鄒成渝被對方帶走了,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要去把他救回來。即使自己的力量,現在還是這麼渺小。


  就在他走到一半時,忽然,天地變色,狂風大作,飛沙走石。


  凜冽的風卷著四溢的殺氣劃破他的臉頰,有什麼東西似乎就要破繭而出。


  一道尖利的鳴叫聲突然響起,他抬起頭,只看到遮天的巨大的羽翼劃過長空,一邊嘶鳴,一邊盤旋著,那聲音里既有無盡的痛恨,又有數不清的悲傷。


  元煦怔怔地望著翠色清澈的羽翼,腦海中彷彿閃過一道同樣的場景。但是,又不儘是一樣的,記憶中的那隻小鳥,比現在看到的,要小很多,小到被捧在手心裡,或是偶爾站在肩膀上,小小的爪子緊緊抓住衣服,毛茸茸的小腦袋時不時蹭過頸項,那樣的令人疼愛。


  林中忽然甩出一個身體,狠狠撞到樹榦上,然後滑落在地。


  元煦眯起眼,就是這具身體的主人,剛才在自己面前帶走了鄒成渝。然而如今在看到他,卻像一個破碎的人偶被別人隨意丟棄在這裡。


  那具身體很快動了下,然後緩緩地抬起頭,露出一張十分精緻的面孔。


  狐族的人,向來以容貌和媚術蠱惑人心。但是修成仙道之後,他們就能夠控制自己的*,反而會變得溫和起來。而眼前這一隻,無論是他兇狠的眼神還是身上令人作嘔的森冷氣息,都無一不在說明,這是一隻已然墜入魔道的狐魔。


  既已成魔,便為天地正道所不容。


  也是特科所必須要除去的目標。


  元煦微微抬手,泛著金色耀眼光華的一柄短劍從他手心抽出,這是他的本命法器,特科唯一一個有自己法器的人便是元煦,但從法器被鍛造出到現在,這還是他第一次用。


  短劍名東君,乃化用太陽神之名,斬殺天下一切邪魔!

  因為東君中,有他自己的一滴心頭血。


  雖然元煦也不知當初鍛造時,為何突發奇想,將自己的一滴心頭血放入其中。但他也知道,三界之中,無論神妖還是人,最重要的便是心頭三滴血,傳說這三滴血是人的前生今世和來生的命之運道,是天地輪迴中不可缺少的擁有著無法言喻的神秘力量。所以東君與元煦,從此便也成為了一體,東君,就是他一滴心頭血的物化所在。


  對面的狐魔看到他手中的東君,立刻渾身戰慄起來,但隨即,他那本來完美魅惑的臉上,卻露出一抹十分詭異扭曲的笑。


  「想不到,有生之年,竟然能讓我見到東君。咳咳咳,上天對我,還真是不薄呢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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