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特調科02

  上了那輛破爛似的桑塔納后,鄒成渝在旁邊抓耳撓腮的回顧這幾天雞飛狗跳的經歷,這邊開車的元煦也在暗中觀察他。


  坐在身側的青年,青澀的面孔看起來就如同剛畢業的大學生一般一臉的茫然懵懂。絲毫看不出是個已經在這個圈子混跡了十年的老油條,也不知是城府太深還是真的天真無邪。


  不過這些對元煦來說都無所謂。他原本只是隨便找個下屬過來走一趟,結果見到鄒成渝照片的那瞬間,居然能夠看到那上面靈氣滿的都快從照片上溢出來。


  人自出生起,身上多少都帶著一點靈力,那是來自魂魄給予的力量。


  這種魂魄之力分為三種:其一是魂魄之力高過一個數值,可以感受到天地之間遊動的靈力,便可以修鍊。能力強的,將來或許還能得道成仙,但這種人,十分稀少。自神魔時代結束,基本可以忽略不計;其三是魂魄之力十分微弱,小到根本注意不到,這樣的人,就是一個普通人;而夾在中間的那種,魂魄之力卡在一個數值,不上不下,既無法觸摸到天地之氣,偏偏又會招來邪物的覬覦。


  這種情況的人,便是天生陰陽眼,能見鬼怪。於是有人是心性強大,後天開眼,便能學的一二道法,輔以符籙法器等也可以降妖除魔;剩下一類,卻會被聞味而來的妖魔纏上,直到身上的魂魄之力被吸食乾淨,那時候,這個人也廢了。


  淮西市特別科里的人,都是前一種,元煦自己亦然。


  所以當他發現鄒成渝的存在時,也不由驚訝,一個滿身都是靈氣,滿的連一張照片都能散出來的普、通、人,為什麼到現在還依然只是個普通人?!

  鄒成渝這個人,成功的引起了淮西市特別科科長元煦的注意。


  但對於鄒成渝來講,他一點也不希望得到對方的注意。


  「你之前,有沒有遇到過什麼古怪的事?」過了一會兒,元煦先開了口。


  鄒成渝撐著下巴回憶了下:「以前從沒有,最古怪的,就是前幾天在劇組遇到的關於紅嫁衣的事了。」他說完又想起那件嫁衣被指尖觸碰時那種冰冷的觸感,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下。


  元煦自然看到了,問他:「那件嫁衣,有什麼問題?」


  鄒成渝秀氣的眉毛擰在一起:「說不上來,其實要是沒聽到人傳言,我當時也不會覺得它出現在那裡有什麼奇怪的。非要說的話,就是摸上去有種冰涼冰涼的感覺。」他轉頭瞅著元煦:「你還沒說帶我出來做什麼呢?」


  元煦笑的一臉促狹:「你都坐上我的車了才想起來問。嘖嘖嘖,怪不得你經紀人見你答應跟我走,眉頭皺的都能夾死一隻蒼蠅。」


  鄒成渝.……鄒成渝心想你這什麼破比喻,聽起來有點噁心好嘛。但他人在車檐下不得不低頭,於是語氣軟弱道:「那個,大,大哥——」


  「你這麼喊我像是外面路上□□的,這會讓我忍不住下意識的就把證件掏出來。」元煦一揚眉,兀自打斷了他的話。


  鄒成渝撇嘴:「警察叔叔。」


  「你叫我叔叔沒問題,不過我還不想有個這麼大又這麼——」元煦話沒說完,看到鄒成渝瞪過來的視線一聳肩:「我叫元煦,你可以叫我元煦或者,元煦。哦,還有,我不是警察。」


  鄒成渝:……我想叫你蛇精病你敢應嗎?然後他想起之前有人打電話來似乎在那邊叫過一聲科長,於是試探性的道:「元……科長?」


  「耳朵挺好使的嘛。」元煦眼眸一轉就知道他是從那通電話里聽來的了,對鄒成渝的印象倒是比之前好了點。「帶你去報案者那裡走一趟啊。」


  「你是說——那顆樹?」鄒成渝遲疑的看著他。


  「你以為我說著玩的?」元煦指指自己:「我這人吧,從來不開玩笑。所以以後我說什麼,就是什麼,懂?」


  鄒成渝腹誹,我又不是你下屬,管你說一二三四五六七呢,面上卻笑的一臉討好:「是是是,自然都聽元科長的!」


  元煦似笑非笑地在他臉上掃過,沒言語,只是突然踩了一腳油門,鄒成渝腦袋正想往窗戶邊上靠,一個不留神,砰地一聲撞了上去,捂著腦袋,默默地把頭扭向窗外。


  對方卻哈哈大笑:「對不住啊,沒注意到。」語氣一點也不誠懇。


  鄒成渝默默在心裡比了個中指。


  元煦再次轉過頭時,發現剛才還滿臉心思都藏不住的青年已經睡了過去。他眼底下一圈青色,大概最近都沒有休息好,也並不像外面說的那樣沒心沒肺嘛。


  車子開的越老越快,但是非常平穩。就連行駛過那段正在施工,坑坑窪窪的小路時居然也如履平地一般,也不知元煦是怎麼開的車,而且明明是在鬧市之中,外面居然一點聲音也傳不進來。


  因此鄒成渝睡得很安穩,但這隻持續了一小會兒。在元煦專註前方的時候,鄒成渝的眉頭不知不自覺的,就皺在了一起。


  外表開起來已經陷入熟睡中的鄒成渝在夢中突然睜開了眼,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陰暗黑冷的林子里。


  透過稀疏的枝葉落下的月光,慘淡而清冷。


  鄒成渝摸了摸胳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望著前方不知通往何處,黑幽幽地似一張血盆大口的路途,渾身僵硬。


  就在他糾結的幾秒鐘,冷不防的響起幾聲蛙鳴,鄒成渝全身一激靈,順勢就向前跨出一步,這一下,彷彿觸動了什麼開關一般,冰冷的月光似乎突然間就挪到了他的頭頂上方,無邊的暗夜中,一串詭異而莫名的歌聲由遠及近的,傳入他耳中——


  紅蓋頭,血繡鞋,抬著轎子迎新娘,迎新娘;


  他抱緊雙臂,顫抖著循聲望去,就見一頂紅轎子出現在視線里,明明一開始在很遠的地方,他只是眨了下眼,轉瞬紅轎子就到了他跟前——


  紅轎子,血嫁衣,抬走新娘入洞房,入洞房。一張慘白慘白的小臉忽的從轎子後方探出來,塗滿血色的紅嘴嘟起,並沒有張開的痕迹,但那歌聲仍然一遍又一遍的圍繞在鄒成渝的耳畔。


  什……什麼東西?鄒成渝心裡不停喊著,快跑,快跑,馬上離開這裡,然而雙腿卻變得十分沉重,身體也不聽自己的使喚,竟然由著那慘白著臉的東西湊到自己的面前,黯然無光的雙眼死死盯著自己。


  紅蓋頭,血繡鞋,抬著轎子迎新娘,迎新娘;


  那歌聲又再一次響起,反反覆復雖然只有這兩句,卻讓人覺得不寒而慄。


  鄒成渝雙手指甲狠狠掐入掌心,拚命對自己說,這是夢,是夢,只要醒過來就可以了,但是無論他怎麼暗示自己,那張慘白無光的臉還是在距離自己不到一指寬的面前,就那樣,沉默著,盯著自己。


  那頂紅轎子安安靜靜停放在原地,風吹起轎簾,鄒成渝眼角的餘光似乎見到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再定睛一看,一件大紅色的嫁衣,正正被吊在他面前的樹枝上,由上而下的,彷彿有什麼東西再透過那紅蓋頭,正看著他。


  這一刻,鄒成渝終於壓抑不住內心的恐懼,瘋狂的嘶吼出來——啊!


  「鬆手!在不鬆手我就把你直接從高架橋上扔下去!」


  鄒成渝猛地睜開眼,就見到元煦英俊的面孔正惡狠狠的瞪著自己——的雙手,因為它們此刻正揪著元煦的衣領死不鬆開。


  元煦皺眉:「你鬼哭狼嚎什麼呢,我讓你鬆手,沒聽見?我數一二三,不放手我就踹你出去了啊,一……三!」


  「二……二呢?」感覺自己才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的鄒成渝,顫抖著雙唇,用快要哭出來的聲音一邊鬆手一邊控訴道。


  元煦不怒反笑:「呵,膽子不小嘛。」見鄒成渝縮成一團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嘖了一聲:「說吧,都看到什麼了?」


  就在自己身邊,居然無聲無息的就夢魘了。元煦心裡也被勾起了一絲火氣,對著鄒成渝的語氣都不耐起來。


  鄒成渝下巴埋在拉高的衣領中,搖著頭嘟嘟囔囔一陣子,元煦一個字也沒聽清,頗為不快地伸手一把拽過他:「要麼現在一個字不拉的說出來,要麼繼續做你的噩夢,別讓我再說第二遍。」


  雙眼含淚,前所未有的一陣后怕:「林林子,還有詭異的歌,一張慘白的臉。嗚嗚還有,還有紅嫁衣嗚嗚嗚好可怕,太可怕了!」


  「首先,你的語文一定是體育老師教的。下次記得敘述有序,主次分明;其次,男人哭就大聲哭,嗚嗚嗚是個什麼鬼!最後,那首歌怎麼唱的,記住了就念出來給我聽。」元煦說完直接鬆開手,還順手在他衣領上擦了擦,剛才鄒成渝的眼淚落了幾滴在他手背上。


  鄒成渝一臉『你根本不能理解我內心的恐懼』『我的內心現在是崩潰的你造嗎』然而並沒有博得對方一絲一毫的同情,在元煦威脅的挑眉中,顫抖著把腦中記起的歌念了出來——


  紅蓋頭,血繡鞋,抬著轎子迎新娘,迎新娘;


  紅轎子,血嫁衣,抬走新娘入洞房,入洞房。


  鄒成渝縮了縮脖子,最後補了一句:「月下老,牽紅線,三生石上刻終身;千年渡,百共枕,姻緣天定意難違.……」


  元煦眼眸一暗,腳下瞬間狠狠踩了一腳油門,鄒成渝一個不留神再次與玻璃窗來了個親密接觸。


  「坐穩,去晚了——」元煦一聲冷笑:「就看不成好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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