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他聽到自己的心說:我不想放棄她,我愛她。
他看到她對他微笑,疏離而客氣,微微點頭示意後,她轉過頭去,看著窗外的陽光,安靜的像個水晶娃娃,一碰就會碎掉。
腳不由自主的動起來,他朝病房走去。
就在他的手觸碰到門把手時,一聲低喝讓他停了動作。
“墨子非。”他看著來人,目光平淡。
墨子非掛著淡淡的笑,眼中卻充滿了敵意,他扇了扇風,鼻子動了動,似笑非笑的看著張騰,“醫生說她需要靜養,暫時不適合探訪,而且,你剛抽了煙,就不要進去了吧?”
古青煙從後麵趕過來,同樣充滿敵意的瞪著張騰。
聳聳肩,鬆開門把手,張騰往後退了兩步,隨口問道:“身為公司的老板,帶頭曠工好嗎?”
“不用你操心,我屬下得力。”墨子非挑釁的說道。
兩人都不甘示弱的對視著,空氣中仿佛有電流滋滋閃過。
古青煙的眸子暗了暗,抿了抿唇,擠到兩人中間,一手一個的推開,她掐著腰,一副護花使者的模樣,“你們兩個都給我離欣欣遠點,沒我們的同意,你們都不能看她。”
張騰冷嘲道:“怎麽,你們要囚禁她?她是失憶了,不是變成傻子了,她有自己的判斷能力。”
墨子非雖然沒有說話,但不得不說,他也認同張騰的說法。並且,他知道,這是重新開始的好機會。
在這一點上,兩人都不謀而合。
“那也要醫生確定她的情況穩定後再說,對吧,醫生。”古青煙對著墨子非身後擠擠眼。
醫生冒著冷汗看著麵前的三人,不管哪一個他都記憶猶新。害怕的後退一步,他擦擦額頭的汗,頂著龐大的壓力急速的說:“目前來看腦部的淤血吸收度良好,但因為壓迫的時間太久,還需要一段時間恢複。”
張騰上前一步,眼神如盯上獵物的鷹隼,嚇得醫生一個打顫,“主要看患者的恢複能力,短的話一周、半個月,長的話可能一年、兩年,甚至更久。”
“那我們什麽時候可以見她?”墨子非也緊盯著醫生,醫生抱緊了懷裏的病例,小心翼翼的回答:“再過兩三天。”
“童童!”古青煙遠遠的看到那個小小的人影,踮起腳揮著手招呼他過來。
醫生見他們的注意力轉移,悄悄的貼著牆逃走了。
童童慢騰騰的走過來,眼睛紅紅的,有些發腫,明顯是哭過。冷漠的看著麵前的三個人,他的嗓音有些沙啞,使得話中的疏離感更強,“你們都圍在這裏幹什麽,不要打擾我媽媽休息。”
古青煙一愣,有些莫名其妙,為什麽對她都這麽冷淡?
墨子非扯扯古青煙,見她疑惑的看過來,他輕微的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刺激童童。
“我和古青煙先走了,等你媽媽能會客了,我們再來。”
說完,拉著不情願的古青煙走了。
童童抬起頭,不耐煩的瞪著張騰,臉上的表情清清楚楚的寫著:你怎麽還不走!
“沒人會跟你搶你媽媽的,不要這麽大的敵意。”趁著童童不注意,張騰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童童低著頭站在原地,雙手緊緊握成拳,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鬆開手,偷偷的扒著窗戶往裏看。
蔣欣披著一件外套,靠在床頭,正聚精會神的看著窗外的景色。
長時間的大雨打掉了不少樹葉,一片鮮綠的葉子隨著風飄飄蕩蕩的撞上了窗玻璃,落在了窗台上。
如果現在不去拿的話,一會兒它就要掉下去了。
這樣想著,她動了動胳膊,冰涼的輸液管碰到了她的手背,她轉頭,正好看到窗台邊,一個黑色的小腦袋縮了下去。
歪了歪頭,她沒怎麽在意,或許是誰家的病人家屬吧。
扶著床邊,她穿上拖鞋,試探著站起來,雙腿有些用不上力,醫生說是車禍的後遺症,隻要多走走就會恢複。
試探著走了一步,她笑起來,嗯,醫生沒有騙她。
一手緊緊抓著輸液的瓶子,一隻手扶著床,她慢慢的往窗戶邊挪動。三步,兩步,一步,很好,她到了窗邊。
輕輕的推開窗戶,風吹了進來,帶著陽光溫暖的氣息,雨後清新的泥土味道,她深深的吸了口氣,看著外麵一片生機勃勃的樣子,有些心癢癢的想要出去轉轉。
站了一會兒,她淡笑著收回了視線。
還是等她再好一些再出去吧,不能給醫生護士添麻煩呢。
雖然被護士囑咐不能開窗見風,但是,開一個小小的縫也沒太大關係吧?她吐吐舌頭,把窗戶留了個縫隙,這樣她就能聞到消毒水外的其他氣味了。
轉過身,那片葉子靜靜的躺在地上,她輕輕的敲了敲頭,都忘了自己是想要它才過來的了。
慢慢的蹲下身,她撿起葉子,轉動著葉杆兒,葉子如同綠色的風扇般轉了起來。
滿足的笑起來,她撐著腿小心的站起來,直到完全站穩,她才長舒了一口氣。
重新回到床上躺好,她舉起葉子,越看越喜歡,於是把它放在枕頭邊,伴隨著植物特有的氣味悄然入睡。
而因為這片葉子,她擅自下地的事情也就敗露了。
麵對醫生小心翼翼的警告,她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低著頭,連連點頭,可臉上卻是偷笑的表情,看的醫生既無奈又想笑。
想到那三個凶神惡煞和那個小凶神惡煞,醫生連忙多嘴,板起臉將她的情況一一詳細說明。
講解結束後,看她若有所思的樣子,醫生稍稍報了點希望,“你,有沒有想起些什麽?”
蔣欣回過神,下意識的笑起來,聲音輕柔,“不好意思,恢複的記憶還是隻有19歲之前的。”
在心裏哀哀的歎了口氣,醫生安撫的笑笑,“不用道歉,這是創傷後的應激反應,不是你的錯,時間久了就會慢慢恢複的,你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謝謝。”蔣欣感激的看著醫生,期待的問道:“我可以出去轉轉嗎?一直待在屋子裏有些悶。”
醫生有些為難,但麵對這樣純真的笑顏,真的很難拒絕,於是他想到一個折中的法子,“你的身體還有些虛弱,不過下午太陽好的時候,可以找護士陪你去庭院坐坐,但不能太久,最多一小時。”
“好的,我知道了。”聽到可以出去,蔣欣開心的笑起來。
醫生有些看愣了,直到蔣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驚慌失措的回過神,趕緊找了個借口出去了。
然而,剛一出門,就被圍上了。
抬頭,是三個大凶神惡煞,低頭,是一個小凶神惡煞。醫生第一次深刻體會到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絕望感。
墨子非意味深長的打量著醫生,長長的哼了一聲,卻不說話。
張騰語氣平淡的問了醫生情況,在聽完後,隨意的一瞥,他微笑著說:“這次多虧醫生的努力,之後我會送麵錦旗給醫生的,還希望醫生繼續加油。”
醫生連連點頭稱是,不經意的對上了小凶神惡煞的眼睛,心裏咯噔一聲,趕緊找借口離開了。
全程圍觀的古青煙翻了個白眼,對這三個男人的嫉妒心鄙夷不已。但同時,也深深的擔憂起來。
醫生說的很明白,既然蔣欣唯獨記不起19歲之後的事,那就說明在她的潛意識裏,這段時間的記憶讓她深感痛苦,所以人體的自我保護機製就將這些記憶鎖起來了。
並不是完全消失了,而是她不願意想起來。
古青煙靠著牆,看著白色的天花板,心裏堆積著深深的埋怨,可又無處發泄。
她不服氣,她不甘心,難道她們相處的三年多的時光,在蔣欣的眼中也是痛苦的不堪回首嗎?
隻有她承擔著這份記憶,受著煎熬,太過分了!
偏過頭,墨子非又在跟張騰“深情對視”。心裏的怨氣突然找到了突破口,她一把抓住墨子非的後衣領,不顧他的反抗,一邊咬著牙嘟囔著,一邊拖著他離開了醫院。
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兩人離去的方向,張騰雙手插兜,跟童童並排站在窗戶邊,看著裏麵。
“想喝什麽嗎,我請你。”淡淡的開口。
冷酷的,毫不猶豫的拒絕,“不用。”
斜眼看了看他,張騰突然一把拽起他的後衣領,把他夾在胳膊下直奔醫院外的咖啡館。
童童臭著一張臉坐著,而張騰舉手投足優雅盡顯,服務員就這樣尷尬的站在桌前,心裏催促著趕緊點單好讓她趕緊離開。
“黑咖啡,三明治。”張騰放下菜單,看了眼童童,見他冷哼一聲扭過頭,他微笑著說:“草莓奶茶,草莓慕斯。”
童童立馬轉過頭惡狠狠的瞪著他,而服務員迅速的重複一遍,逃也似的走了。
“我記得,當年你們離開前,你點的就是這個。”麵對童童殺人般的目光,張騰泰然自若的說出了消息來源,“你的好姐姐葉如蝶也說你最喜歡這種小女生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