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你這樣高高在上的人,視線所及之處仿佛皆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可你看到麵前的景象了嗎?
叫囂的狂風,懾人的暴雨,劈開天際般的雷電,一切的一切,都如此的奔放、狂野、自由!
就像人心,怎麽可能會被禁錮住呢?
看著張騰不明所以的表情,她無聲的笑起來,笑的肆意。
“你呀,真傻。”
這麽簡單的道理,你卻不懂。
張騰皺眉,覺得她話中有話,卻無從探知。俯下身,靠近她,氣息彼此交纏,他驚覺她的眼睛竟綻放著前所未有的光芒,耀眼的讓人忍不住想毀了它。
指腹摩挲著她的唇瓣,溫熱而富有彈性,可愛的像櫻桃,如果含住它,那將是怎樣的甜美?
“告訴我,”他舔舔嘴唇,低沉的聲線磁性非常,充滿了魅惑,“你在想什麽?”
唇角上揚,歡快的笑容,“你猜啊,猜中了我就告訴你。”
“我要是不猜呢?”距離更近一點,更近一點,幾乎碰觸到那抹嫣紅。
她直視著他,不見絲毫的愜意,“那就下次猜,我累了。”
動作一滯,她的臉上是坦然無懼的神情,她真的變了。
“好,那你休息。”抱起她輕巧的身體,安放在床上,仔細的蓋好被子,他臨出門前,深深的看著她。
她的目光沒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注視著窗外,眼眸深處是一種異樣的神采。
輕輕的帶上門,握緊的拳頭鬆開,不緊不慢的順著走廊往外走。
多少年了,他居然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就像是十五年前的自己,小心翼翼的隱藏著對自由的向往,蓄勢待發。
他很期待,無權無勢無錢的她,會怎樣絕地反擊。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隨即而來的轟轟雷聲響徹天地,連大地都震動了一下。
網絡上炸開了鍋,甚至還有謠言傳出,說天地不安,才會有驚雷震地,接下來肯定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各媒體紛紛轉發,很快便有專家出來澄清,說不過是自然現象,希望民眾能理性看待雲雲。
“媽媽,今天打雷的時候,很多小朋友都嚇哭了哦。”童童自豪的挺著小胸脯,“我就沒哭,還安慰她們呢!”
“是嗎?童童真厲害。”蔣欣誇了一句後,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仍是一副世界末日般的狂風暴雨。
童童按著遙控器,換了幾個台都是在說這件事,頓時不滿道:“好煩啊,怎麽都是說這個的啊?”
回過神,她勾起一抹笑,“這件事估計沒完,接下來還會再說好幾天呢。”
“誒——?”童童哀嚎一聲,倒在床上不說話了。
正如她所說的,就在專家出來澄清的第二天,網上便傳出某地水災泛濫,整個村莊都被淹了,幸好有人在災前發現動物的異常,提前做了準備,死傷才沒有很嚴重,但也失蹤了三人,目前正在全力搜查中。
翻看著網上的報道,她不禁有些好笑,連綿大雨若是籌備不足,很容易就會發展成水災,但網上的大部分人居然都相信是報應來了,甚至還流傳出末世論。
搖了搖頭,她關了網頁,但突然心念一動,打開本地的報紙網站,半小時後,她若有所思的抬起頭,手指無意識的敲著手機屏幕,良久,揚起一抹微笑。
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
今天,張騰沒有過來。
或許,在之後的一周內,他都不會來了。
果然,在老鼠把鑒定報告送來後不到一個小時,張騰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抱歉,最近比較忙,不能來看你。”話筒的那頭聽起來非常的嘈雜,雨聲、敲打聲、議論聲混雜在一起,他的聲音顯得遙遠而渺小。
她刻意忽略一閃而過的心疼,沒什麽情緒的說:“你好像很累,有好好休息嗎?”
一聲歎息似遠似近,他聲音中斷了一下,然後清晰起來,話中的疲累更加明顯,“忙過這一陣子就好了,你要乖乖的,等我回來,知道嗎?”
本是一句簡單的回答,她卻略略遲疑了一下,隨後柔聲說道:“我能去哪兒呢。”
輕輕的笑聲醇厚而低沉,如同高檔的大提琴聲一般,帶著幾分寵溺,“我會盡快趕回來,好好養傷。”
掛斷了電話,看著暗下去的屏幕,她有些愣神。
“呐,蔣姐姐,多好的機會。”清脆的童音帶著少許不滿,兩隻小腳不安分的蕩著。
揉揉小蝶的頭發,她沉默著不作答。
這場大雨造成多地水災泛濫,明星、企業家、網絡紅人如同聞到花香的蜜蜂一樣傾巢出動,發起捐款、進行義演、發放福利等等,都想趁此時機撈一個好名聲。
張騰自然也不例外,除了捐款外,他還親自前往公司的各個項目工地視察,改善下屬的工作條件,博得了一片好評。
騰躍集團家大業大,哪怕他一天跑兩三個地方,至少也要跑上三四天,更別說在天氣的阻礙下,交通不便,更加耽誤時間。
這本是一個逃跑的好機會。
“天氣不好,容易被堵在半路上。”
撒謊,明明是想拖著再見他一麵。
“而且他不在,監視的會更嚴。”
騙人,隻是想給自己找一個借口。
小蝶歪著頭,露出一個俏麗的笑臉,“其實留下也挺好的。”
轉過頭,不去看小蝶的眼睛,那雙清澈透亮的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眼神,是她不敢觸及的。
“比起金絲雀,我更喜歡麻雀。”小小的,絲毫不起眼,卻更加自由。
小蝶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張牙舞爪的在原地轉了一圈,“比起鳥,我更喜歡野貓!”
“真不知道將來誰能降服你!”捏捏她的小鼻子,蔣欣笑道。
皺皺鼻子,小蝶不在意的聳聳肩,“那就看他愈合能力怎麽樣了,靠近我是要受傷的。”
“鬼靈精怪。”笑罵一聲,正準備說什麽,卻看到門外似有人影晃動。輕輕點了點小蝶,使了個眼色,把桌上的杯子遞給她,“幫我接杯水吧,有點渴了。”
接過杯子,小蝶飛奔到門口,手一鬆,一聲脆響,杯子摔得四分五裂。小蝶驚呼起來,蔣欣也急急的大喊:“別用手撿!小心別紮傷了手。”
按下床邊的按鈕,門外的人影閃過不見,不到一分鍾的時間,便有護士進來,連忙把小蝶拉到一邊,開始收拾地上的碎片。
小蝶愧疚的站在床邊,聲音喏喏,“對不起,蔣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蔣欣鬆了口氣,柔聲安慰道:“沒事,沒傷到你就好。要是你受傷了,你哥哥說不定會殺了我呢。”
小蝶撇撇嘴,麵帶不爽,“還說呢,你不是約我去逛街,我讓他陪我去,他居然推脫說工作排滿了!要是他真在乎我,幹嘛不把工作推掉來陪我?”
“推不掉吧,你哥哥也要掙錢養家的呀,不然怎麽給你找嫂子。”蔣欣捏捏她賭氣鼓起的小臉,肉乎乎的,“不過是逛個街,不用你哥哥陪的,有個大男人在,我還不習慣呢。”
小蝶聞言翻了個白眼,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拿起手機翻了翻,突然眼睛一亮,把手機舉起來,興奮的喊道:“你看,還有三天就放晴了,這場可惡的大雨終於要結束了,咱們可以去逛街啦!”
拿過小蝶的手機一看,果然,三天後,天氣開始晴轉多雲,之後的幾天都會是晴天,但氣溫卻也直線下降。
“看你高興的,還有三天呢。”好笑的看著小蝶跳來跳去,她把視線又轉向窗外的雨幕上,心底的某處微微的疼痛。
三天啊,看來,沒辦法見最後一麵了。
不過,或許,不見才是最好的吧。她淡淡的想。
“你那裏晴天了吧?”
聽著話筒中傳來的聲音,不知怎地,她突然有些哽咽。
每天一通電話,每次隻能匆匆的說上幾句,便要結束。他的聲音總是像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讓她有種快要消失的焦慮感。
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好好喝水?有沒有好好睡覺?
她有很多的問題要問。
最想問的是,什麽時候能回來?
可所有的話到了嘴邊,都變成了不鹹不淡的“我很好”、“你注意身體”、“謝謝”。
她知道她心軟了,在這段隻聞其聲的日子裏,頻頻出現在腦海中的,是唐澤溫柔的笑臉,每每都讓她心痛的呼吸不了。
可她必須狠下心,貪戀一時的溫柔,換來的終究會是一輩子的囚禁。
“嗯,我的腳傷也好的差不多了,明天我跟小蝶約好一起去逛街。”頓了頓,她笑道:“你穿什麽牌子的衣服?我給你也帶一件?”
“不用。”毫不遲疑的拒絕讓她的心微微下沉,卻被下一句話照亮了整個心,“等我回去,我們一起去,我想親自為你挑選衣服。”
壓抑下不停翻湧上來的喜悅,她溫和的笑說:“那你好好照顧自己。”
聽著那邊突然忙碌起來的聲音,不等他開口就說:“又開始忙了吧?你去忙吧,再見。”
掛斷了電話,她握著手機發起呆來。
啪嗒,啪嗒。
她愣愣的看著手背上的淚,哀傷的情緒填滿了心髒。
再見,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