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邊陲小鎮
「你醒了？」似是感受到了楊軒的動作，一旁盤膝休息的步封睜開了眼睛，緩緩開口。
楊軒輕嗯了一聲，目光落在不遠處龐大的的巨隼屍身，神色一暗「可是因為我？」
步封猶豫著沒有做聲，片刻后又搖了搖頭「怪不得你」
「但這一切皆是因我而起……」
兩個人的交談不知不覺中驚醒了在場的眾人，但都壓抑著，沒有說話，除了恨恨咬牙的白厲，其餘人盡皆沉默。
楊軒緩緩起身，面向身前的寬闊土地，拔出手中之劍連斬，沒有什麼浩大的聲勢，僅僅是劍鋒劃過空氣的嗡嗡聲，還有泥土被攪動的細碎聲音。
感受著體內真元涌動的流暢，如臂使指，楊軒微微有些驚訝，蛻凡境中期的些許壁障似是有了鬆動，但此刻的他卻絲毫不在意，認真的做著手中之事，不曾停歇。
良久，楊軒面無表情，輕輕一喝，體內磅礴真元翻湧，方才攪動的泥土倏的一輕，竟然離地而起，原地留下一個丈許見方的深坑。
原本一旁的眾人對於他的作為頗有些不明所以，此刻卻又都領會，閃爍的目光中看向楊軒，流露出一絲感慨。
空地邊上，楊軒步調極為緩慢地走到巨隼屍身旁邊，微一用力，將其舉起，修士凡體二重天境界之時尚且能力拔萬斤，修至蛻凡，這不過千斤沉的屍體算不得什麼。
此時楊軒的臉色漸漸泛白，連番的動作下來，體力和真元有些難以為繼，不過他並沒有放棄，頗為小心的將巨隼放入深坑之中，靜靜地立在一旁，神色悲戚。
「你本該翱翔九霄，穿風過雨，奈何因我之過，淪落至此……」說到這，楊軒沉默了片刻，幽幽一嘆。
「若有來世，望你投個好胎，好走……」
話音剛落，真元操控著先前掘出的泥土，盡數潑灑在屍身之上，又尋了一塊枯木，用劍削作木碑，插入土中，隨後靜靜地站在那，良久，方才輕吐出一口濁氣，回到了眾人身邊。
「這是何苦？」
「呵呵」楊軒洒然一笑「天下生靈皆平等，巨隼有恩於我，為何不能將其安葬，反讓它承受暴屍荒野的痛楚」
眾人沒再言語，呆愣愣的看著木碑，還有木碑下翻新的泥土，若有所思，唯有白厲突兀的輕啐一聲，臉上滿布不屑，重新閉眼打坐去了。
如水的月光映照著，那處新墳似乎產生了什麼變化，隱隱有一隻神駿的大鳥衝天而起，恣意歡鳴著，投入那漆黑的夜色之中。
……
……
天色漸明，一行人利利索索的站起身，看向面無表情的蕭鳴亮。
「走吧，離此地百里左右有座小城，我已經通知宗門另遣妖禽來接，在那個小城會和」
百里之距，普通凡民可能要走上幾天幾夜，但是對於他們這些凡人眼中的仙師能人來說，也不過一盞茶功夫。
幾個人聞言再不多做停留，紛紛在蕭鳴亮的帶領下離開此處。
這裡，也唯有那些斷裂的樹木，叢草，還有空地上孤立的新墳還能證明他們的痕迹，如此而已。
行至途中，短短百里，周邊的景色自山林變作荒地，廣闊的一片枯黃，伴隨著風沙，倒有那麼種天涯頻蕭索，赤地幾千川的荒涼氣氛。
前方沒有多遠，終於是出現了一座破敗的小城，低矮的城牆，老舊的城門處寫著邊荒城三個古舊的字，城門沒有兵士，倒像是鄉村曠野的百姓私自建造的聚居之所。
城內寥寥幾棟兩層的木質閣樓就已經算是這裡頗為恢宏的建築，居民也是衣著樸素，三三兩兩的遊盪在街上，零星可以看到的行腳商人支著小攤，有氣無力的吆喝著。
「沒想到，神光王朝邊陲，竟然還有這等落魄的城鎮」林火兒有些訝異的打量著這裡的現狀，輕聲說道。
「你既已說是邊陲，自然不會多繁華秀麗，」楊軒也同樣觀察著此處凡民的言行舉止，「我們並不了解，或許他們的生活狀態才是最為幸福與滿足的」
楊軒偶然想到曾經在大羅王朝的坊市街口，娘親對他說過的話，一時間竟是想的痴了。
林火兒聽罷，默然不語，只是明眸顧盼生輝，縈繞著絲絲疑慮。
「好了，就是這裡，我們尋個茶樓小坐一會，想必宗門不久就會來人」蕭鳴亮輕輕說道，伸手一指街邊一個裝飾簡樸的小攤位，走了過去。
眾人隨後跟上，也紛紛落座。
攤位中原有的幾個凡民哪裡見過妝容如此秀麗俊美的青年男女，滿臉的驚訝，不時和同伴低聲議論著。
「這些人從哪來的？」
「不知道，看著裝束不像是邊荒城中的人」
「看那兩個姑娘，嘖嘖嘖，天仙般的人啊，這要是能娶回……」
「噓！你瘋了嗎，那等人物那是我們這窮鄉僻壤的山野之民能妄想的？」旁邊的人極為驚慌的捂住了身旁男子的嘴，忙出聲打斷。
到此的各位都是修者，自然聽得見他們說話，林火兒兩姐妹當然也盡收耳中，雙頰粉嫩，輕啐了一口，假裝聽不到。
步封和楊軒不禁莞爾，也是笑笑了事，但白厲就不同了，橫眉冷對，一聲輕哼好似用上了真元，束成一線，議論紛紛的凡民突然間像有雷鳴炸響在耳邊，嚇得栽倒在地上，無比恐懼的看著眾人。
「白厲」楊軒一聲輕喝，「他們都不過是凡俗百姓……」
「可有關你事了？」白厲戲謔的看著一眾凡民的表現，隨後轉過頭挑釁似的直視楊軒，一副老子願意怎樣就怎樣的表情。
白厲本就對楊軒巨隼之上入魔，狂性大發，害的眾人險些喪命的舉動耿耿於懷，於此，自然跟他不對路。
相反，楊軒卻是出自凡民，又是那等偏僻之地的人，心中自然而然的對這類生活清苦，但卻苦中作樂的俗世百姓較為偏愛，白厲的所作所為讓他有種說不出的厭惡。
他的目光陡然沉了下來，冰冷的眸子不含一絲情感，那股凶戾的氣勢幾乎可以跟昨夜入魔的時候相比。
白厲瞳孔瞬間回縮，嚇了一跳，那種狀態下的楊軒他幾乎不是一合之敵，但眾目睽睽之下，卻又不好服軟，只好佯裝鎮定的與其對峙。
「不覺得你閑事管的太多了嗎」
「夠了！」蕭鳴亮終於開口，輕輕嘬了口茶水，「看不順眼回宗解決，這裡是凡民之地」
白厲這一刻彷彿得勝的將軍，眼見對方收了氣勢，頓時嘴角揚起一絲掩藏不住的嘲弄。
楊軒起身，緩步走到兀自懼怕著的凡民處，俯身伸手，神念悄然探出，安撫著他們，「兩位大哥，實在抱歉，讓您受驚了」
「不……不礙……礙事的……」其中一人顫抖著聲音，在楊軒的攙扶下緩緩站起，眼神掃過飲茶的白厲，渾身猛地一抖，乾笑著。
似乎是神念安撫起了作用，轉瞬間，二人不再害怕，「你……你們是，那上邊的人？」男子隱晦的伸出手，指了指天上。
在他們心中，有通天之能的仙人從來都是高來高走，凡俗人恨不得一生難得一見，而剛剛這些儀錶氣度不凡之人的手段，除了那些仙師能人，又能有何人擁有。
楊軒被其一問竟然猛地怔住，驚愕了半晌，緩緩搖了搖頭「您二位領會錯了，我們可不是仙人，」
「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
……
二人似乎被楊軒友善的情緒感染，對話間遠沒有開始時的拘謹和生澀。
「這位小哥是初來邊荒城吧」
楊軒洒然一笑「正是」
「那估計你肯定沒聽過這裡的傳說」
「哦？還有傳說」
「你看你看，小瞧這裡了不是？別看我們這個地方窮，但是據說千年之前啊，還是個名滿神光的大城呢」
看著二人眉飛色舞，熱情洋溢的講述，楊軒臉上的微笑就一直沒斷過，這種和親朋閑話家常，對論古今的感覺許久都沒能感受到了，哪怕這二人不過新識而已。
「那時候，說真的，這邊荒城可是非常繁華的地方，邊荒二字也並非依據環境取的，而是根據一位仙人的名字……」
「這裡千年之前有仙人？」
「那當然了，」男子激動的直拍大腿，唾沫星子亂飛「我跟你說啊，厲害的緊，千年之前，這裡有妖怪作亂，害了不少百姓的性命，正當那妖怪打算屠城的時候，仙人出現了，飛在天上，只是說了一句話，就震退了比那個房子高大十倍的怪物」
說著，伸手指了指楊軒身後，也就是那座城中僅有的幾個二層木樓之一的建築，還用手比劃了一下大小。
「最後還追殺了出去，整個邊荒城都聽到了遠處的群山之中，那番浩大的聲勢，真的就跟打雷一樣，嚇死人了」
楊軒聞言似是有了些興趣「然後呢？」
「然後啊，這裡就突然多了許多想要一睹仙人風采的人，邊荒城也就繁盛起來了」
「唉，可惜好景不長，據說這裡繁盛不到百年，便又被另一隻妖怪毀壞殆盡，這次沒有仙人出手，諾大個邊荒城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據說那妖怪把城牆建築都弄塌了，好像在找什麼，最後也不知道究竟找沒找到……」
「你現在看到的景象，是當初僥倖逃得一命的那批人念及故地，輾轉回來再次修建的，可是自從兩次妖怪作祟，這裡就被稱為不祥之地，皇帝老兒也就不再管這了……」
楊軒意動「這麼說，你們也是當初那些人的後代了？」
「嗯」二人輕輕地點了點頭，「我們祖上就是參與修建如今的這座邊荒城的，他們還說啊，那時候這裡仙人不斷，總是飛來飛去的，但是跟別人一說，別人就以為是假的，唯恐避之不及，就導致了現在邊荒城真的成了邊荒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