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第129章
寢殿內, 皇帝躺在病榻之上,沈妃正小心翼翼地喂著他湯藥。
皇帝顯然餘怒未消,他越想越怒, 一把拂開沈妃的手,裝著湯藥的碗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眼見皇帝暴怒,沈妃卻麵不改色,她隻道:“聖上氣歸氣, 但別氣壞了身子。”
皇帝怒道:“梁珩這個逆子, 他簡直是要造反!”
“臣妾聽王總管說過了。”沈妃道:“聖上,臣妾早就告訴過您, 太子殿下為了那個冒牌貨, 已經瘋了。”
皇帝也道:“什麽借屍還魂,一個冒牌貨,就能給他騙的團團轉, 連陸從風都放走了!陸從風這一走,如若會合西州軍, 那就是魚歸大海, 鳥入山林, 誰還能攔得住他!”
“可不是……”沈妃道:“如今陸朗就是一等一的禍害,但是太子殿下居然為了一個女人,放走了這個禍害,唉!有句話, 臣妾真是不敢說!”
“你說!”
沈妃瞧著皇帝神色,小心道:“太子殿下, 為了一個女人不顧國事, 若真將江山交給他, 難保他不會為了那個女人拱手相讓。”
皇帝聽了,也並未介意,反而若有所思,他冷笑:“這個逆子,為了一個女人,愛美人不愛江山,朕以前認為他聰敏機警,雖然遲遲不能忘懷蕭寶姝,但是大事從未出過錯,所以也隻想著敲打敲打他,但從未想過換太子,但如今,這不換,都不行了。”
沈妃道:“聖上,事情也許未到如此,或許殺了那個女人,能讓殿下回心轉意。”
皇帝冷笑:“今日朕要殺了那女人,他居然說,若朕殺了她,他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來,你聽聽,這叫什麽話,這逆子,是要造反不成!”
“聽起來,殿下確實是瘋了。”
皇帝沉吟:“把佑兒和承兒找過來,如今,也隻有他們倆可以依仗了。”
“是,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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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妃依言,就讓宮人去喚五皇子和六皇子,眼見梁佑和梁承匆匆入了皇帝寢殿,她才告退。
沈妃在殿外,抬首望著月亮。
她的目標快要實現了呢。
她之前就安插了暗探在梁珩府邸,也是她將梁珩為了蕭寶姝放走陸從風的事情稟報皇帝,她也攛掇了皇帝殺蕭寶姝,但沒想到,梁珩的反應也她預料的還要激烈。
沈妃彎起嘴角,這太子殿下,沒想到,還真是個多情種呢。
一年前,當聽說陸從風想向太子討要一個舞姬,太子殿下居然一時之間舍不得的時候,她就想著,可以利用這個舞姬漁翁得利,於是,便暗中通知了北戎,讓北戎截殺陸從風,擄走舞姬,讓陸從風以為是梁珩為了這舞姬所以想殺他,之後,計劃雖然失敗,但陸從風回京後,梁珩還是和他反目,這件事,也逼反了西州軍和陸從風。
她救了逃亡的陸從風,隻希望他能恢複煦衍太子的名譽,但沒想到,原來陸從風是煦衍太子之子,看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讓她救了恩人的遺孤,這也算是還了煦衍太子的一點恩情吧。
如今,她隻想繼續挑撥太子和皇帝之間的關係,到時候兩虎相鬥,必有一傷,至於蕭寶姝是死是活,她可不會在乎,救她的是煦衍太子,她要報恩的也隻是煦衍太子,其他人,又幹她何事?當初陸從風說她為了報恩勾結北戎,不顧大梁百姓死活,但給她一飯之恩的是煦衍太子,又不是大梁百姓,她何必在乎他們?
她沒讀過什麽書,不懂什麽家國天下的大義,她隻知道她餓的快死的時候,煦衍太子救了她,她要向煦衍太子報恩,她隻做自己覺得正確的事情,唯此而已。
沈妃望月出神的時候,五皇子梁佑也出來了,他輕輕環住沈妃的纖腰,沈妃嚇了一跳,她回過頭,表情立刻換成嫵媚神色:“你作死吧,聖上還在裏麵呢。”
梁佑貪婪地望著這個比自己大十幾歲的女人,她雖然已經三十二歲了,但是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反而多了些美豔風韻,梁佑笑嘻嘻道:“他都病的快死了,還管得到我嗎?”
“六皇子也在裏麵呢。”
“父皇在跟他說,準備立他做太子呢,他都高興昏頭了,哪裏還顧得上我?”
“聖上準備立六皇子?”
“他母族勢力龐大,是對抗太子的最好武器,不立他,難道立我嗎?”
沈妃笑道:“他母族勢力雖大,但個個都是蠢貨,他自己更是個天真的蠢貨,哪裏及得上你?到時候你黃雀在後,皇位不是唾手可得?”
梁佑笑道:“我若當了皇帝,就立你當皇後。”
沈妃嗤道:“我才不信呢。”
“我是說真的。”梁佑忽認真了起來:“怎麽我每次跟你說這種話,你都不信呢?”
沈妃道:“我可是你父皇的妃子,哪能當皇後呢?”
“史書上又不是沒有先例。”梁佑野心勃勃道:“你就等著當我的皇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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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密謀換儲的時候,梁珩卻十分淡然,他仍舊日日來弄玉軒,蕭寶姝不理他,他也不生氣,仍然給她帶著糕點和走馬燈,就算蕭寶姝將這些東西都丟掉,他仍然不生氣,還是每日都來。
蕭寶姝罵道:“梁珩,你是不是瘋了,明明我說這麽明白了,你怎麽還是要過來惹人討厭?”
梁珩隻是道:“你說我瘋了,人人都說瘋了,但我自己知道我沒瘋,就可以了。”
蕭寶姝嘲諷道:“眼下西州軍正在造反,你不去跟你的父皇商討對策,反而每日來我這裏,大家自然說你瘋了。”
梁珩笑了笑:“有五弟和六弟和父皇商討對策,還需要我做什麽?”
“哦?這可真是稀奇,你是太子,皇帝不找你,反而找五皇子和六皇子?”
“也許很快就不是太子了。”
蕭寶姝從這句話中,聽出一句不尋常:“怎麽?皇帝要換儲君?”
梁珩點頭道:“父皇告訴我,如若我殺了你,那事情還有一線回轉餘地,但是,我拒絕他了。”
隻是蕭寶姝聽後,不但不感激,反而嘲諷道:“你為何不殺我?反正這種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梁珩麵色黯然了下,他說道:“六年前那件事,其實發生之後,我每夜都在後悔,寶姝,你真的無法忘懷嗎?”
“忘?”蕭寶姝自嘲道:“梁珩,六年前,我的確非常非常喜歡你。”
她想起了六年前,那個天真無暇,一心愛慕梁珩的自己,那時的她,因為梁珩的喜而喜,因為他的悲而悲,就算他對自己若即若離,但是她仍然如同飛蛾撲火般,愛戀著他,當兩人互相吐露心意後,度過的那段時光,更加可以說是美好至極,她咬了咬唇:“但是,你親手毀了一切,你夾斷我的手指,灌啞我的喉嚨,將我送上妓船,你還毀了蕭家,逼死我的祖父,任何一個女人,如果她還有一點羞恥心,或是自尊心,她就不會忘懷這一切!你如果要我因為性命,而對你屈服,苟且偷生,不,我做不到,我這輩子都做不到。”
她一字一句說完後,梁珩也沉默良久,他忽苦笑一聲:“是,這就是我喜歡的那個蕭寶姝,敢愛敢恨,愛一個人的時候,傾盡所有,恨一個人的時候,天涯陌路,雖生於書香門第,但性如烈火,這樣的蕭寶姝,的確不可能原諒我。”
蕭寶姝冷笑:“你既然早知如此,那又何必日日過來,尋求一個不可能的可能呢?”
梁珩喃喃:“不可能的可能……但或許,又能成為可能呢?”他望著蕭寶姝:“六年前,我以為報母仇,得天下,就是我一生最大的願望,但你跳河自盡後,我才知道,我一生最大的願望,原來是和你在一起啊。”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竟然還帶著一絲祈求,梁珩性情高傲,從來沒這般低聲下氣過,蕭寶姝起初,還有絲絲詫異,但片刻,她就將自己的憐憫之心丟到爪哇國外,她撫摸著自己的臉龐,對梁珩道:“梁珩,你好好看看我的臉,這張臉,是雲七娘的臉,不是蕭寶姝的,蕭寶姝的那張臉,已經在烈火中化為灰燼了,至於她為什麽化為灰燼,屍骨無存,這都是拜你所賜啊,你又怎麽能在好不容易借著雲七娘的屍體回魂的我麵前,說出你一生最大的願望,是和我在一起呢?那我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你梁珩,在得到應有的懲罰後,我能和陸朗在一起,因為陸朗,他從來沒有背叛過我,也從來沒有傷害過我。”
梁珩聽到“陸朗”二字時,他眼皮肌肉因為憤怒,忍不住跳動了一下,他咬牙道:“不要再提陸朗。”
“我偏要提。”蕭寶姝道:“你口口聲聲說我跳河自盡後,你日日後悔,那你做了什麽呢?你到處搜尋和我長得相似的女子,不顧她們性命,將她們換臉換成我的模樣,這其中死了多少無辜女子,你數過嗎?包括常樂……她的一生,就這樣毀了,難道就因為她們出身低賤,就應該為了你的後悔,而丟了性命嗎?她們也有父母,也有親人啊……你的後悔,我承受不起。但是陸朗,他也因為我的死而傷心,從不信神佛的他,每到一個地方,就會去當地的寺廟,點上一盞長明燈,捐上香油錢,隻是希望長明燈能為我照亮回家的路,他這樣的愛,才是我想要的愛,而你的愛,太可怕,我承受不住,也不想承受。”
梁珩聽到最後,已然萬分憤怒,他握緊拳頭,極力壓抑自己的怒氣,片刻後,他忽一笑:“寶姝,就算你和陸朗再怎麽般配,你如今也是在我的手上,而不是陸朗,很快,我會宣布你是我的妻子,怎麽,你是不是希望陸朗能夠早日打進京城,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就算陸朗打進京城,登基了,群臣,還有天下人,會接受他娶一個嫁過人,失了貞的皇後嗎?”
蕭寶姝愕然:“你……”
梁珩悠悠道:“陸朗因為其父煦衍太子,獲得了極高的威望,煦衍太子是一個完美無瑕的聖人,天下人敬服煦衍太子,也會敬服陸朗,這也代表,他們會希望陸朗的皇後能夠是個完美無瑕的女子,而不是太子梁珩的女人!而你,將會成為陸朗最重的負擔,就如同我的母妃一樣,到時候,你會發現,言語也能殺人,當雪花一樣的奏折飛來時,你能承受住嗎?而陸朗,還能像以前一樣,保護你嗎?”
蕭寶姝咬牙,一言不發,梁珩大笑,他說道:“所以寶姝,你隻能和我在一起,這,就是你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