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128章

    蕭寶姝以性命相逼, 梁珩一時之間,竟然真的愣在了當場,一步也不敢向前邁去。


    他知道的, 蕭寶姝說到做到,如果他敢上前,她真的會殺了她自己的。


    羅三大急:“殿下,現在不去追陸從風,以後就追不到了!大好良機, 切莫錯過啊!”


    羅三的勸說, 忽然點醒了梁珩,是的, 蕭寶姝就在這裏, 證明陸從風也沒有逃遠,如果現在去追,那應能追得上的, 隻要追上陸從風,用他性命威脅西州軍, 那說不定還有勝算。


    蕭寶姝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想法, 她將匕首對準自己的脖頸, 匕首頃刻在她的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蕭寶姝瞪著梁珩,咬牙說道:“梁珩,你若上前一步, 我就死在你麵前!”


    她脖子上殷紅鮮血在往下滴,匕首削鐵如泥, 寒光凜凜, 梁珩看著匕首的寒光, 忽一步也邁不上前了。


    這一刻,他想起了很多,他想起了自幼讀書練武,事事都要爭先,都要比其他兄弟強上百倍,這樣,才能坐穩這個太子之位,他還想起了母妃對他的期許,想起了她因出身低微,在群臣攻擊下不得不自盡時流下的血和淚,他想起了他的抱負,想起了他每日都苦思冥想,該如何治理好這萬裏江山,可是,他又想起了十六歲的蕭寶姝,想起了和她煮茶焚香,和她蕩舟采蓮的樣子,他也想起了在她死後,他有如錐心之痛,他更想起了她差點被玉琢勒死時,她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樣子,手握無邊江山,固然是人生得意,可是,這世上,隻有一個蕭寶姝。


    她若不在,那就算擁有萬裏江山,又有何意趣?


    梁珩忽然一笑。


    他一笑,眾人都愣住了。


    羅三回過神後,馬上大聲催促道:“殿下,大局為重!現在去追捕陸從風,還來得及啊!”


    梁珩隻是動也不動。


    羅三索性跪下,懇求道:“殿下,若您現在不追,以後可就追悔莫及了!”


    梁珩其他部將也都跪倒在地:“殿下,切莫為了一個女人而壞了大事啊!”


    但是梁珩卻依然默不作聲,隻是看著蕭寶姝,眼中神色溫柔,羅三等人眼見梁珩不下決斷,於是提刀準備上前自己去追,但是梁珩卻忽然拔出劍,冷冷道:“誰都不準過去。”


    羅三愣住。


    梁珩隻是一字一句道:“誰若傷了孤的太子妃,孤就殺了誰。”


    梁珩為人,喜怒無常,眾人都見識過他的暴戾手段的,於是無一人敢上前,生怕做了梁珩的劍下亡魂,隻是眾人心想,殿下此舉,真是瘋了!

    梁珩不言不語,隻是提劍看著蕭寶姝,一步也不上前,蕭寶姝也橫著匕首,看著他,兩人就這樣對視著,不發一言。


    一切都仿佛靜默了,就這樣過了幾個時辰,蕭寶姝終於支撐不住,她已經趕了好幾天路了,沒怎麽吃東西,也沒怎麽睡覺,她隻覺眼前越來越黑,終於頭暈眼花,匕首也隨之掉了下來,她在暈倒之前,梁珩已經上前,她身子一軟,倒在了梁珩的懷中。


    梁珩抱著她,喃喃道:“寶姝,你終於又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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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寶姝暈倒後,縱然梁珩再派人去追殺陸從風,但是誤了幾個時辰,早就追不到了。


    蕭寶姝因為身心力交瘁,一直在昏迷,馬車上,梁珩緊緊擁著她,他看了沉睡中的蕭寶姝,忽然輕輕一笑。


    罷了,就這樣吧。


    至少你重新回到了我的身邊。


    這便是我,最大的心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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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寶姝從暈迷中醒來時,梁珩正在坐於床前,直愣愣看著她,他本想伸出手去撫摸她的頭發,但在她驚醒後卻收回了手,梁珩道:“你醒了。”


    蕭寶姝道:“這是哪裏?”


    “驛館。”梁珩頓了頓:“我要帶你回京。”


    “回京?”蕭寶姝驚了驚,她警惕地看向他:“你不去追捕陸從風了嗎?”


    梁珩默了默,才道:“有的是人去追捕他,而我如今,不想再做這件事。”


    “那你想做什麽?”


    “人生苦短。”梁珩道:“我隻想好好和你在一起。”


    蕭寶姝冷笑:“和我在一起?我卻不想和你在一起。”


    “那由不得你。”梁珩道:“你是我的太子妃,你哪也不能去,隻能和我在一起。”


    “我不是你的太子妃,我已經和陸從風成親了。”


    “你……”梁珩愕然。


    蕭寶姝又重複了遍:“我已經是他的女人了。”


    梁珩聽到此言,隻覺一股鬱氣衝上心頭,梗的他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蕭寶姝隻是冷笑:“我是陸從風的妻子,和你太子殿下再無瓜葛。”


    梁珩終於開口:“你是不是他的妻子,是不是已經成為了他的女人,我不在乎,女人的名節、貞潔,對我而言,都不值一提,我喜歡你,是因為你是蕭寶姝,僅此而此,所以,不管你是不是別人的妻子,也不管你身子幹不幹淨,我都不會放手,永遠都不會。”


    他一字一句說完,蕭寶姝也一個字一個字聽完,越聽,她麵上神情就越發難看:“你再怎麽不放手,我也不會和你在一起的,別做夢了。”


    梁珩聽後,也不生氣,隻是一笑:“寶姝,這次我就算下地獄,也會拖著你一起的,你是我的,隻能是我的,就算一起死,我也絕對不會拱手將你讓給其他人,你就認命吧,你今生,不管是還魂前,還是還魂後,隻能注定,和我梁珩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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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梁珩說最後那句話的眼神,蕭寶姝現在想起來,還是不寒而栗,梁珩是極為認真地說著那些話的,他說他絕不放手,他說他就算下地獄也要拖著蕭寶姝一起,那語氣,是想和蕭寶姝玉石俱焚,蕭寶姝相信,他是做得出來這種事的,以他的占有欲,怎麽會願意將她拱手相讓?那她如今的處境,顯然十分危險。


    而梁珩真的也不再去追捕陸從風了,而是帶著蕭寶姝回到了京城,他要讓蕭寶姝重新成為他的太子妃,要讓蕭寶姝再做他的妻子,這樣,是不是一切就能回到從前了?


    他愛美人不愛江山的舉動,自然是讓纏綿病榻的皇帝極為不滿,皇帝對於他不去追捕陸從風反而擅自回京的做法暴跳如雷,他召來梁珩,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罵到最後,更是直斥梁珩:“你是不是瘋了?”


    梁珩此次,並沒有像以往一樣,揣摩皇帝心思,說一些討他歡心的話,而是始終一言不發,皇帝大怒:“蕭寶姝就是一個禍害,什麽借屍還魂,天下哪有如此荒誕不羈的事,依朕看,那就是一個冒牌貨!而你,為了一個冒牌貨,居然喪失大好良機?你還配做一國的太子嗎?”


    梁珩隻是聽著,也不說話,皇帝更加憤怒:“這個冒牌貨留不得,來人……”


    他話音還未落,梁珩忽然抬頭,道:“父皇,您不可以殺寶姝。”


    “哦?朕還不能殺她了?”


    梁珩點頭:“寶姝好不容易才回到兒臣身邊,若您殺了她,兒臣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來。”


    他話裏行間,竟然帶著威脅,皇帝簡直怒不可赦,於是隨手抄起桌上茶盞,就砸在梁珩頭上。


    殷紅鮮血從梁珩額頭沁出,梁珩摸了摸鮮血,忽然一笑,然後,他也未行禮,而是轉身就走。


    皇帝氣得哆嗦:“瘋了!他真的瘋了!”


    他寄予厚望的太子,為了一個冒牌貨,瘋了。


    而梁珩走出大殿後,額上鮮血流淌到臉上,顯得十分猙獰,太監總管見狀,戰戰兢兢上前:“殿下,您傷勢不輕,還是讓奴才傳太醫為您診治吧。”


    梁珩拭去眼角鮮血,他忽輕笑,搖頭道:“人總是要死的,何必要將時光浪費在這上麵呢?”


    太監總管愕然看著梁珩大笑離去,耳邊還傳來殿內皇帝呢喃聲:“他瘋了,他瘋了!”


    難道太子殿下,真的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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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寶姝還是被幽禁在太子府中,她仍舊住在弄玉軒中,這弄玉軒,枉死過太多人,秋實、玉琢、常樂,還有那些伺候蕭寶姝的奴婢們,都死在了這裏,這讓弄玉軒就算是白天,也總讓人覺得陰寒入骨。


    但是蕭寶姝不怕,她就住在這裏,梁珩比鬼怪可怕一千倍,她連梁珩都不怕,她還怕鬼做什麽?

    梁珩是吃透了她這次不會尋短見,她還希望陸從風能早日打到京城,和她見麵呢,這條命,她自然要好好珍惜,隻是讓她心煩的是,梁珩每天都來,每夜也都來,這日他來的時候,滿麵血汙,給蕭寶姝嚇了一跳。


    梁珩進了弄玉軒,他在蕭寶姝臥室洗了把臉,洗去了血汙,隻是額頭上傷口還在流血,他便取了蕭寶姝桌上的錦帕,捂住傷口。


    蕭寶姝扼腕歎息:“可惜,可惜。”


    “可惜什麽?”


    “可惜一條好好的帕子,就這樣糟蹋了。”


    梁珩一笑,他也不生氣,事實上,現在蕭寶姝說什麽,都很難激怒他,他就如同回到了六年前那個溫柔包容的夫婿,他道:“弄髒了你的帕子,對不住,改日賠你一隻。”


    蕭寶姝道:“不用了,你的東西,我都嫌惡心。”


    梁珩就跟沒聽到一樣:“你是喜歡桑州織娘織的帕子,還是喜歡青州的?這樣吧,每樣我都買一條。”


    蕭寶姝無語,她另起話題道:“你這頭上傷口,看起來不淺啊。”


    “你關心我?”


    “不,我隻在想,這是誰砸的,怎麽不再砸深一點,也給天下了卻一個禍害。”


    梁珩笑道:“我父皇砸的。”


    “稀奇,你不是他最喜歡的兒子嗎?他怎麽會砸傷你?”


    梁珩輕描淡寫道:“他病著呢,消息還如此靈通,顯然是有人在他耳邊吹枕邊風。”他抬頭看向蕭寶姝:“他還想殺了你,你覺得,是誰攛掇他,來殺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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