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127章

    如陸從風所料, 梁珩一路騎著千裏馬,率隊暢通無阻,就到了邴州。


    一到邴州, 邴州郡守就和他稟報,說並未搜尋到陸從風,想必他已經離開邴州,前往青州去了。


    梁珩屬下馬上道:“殿下,事不宜遲, 我們應馬上行動, 奔赴青州。”


    梁珩卻不急,他慢悠悠喝了口茶, 反而問屬下:“羅三, 依你之見,與西州軍開戰,勝負幾何?”


    羅三愣了下, 小心回道:“聖上是天子,西州軍是亂臣, 豈有天子敵不過亂臣的道理?”


    “天子?亂臣?”梁珩道:“可是臨川公主用她一死, 告訴天下人, 天子才是亂臣,亂臣才是天子。”


    羅三冷汗涔涔,他摸不清梁珩真實用意,事實上, 這個喜怒無常城府極深的主人,他向來都無法摸清, 從來沒有人猜透過他的心思, 也許隻有他自己, 才知道他想要什麽。


    梁珩見羅三不語,於是搖了搖頭,他敲擊著扇柄,徐徐道:“如今,隻有抓住陸從風,才有一線生機。”


    和羅三不同,梁珩自從臨川公主一事後,就知道皇帝與陸從風,攻守易型了,遺詔一出,皇帝更是連繼位都沒了法理支持,試問,一個連皇位都是篡位得到的帝王,那他該拿什麽去對抗驍勇善戰的五十萬西州軍呢?


    如若陸從風能成功匯合西州軍,那皇帝與他,必敗無疑。


    所以唯一的機會,就是抓住陸從風,用他來威脅西州軍,那還有一線生機。


    羅三道:“殿下,既然如此,那我們何不立刻前往青州?如果陸從風到了悍州,那一切都完了。”


    梁珩輕聲一笑:“羅三,你覺得,陸從風是個什麽樣的人?”


    羅三忙道:“他是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叛賊!”


    梁珩搖頭:“不,他是逆轉戰局,將北戎趕離大梁邊境的戰神。”


    羅三愕然,他不明白梁珩為何稱讚陸從風是戰神,這不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嗎?


    梁珩又道:“陸從風自幼熟讀兵書,行兵打仗,無人能及,所以,他不會去青州。”


    羅三都糊塗了:“為什麽他不會去青州?”


    “疲兵之師,焉有不敗之理,陸從風一行人,逃命多時,就是疲兵,而我們,養精蓄銳,是精兵,疲兵怎麽打得過精兵?如果你是陸從風,你會去青州,然後等著被我們捕獲嗎?”


    羅三恍然大悟:“所以陸從風不會去最近的青州,那他會去哪呢?”


    “邴州與青、建、吉、昌四州接壤。”梁珩沉吟:“除了青州,他哪裏都有可能去。”


    “那我們該如何是好?”


    梁珩道:“建、吉二州多平原,不利於躲藏,但昌州多山,他最有可能去昌州,羅三,傳令下去,兵分三路,孤帶人去往昌州,其餘人等,立刻奔赴建、吉二州,這次,孤要活的。”


    “是,殿下。”


    ,


    昌州。


    山林中,陸從風等人靠在樹上歇息,林五道:“聽說西州軍正在強攻悍州,隻要我們能逃離著昌州,那就萬事有望了。”


    陸從風道:“昌州郡守對皇帝忠心耿耿,眼下正在四處搜山,我們不可輕敵。”


    “是。”


    陸從風又望向已經累得睡著的蕭寶姝,他脫下上衣,蓋在蕭寶姝身上。


    眼下他們正在逃亡,已是最緊要關頭,為了不被找到,他們連火都不敢生,隻能吃果子充饑,渴了也隻能喝涼水,蕭寶姝想必是累壞了。


    陸從風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眼中是一片柔情。


    再撐一撐,等和西州軍匯合,他發誓不會再讓她遭受這種困苦。


    蕭寶姝似乎在做噩夢,她皺著眉頭,嘴裏呢喃著:“不要過來……走開……走開!”


    她甚至害怕到全身發抖,陸從風見狀不妙,他搖醒蕭寶姝:“寶姝,你醒醒,醒醒。”


    蕭寶姝驀然驚醒,她坐了起來,見到陸從風,才一把撲到他懷中。


    陸從風撫摸著她的背:“怎麽了?做什麽噩夢了?”


    蕭寶姝抿了唇,陸從風於是道:“不記得的話,就不說了。”


    蕭寶姝忽道:“我……我夢見了梁珩。”


    “梁珩?”


    “他來了。”蕭寶姝道:“他帶人過來,要殺了我們,好可怕。”


    “那是夢。”陸從風安慰她:“夢都是反的。”


    “真的嗎?夢都是反的嗎?”


    “真的。”


    蕭寶姝這才稍稍平複了下心情,她離開陸從風懷抱,裹緊衣服,沉默不語。


    “還在害怕嗎?”


    蕭寶姝點了點頭:“我無法不怕,梁珩聰明絕頂,最擅長算計人心,他親自過來追捕的話,我不知道我們能不能逃得掉。”


    陸從風想到梁珩對他的數次陷害,也不由齒冷:“此人的確擅長算計人心,隻是,人心又豈能隻靠算計就能得到?”


    蕭寶姝輕輕點了點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良久,她忽然道:“表哥,這幾天,我總想起舅母和我說的那件事。”


    “什麽事?”


    “西州大勝,我們回京的時候,我見到舅母,舅母說,她曾經向祖父提過你我的婚事。”


    “哦?母親從未告訴過我。”


    “但她說,祖父一口回絕了,我因為祖父是因為你不肯入仕,所以才回絕,但舅母說,祖父一直覺得雖然你不肯入仕,可是卻胸襟寬大,光明磊落,一身浩然之氣,是一個坦坦蕩蕩的男子漢大丈夫,他回絕,是另有原因,當時那個原因,舅母沒有說,但現在,我大概猜到了。”


    陸從風也沉默了:“難道姑祖父早就知曉我的身世?”


    蕭寶姝點了點頭:“祖父一直頗為欣賞舅舅,以前兩家也走動甚密,可能他看出某些端倪了吧,但是當時祖父雖然效忠的是皇帝,可是他卻隱瞞了這件事,並且藏在心裏,任何人都沒有告訴。”


    陸從風道:“那時姑祖父並不知道皇帝篡位的真相,我父親又被貶為戾庶人,沒想到姑祖父居然能隱瞞我的身世……”


    蕭寶姝抬頭看向陸從風,笑了笑:“因為煦衍太子真的是一個好人吧,好到就算他被貶為戾庶人,依然還有這麽多人舍去性命也要保護他的孩子。”


    陸從風歎了口氣:“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就好了。”


    蕭寶姝道:“所以為了保住煦衍太子的孩子,為了保住你的性命,死去了這麽多人,表哥,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呀。”


    陸從風從蕭寶姝口氣中,隱隱約約聽到有些不對勁:“你今天是怎麽了?”


    蕭寶姝慌亂低頭:“可能是做噩夢了,心裏還在害怕。”


    陸從風信了她的說辭,他微微一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活著的。”


    “那就好。”蕭寶姝依偎到他懷中:“我一直在想,像煦衍太子這種好人,如果他登基,那該是怎麽樣的一位仁君,那必是天下之福,萬民之福,表哥,他的理想,我真的很想在你身上見證到。”


    陸從風摟住她,安慰道:“會的,都會的,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好好休息,我們還要趁夜間趕路呢。”


    “嗯。”蕭寶姝輕輕點了點頭。


    ,


    當天夜裏,陸從風帶著蕭寶姝,連夜趕路,隻是蕭寶姝終究是女子,體力比不得陸從風還有林五這些身強力壯的男人,縱使她怎麽加快腳步,但走的始終還是慢了些。


    陸從風見狀,心疼萬分,於是說道:“我背你吧。”


    蕭寶姝道:“我想歇息一會。”


    林五急道:“但梁珩已帶人前來昌州,我們隨時都有可能被他追上,還是不要休息,速速趕路為好。”


    陸從風於是道:“寶姝,我背你吧。”


    蕭寶姝卻似乎有些生氣:“我不要你背,我想歇息會。”


    蕭寶姝這一路以來,無論怎麽疲累,她都未曾發過脾氣,今日不知是怎麽回事,陸從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也心疼她太累,於是吩咐眾人,休息片刻,再行趕路。


    林五無奈,眾人於是坐下歇息片刻,蕭寶姝拿出水囊,遞給陸從風:“表哥,你喝點水。”


    陸從風不疑有他,就接過水囊,一飲而盡。


    蕭寶姝又拔下他靴子上的匕首,摸道:“這匕首好鋒利,送我好嗎?”


    陸從風道:“你要這個幹什麽?”


    蕭寶姝道:“總會有用的。”


    陸從風疑惑:“我總覺得你今日有些奇怪,到底是怎麽了?”


    蕭寶姝隻是咬唇不語,陸從風剛想說什麽,忽覺頭暈目眩,竟然一頭栽倒在地。


    在場眾人都愕然,林五最先站起來,奔到陸從風身邊:“將軍,將軍你怎麽了?”


    蕭寶姝靜靜道:“我在水囊裏加了蒙汗藥。”


    林五目瞪口呆:“夫人,你……”


    蕭寶姝道:“你們帶著我,是逃不出這昌州的,倒不如你們先帶將軍走。”


    “這……”林五馬上搖頭:“不,不可能,我們不可能丟下夫人不管的!”


    蕭寶姝厲聲道:“那你想大家一起死在這裏嗎?”


    “我……”


    在場眾人沉默不語,蕭寶姝又道:“為了救將軍,多少人死於非命,你們難道想就這樣半途而廢嗎?”


    “可是……”


    “我留下來,我擋住梁珩,你們帶他走!”


    林五依然道:“但將軍若醒來,見不到夫人,我們該如何跟他交代啊?”


    蕭寶姝默了默,道:“就說讓他留住性命,早日打下京城,來救我。”


    “但……”


    蕭寶姝惱了:“磨磨唧唧,你們還是不是男人?走與不走?”


    林五和眾人都無可奈何,隻好跪下揮淚別過蕭寶姝,就抬著昏迷的陸從風離去了。


    蕭寶姝坐在地上,她靠著樹,一直等到天色微明。


    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隻見梁珩帶著大批人馬,追了過來。


    梁珩見到蕭寶姝,他愣了一愣,然後麵露喜色:“寶姝?”


    蕭寶姝卻一言未發,她站了起來,然後將匕首對準自己的脖頸:“你若敢往前一步,我便殺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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