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116章

    果然如同蕭寶姝所料, 顏鈺秘密派了一些西州軍潛入京城,隻是京城現在風聲緊,為了避人耳目, 隻有二十人混了進來,他們日日就在大理寺旁邊徘徊,指望著能夠救出陸從風,隻是大理寺守衛森嚴,縱然他們每個人都身經百戰, 有萬夫莫敵之勇, 也沒辦法從大理寺將陸從風救出來。


    還好,林五來了, 他還帶來了陸從風的血書, 這些西州軍見到陸從風血書,一個個都激動不已:“將軍還活著,太好了, 不過這血書,是怎麽傳出來的?”


    林五道:“這血書是雲姑娘給我的, 她僅憑陸將軍提過我幾次, 就對我極為信任, 還將血書托付給我,她這般信我,我自然也不能辜負她。”


    一個西州軍道:“將軍為人,也是這般疑人不用, 用人不疑,雲姑娘是他愛侶, 自然也就隨他性子。”


    林五點頭:“既然如此, 我們就商議商議, 怎麽救出將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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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寶姝找林五倒真是找對了,這人雖是個文縐縐開藥鋪的人,但是膽識勇氣,都是一等一的,他六年前也本想隨陸從風去西州,隻是家中還有八十歲老娘奉養,也就沒去了,如今他母親已去世,他更加毫無牽掛,盡心盡力為陸從風籌謀了。


    除了這二十西州軍,林五還找到了京城中陸從風的朋友,陸從風本就喜歡結交販夫走卒之人,仗義每多屠狗輩,這些人是最重義氣的,他們根本不信陸從風會謀反,反而認定陸從風是因為功高蓋主,被皇帝陷害,於是一個個都義憤填膺,就算拚了身家性命,也要救出陸從風。


    林五便暗暗在京中整合一支數百人的隊伍,一行人商議之後,決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劫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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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日後的深夜,京城各地,都遍燃大火,甚至皇宮附近都被人縱火,戍守京城的衛隊都傾巢出動去救火,連大理寺的看守都被拉走不少,整個京城,一片兵荒馬亂。


    大理寺的監牢中,陸從風和蕭寶姝卻渾然不知,蕭寶姝細心給陸從風上完藥,幫他穿好衣服,她眼眶發紅,咬牙道:“梁珩下手實在太狠了,就算他再怎麽恨你,你母親好歹也是他姑姑,他簡直不是人。”


    陸從風安慰她道:“皇家向來沒什麽親情可言,何況我還是他表親。”他皺眉:“我如今,最擔心的,就是母親了。”


    蕭寶姝猶豫了下,道:“我今日跟那些看守打探,他們說,舅母幾日前就被聖上召進皇宮,至今未出。”


    陸從風歎了口氣:“名為召見,實為軟禁,西州軍謀反,聖上他這是不放心,想要再握個人質在手裏。”


    蕭寶姝咬了咬唇,說道:“表哥,你也不必太過擔心,舅母是聖上一母同胞的妹子,他應該不會傷害她性命的。”


    話雖如此,但是她自己都沒有底,皇帝為了奪位,兄弟都殺了個幹淨,甚至幹出了弑父的事情,那他,真的會放過這個一母同胞的妹子嗎?

    兩人都不說話了,忽然間,喧囂陣陣,蕭寶姝驚道:“外麵這是怎麽了?”


    二人側耳傾聽,隻聽囚室外,均是刀劍兵戈的聲音,還不斷傳出獄卒的慘叫聲,陸從風道:“有人劫獄。”


    蕭寶姝喜上眉梢:“定是林五來了!”


    話音未落,隻見有幾個西州軍一路殺了過來,砍斷囚室外的鎖鏈,踹開鐵門,他們一見到滿身傷痕的陸從風時,先是一驚,然後個個哽咽出聲,單膝跪下道:“將軍,是屬下來遲了,讓將軍白受許多苦楚。”


    蕭寶姝攙扶著陸從風站了起來,她忙道:“現在不是請罪的時候,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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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中燃起大火的時候,梁珩正在與常樂對酌,他說道:“難得你會主動邀我來這弄玉軒。”


    常樂學著蕭寶姝清清冷冷的樣子,她冷冷一笑:“我隻是想問你,到底準備將我表哥怎麽樣。”


    梁珩飲了一杯酒:“謀逆之罪,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常樂道:“既然如此,那他死後,我也就跟著他去了。”


    梁珩並未說話,事實上,他與常樂相處幾天後,已從一開始的深信不疑,到越發起疑,她雖口口聲聲說是蕭寶姝還魂而來,但是梁珩卻並未在她身上找到熟悉的感覺,這與當初雲七娘不同,當初雲七娘雖然麵貌與蕭寶姝完全不同,可他一見到雲七娘,就總不由自主地想到蕭寶姝,但是常樂出現後,他卻並未如此。


    隻是常樂會彈和蕭寶姝一模一樣的琴聲,愛好習慣,都和蕭寶姝一模一樣,並且和他說了一些隻有蕭寶姝和他才知道的閨房密語,他才深信不疑了常樂,但幾日相處下來,卻越發覺得不對勁了。


    梁珩放下酒杯,突然對常樂說道:“寶姝,不要再提陸朗了,孤不想聽,孤想和你對弈一局。”


    蕭寶姝的棋藝,向來是和梁珩不分伯仲的,而常樂從未學過棋,就算短時間突擊,也達不到和梁珩一樣的水平,這不像彈琴,模仿蕭寶姝隻彈奏一首曲子就行了,所以,如果常樂和梁珩對弈,定然會露出破綻。


    常樂故意裝作生氣的樣子,她冷笑道:“我可不想與一個無情無義之人對弈。”


    梁珩默然,他忽道:“你就真的那麽喜歡陸朗嗎?”


    常樂道:“是,我喜歡他,就算為他而死,我也心甘情願。”


    “但是你第一個喜歡的人,明明是孤。”


    常樂譏嘲道:“你配和陸朗比嗎?至少陸朗不會因為仇恨,放任我被夾斷手指,灌啞喉嚨,他更加不會親手將妻子送上妓船……”


    “不要提這些事!”梁珩驀然站起,他極力想忘記自己曾經對蕭寶姝的傷害,仿佛他忘記了,這些事情就從來沒有發生過,他和蕭寶姝就能重新在一起了,可是現在常樂又提了,而且是用著蕭寶姝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聲音,說著這件事,就如同蕭寶姝在控訴著他的薄情一番,這讓他心中鬱結之氣難解,常樂隻是冷笑,梁珩平複著情緒,才緩緩坐下,看著那張和蕭寶姝一模一樣的臉,說道:“寶姝,以前的事,是孤不對,殺母之仇,孤也不想報了,孤如今隻想和你重新在一起,寶姝,忘了吧,求你忘了吧。”


    但是常樂卻用和蕭寶姝一模一樣的聲音尖銳道:“忘?沒有哪一個女人,會原諒自己的丈夫親手將她送上妓船,殿下想忘,但蕭寶姝一輩子也忘不了。”


    “你!”梁珩十分惱怒,他鬱結之下,又不敢傷害蕭寶姝,於是自顧自一杯杯灌著酒,很快他就有些醉意了,醉眼朦朧中,他喃喃道:“是,是孤親手將你送上了妓船,但是這六年來,孤也無時無刻不在後悔,孤也想著,如果時光能夠倒流,那孤絕不會如此傷害你,可時光如何又能夠倒流呢?寶姝,你我之間,難道真的沒有回旋餘地了嗎?”


    常樂看著他,緩緩搖了搖頭。


    梁珩忽苦笑了聲,他說了聲:“罷了”,然後便喝下幾杯酒,很快他就趴在桌上,醉的不省人事。


    常樂看著大醉的梁珩,眼神漠然。


    忽然門外傳來急促敲門聲,侍衛一直喊著“殿下”,似乎很是焦急。


    常樂過去開門,問:“怎麽了?”


    侍衛見是她,有些局促:“娘娘,屬下有要事要稟報殿下。”


    常樂道:“殿下歇息了,你告訴我便是。”


    “可這……”


    “不想說,那便不要說了。”常樂說罷就準備關門,侍衛急切道:“請娘娘代為稟報,就說京中四處,都燃起大火,隻怕這火情不太尋常。”


    “知道了。”常樂點點頭,然後便關起了門,走到梁珩身邊。


    她推了推梁珩,梁珩還有沒有反應,看起來真的醉的很是厲害。


    常樂悄悄從袖中拿出早已藏好的匕首,然後靠近梁珩,她手心都在冒汗,隻要這一匕首下去,梁珩就會死於非命。


    不過,假若梁珩死於非命,那她自然也逃脫不了。


    可常樂早已把生死拋擲雲外,何況,梁珩已經愈來愈懷疑她了,他遲早會知道自己不是蕭寶姝的,與其那時候死,倒不如現在死的有價值一點。


    常樂抓住匕首,就準備將匕首刺向梁珩。


    但明明大醉的梁珩,卻忽然清醒了過來,他抓住常樂的手腕,一推,便將她推倒在地。


    他眼神森寒,神情清明的壓根就不像喝醉的樣子,常樂恍然:“你是在裝醉?”


    梁珩頷首:“不錯,區區一壺酒,怎麽能讓孤大醉?”


    這時幾個侍衛聽到動靜,急急推門進來,見到這情景,頓時都嚇了一跳,這位和太子妃長得一模一樣的姑娘,是想行刺?

    不過那些侍衛還是記著要事,於是跪下向梁珩稟報:“殿下,京城四處燃起大火,似乎是有人有意縱火,京兆尹、衛軍營都亂成了一團。”


    梁珩驀然想到什麽:“快派人去大理寺查看。”


    “是。”


    “來不及了。”被梁珩推倒在地的常樂忽然道:“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陸將軍走了,你是阻擋不了的。”


    梁珩大怒:“這一切,都是你們事先安排好的?不,你不是蕭寶姝,你是誰?”


    常樂似笑非笑:“我是何人,殿下還不清楚嗎?”


    “你是九姑娘?”


    常樂頷首,她嗤笑道:“我當然是九姑娘,被你換臉換成蕭寶姝的九姑娘,而你心心念念的蕭寶姝,其實還是雲七娘,這次是你,親手將她送到大理寺,送回到陸朗身邊,嗬,可笑你太子殿下自負聰明,沒想到會被兩個女人耍的團團轉吧。”


    “賤貨!”梁珩咬牙切齒:“你對孤說的那些閨房密語,你是如何知道的?”


    常樂無所謂地聳聳肩:“自然是蕭寶姝告訴我的。”


    “她連這些都告訴你了?”


    “你以為這些密語,是你和她的回憶,這些濃情往事,她是斷斷不會告訴其他人的,那你就錯了,對於她來說,這些回憶,都如同敝履,為了陸朗,她隨時可棄,你也不會想到,我和她在西州的時候,為了以防萬一,她就將這些密語和盤托出了吧?當時她說起來的神情,可是十分惡心呢。”


    常樂的話,簡直是殺人誅心,梁珩都快氣瘋了,他抽出劍,指向常樂:“賤貨!”


    “對,我這個戲子,在你眼裏,就是下九流的賤貨,根本不算個人,不過,就連我這個賤貨,都傾慕的也是陸朗,而根本看不起你這個天下最尊貴的太子呢。”常樂咯咯一笑:“你永遠,永遠都比不上陸從風。”


    梁珩氣極之下,就準備一劍劈下,但看到常樂和蕭寶姝一模一樣的臉時,他又突然下不了手了,這張臉,他是花了好大功夫,才讓西域遊醫將它換成功,這是蕭寶姝的臉,那眉眼,都是蕭寶姝的影子,這張臉,曾和他花前月下,焚香煮茶,常樂這賤人固然死不足惜,可殺了常樂,沒了這張臉,他還能從哪裏去回憶和蕭寶姝的那些美好?


    梁珩略微猶豫,常樂卻已經看出了他的心思,她譏嘲道:“殿下看來是舍不得我這張臉,但這張臉,不是我的,我是常樂,我不是蕭寶姝,常樂不屬於你,蕭寶姝也不會屬於你!”


    說罷,她忽然舉起匕首,劃向自己的臉,片刻間,那張臉鮮血淋漓,毀於一旦。


    在場眾人都驚呆了,梁珩眼睜睜地看著常樂毀了自己容貌,毀了那張和蕭寶姝一模一樣的臉,那張他費盡多年心血,遍尋名醫,才將她換得的一模一樣的臉。


    梁珩怒不可赦:“你!”


    他要殺了這個戲子,這個賤貨!

    但常樂卻並沒有給他機會,她毅然用匕首自刎,血濺三尺,死在了梁珩麵前。


    梁珩看著她血肉模糊不能分辨的臉,蕭寶姝的眉眼,沒了,全部沒了,他氣得哆嗦,罵道:“賤人!這個賤人!”


    侍衛跪了一地,不敢出聲,梁珩指著常樂:“把這賤貨屍首給孤拖去喂狗!”


    侍衛將常樂屍首拖出,梁珩氣得眼前發黑了好一陣,才想起大理寺的事,於是立刻道:“其餘人等,隨孤去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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