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112章
梁珩暴怒之下, 扼在雲七娘脖頸上的手也越掐越緊,雲七娘連呼吸都無法呼吸了,她拚命掙紮, 捶打著梁珩的手,但她的氣力太小,根本無法撼動梁珩,梁珩力氣則越來越大,他喃喃道:“你死了, 寶姝就會回來了。”
既然蕭寶姝六年前能借雲七娘的屍體還魂, 那是不是雲七娘再死一次,她就能再借一次雲七娘的屍體還魂?
雲七娘被掐得呼吸困難, 人也要陷入昏迷, 她掙紮著,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艱難道:“殿下,您不能殺我, 若我變成了一堆白骨,到時候, 就算蕭寶姝的魂魄回來, 又怎麽能附身?”
梁珩一愣, 片刻後,忽然間,放開扼住她脖子的手。
雲七娘逃脫鉗製,她雙膝一軟, 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著, 她餘悸未消, 爬在牆角, 然後蜷縮起來,如同驚恐的小鹿一樣。
梁珩盯著她,忽低聲說道:“對,你不能死,如果你死了,屍首成了白骨,到時寶姝又回來了,那怎麽辦?”
他目光陰鶩:“既然你不能死,那你就永遠呆在我身邊,直到寶姝回來的那一天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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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後,雲七娘就被囚禁在太子府中,梁珩不願意見她,但也不願意放她,就任由她自生自滅。
他開始四處尋找奇人異士,想打聽怎麽能讓蕭寶姝的魂魄重回雲七娘的體內,那些和尚道士去雲七娘那裏又是貼符咒,又是逼雲七娘喝符水,但都一無所獲,他們都覺得蕭寶姝魂魄怕不是真的消失了,隻是怕梁珩怪罪,於是他們都異口同聲,說蕭寶姝的魂魄,說不定已經附身在大梁其他人身上。
梁珩便讓他們去找,隻是人海茫茫,又如何搜尋?
梁珩開始徹夜酒醉,他始終不願意相信,蕭寶姝就真的,這樣消失了?
如果他從未燃起希望還好,可是明明他已經找到了,但還未相伴,她卻又消失了,這讓他如何能夠接受?讓人燃起希望,又將希望狠狠破滅,所謂殺人誅心,竟然應驗在他自己身上。
麻煩的事不止這一件,這日,皇帝深夜急召他入宮,夜間急召,這種事情,以前從未有過,梁珩臉色凝重,衣冠整齊,就入了皇宮。
皇宮書房中,皇帝臉色陰沉,他案幾上,放了一個匣子,他對梁珩道:“太子,打開這個匣子。”
梁珩依言打開,瞬間嚇得後退一步,原來那匣中,竟然是皇帝派往西州監軍的特使韋開頭顱。
梁珩瞠目結舌:“這……”
皇帝道:“顏鈺殺了韋開,她居然敢殺朕派往西州的監軍,她居然敢殺朝廷一品大員!”
梁珩不可置信:“這顏鈺是要造反?”
皇帝冷笑:“不止顏鈺要造反,五十萬西州軍,都要造反!”
他甩給梁珩一封奏折:“你自己看。”
梁珩撿起奏折,奏折上,顏鈺一字一句寫明,說她攜西州五十萬將士叩首聖上,請求聖上釋放西州主將陸朗,若陸朗有任何好歹,五十萬西州軍將為陸朗報仇,揮師南下。
顏鈺還寫道,若聖上願意釋放陸朗,那她與霍青、魏陽等三十七名將領,願獻上頭顱,以償擅殺監軍之罪。
皇帝怒道:“五十萬西州軍,居然全都願意跟著顏鈺造反,無一人後退,就為了救陸朗,五十萬人,全都願意為了陸朗謀逆,連家人生死還有名聲都不顧了!這陸朗在西州,竟然威權至此!”
梁珩道:“父皇,兒臣去西州監軍時,就已發現西州軍隻知陸朗,不知皇家,原想著借此機會,將陸朗淩遲處死,以警示西州軍,但沒想到,他在西州根基如此之深,顏鈺等三十七人,為了他能活命,居然願意獻上頭顱,嗬,三十七人,西州參將,總共也就三十七人,這不就是在跟父皇您表明,陸朗屬下的所有參將,沒有一個人願意接替他成為西州將軍,而是全部願意為了他成為謀逆罪人,此人收買人心的功力,可見一斑。”
皇帝愈發憤怒:“他昔日在京城時,就擅長收買人心,一個侯爺之子,整日和殺豬打鐵之輩混在一起,去西州時,也有四十六人願意陪他赴死,早知如此,朕當初就應該加倍防範,不將西州五十萬大軍盡交他手,否則,也不至於養成今日的禍患!”
梁珩安撫皇帝道:“父皇,當初大梁的心腹大患,乃是北戎,誰又能想到陸朗居然包藏禍心,擁兵自重,將這五十萬西州軍,收買成了他的私兵呢?”
“如今說什麽都晚了。”皇帝道:“若殺陸朗,顏鈺等人無人彈壓,隻怕真要造反。”
梁珩思索片刻,道:“父皇,兒臣認為,此刻不宜殺陸朗,但也不宜放,否則,豈不是顯得朝廷被西州軍要挾,軟弱無能?”
“那你有何主意?”
“先將這封奏折送予陸朗,再讓他寫封書信,勸誡顏鈺等人,已做緩兵之計。”
“然後呢?”
“然後,再放出風聲,說西州軍不顧北戎卷土重來的風險,為了陸朗一人,居然要謀反,置國置民於不顧,讓天下百姓,徹底唾棄西州軍士,民心憤慨之下,顏鈺等人再想造反,可就要權衡一二了。”
皇帝點頭:“倒是個主意,就按照你說的辦吧。”
“是,父皇。”
皇帝頓了頓,又道:“珩兒,有人跟朕告狀,說你近日四處搜尋方士,你這是做什麽?”
搜尋方士,此事可大可小,前朝武成帝,就因為太子搜尋方士,施行厭勝之術,而廢了太子,這告狀之人,顯然用心惡毒。
梁珩不動聲色,說道:“父皇,兒臣的確有搜尋方士,但隻是想見見寶姝的魂魄,如若父皇不信,可嚴刑拷打那些方士,兒臣問心無愧。”
他說的堅定,皇帝也信了七八分,他說道:“寶姝已經死了六年了,你何以還念念不忘,甚至還為她招魂?”
梁珩臉色黯然了下:“兒臣的確不應為一女子傷神,父皇教訓的是。”
皇帝本想再教訓幾句,但看到梁珩臉色黯然,又想起了他的母親淩妃,於是也心中黯然了下,梁珩思念蕭寶姝,他何嚐又沒思念過淩妃?這些年,雖有沈晴這些年輕貌美的妃嬪陪伴,可是,他心中最重要的,到底還是陪他共過患難的淩妃。
隻不過,淩妃再重要,也重要不過他九死一生得來的皇位,所以他才辜負對她的誓言,不願立她為後,才導致她憤而自盡。
罷,罷,罷,梁珩思念蕭寶姝,不願再娶,又搜尋方士,給她招魂,這些荒唐事,就都隨他去吧,等再過時日,他身邊總會出現水靈靈的新人,隻盼到時,能讓他忘懷蕭寶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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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
梁珩從皇宮離開,他坐在馬車上,撐著頭,目光陰鶩。
顏鈺和西州軍居然敢造反,看來他真是看低西州軍了,原以為他們會顧忌家人性命,也不會為了陸從風從功臣變成逆賊,但沒想到,五十萬人,居然沒一個人退縮,真是豈有此理!
陸從風這一輩子,都堅守一個“義”字,為了這個“義”字,他明明有數次機會,可以挾西州軍逼宮,要求皇帝廢掉他這個太子,為蕭寶姝和蕭太傅報仇,可是,他都為了一個“義”字,不願意讓西州軍成為謀逆罪人,更不願意讓西州軍背上千古罵名,這才導致他鋃鐺入獄,幾近身死。
如今,西州軍也為了這個“義”字,悍然起兵,隻為了救出陸從風,哼,西州軍和陸從風,倒真是相互奔赴,義薄雲天,可笑,真可笑。
大梁皇族,以忠孝治天下二百年,大梁百姓,忠君思想,深入人心,西州軍一旦造反,就算再驍勇善戰,也會被天下群起而攻之,受萬人唾棄。
而這些,顏鈺不知道嗎?西州軍不知道嗎?他們知道,但就算九死一生,罵名滾滾,他們也要造反。
既然這樣,那就趁此次機會,徹底鏟除陸朗和西州軍,解決這個心腹大患。
隻要陸朗死了,再也不會有人和他爭蕭寶姝了,就算蕭寶姝的魂魄如今不知去向,沒關係,他可以繼續找,十年找不到,他就找二十年,二十年找不到,他就找三十年,他就不信,傾全國之力,他還找不到蕭寶姝。
梁珩想著,忽然馬車停了下來,梁珩不悅道:“為何停車?”
車外侍衛答道:“殿下,有一女子,當街攔路。”
“既然攔路,趕走便是。”
侍衛諾諾道:“殿下……屬下不敢。”
不敢?梁珩慍怒,他掀開車簾,想知道這攔路的女子,是何方神聖,竟然讓侍衛不敢趕走,他見到那女子身穿一襲鵝黃衣裙,戴著帷帽,身影翩翩,扶柳細腰,宛若神女下凡來。
梁珩剛要開口嗬斥,忽見那女子撥開帷幔垂下的麵紗,輕紗中,她的麵容若隱若現,眉如遠黛,目如點漆,傾國傾城,不外如是。
梁珩一怔:“你是……寶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