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98章

    陸從風拿著這封信, 久久不語,連顏鈺過來回報,說魏陽和霍青已經領罰完畢, 他都沒回過神來。


    顏鈺連喊了好幾聲“將軍”,陸從風這才回過神,顏鈺又道:“將軍,魏陽和霍青已經領完罰了。”


    陸從風“嗯”了聲,又道:“喊醫師用最好的金瘡藥, 給他們療傷。”


    顏鈺道:“將軍, 既然您罰了他們,為何又要找醫師給他們治傷?”


    “攜刃闖太子府, 那是死罪, 這二十軍棍,是讓他們長記性的。”陸從風頓了頓,道:“行兵打仗, 他們在行,但是心浮氣躁的毛病, 始終改不了。”


    顏鈺默了默, 道:“其實他二人已經比以前穩妥很多了, 隻是這次涉及將軍,一時著急,才魯莽了點。”


    “我何嚐不知他們是為了我?”陸從風歎了口氣,道:“但若為了我, 死於太子府,又讓我於心何安呢?”


    “將軍放心, 有了這次教訓, 他們以後定會注意了。”


    陸從風點頭, 他忽走下台階,對顏鈺道:“阿鈺,我有一件任務,要交給你去辦。”


    “將軍請說。”


    陸從風道:“我們也來京城兩個月了,封賞也受了,也不能久留京城,今晚,你就帶著霍青他們,回到西州吧。”


    顏鈺大吃一驚:“將軍,為何如此著急?”


    陸從風苦笑:“因為七娘失蹤,西州軍一個個都要為我出頭,今日霍青魏陽能闖太子府,明日不知又會做出什麽事,這京城不比西州,他們再不回去,隻怕命都要保不住了。”


    顏鈺知道陸從風說的是實情,西州軍個個都隻認陸從風,根本不認皇帝和太子,如果陸從風要他們去太子府搶人,隻怕他們都敢摩拳擦掌往裏衝,可是……顏鈺默然,然後道:“將軍,我們都走了,那你呢?”


    “我留在京城,繼續查探七娘的蹤跡。”


    “但京城隻有您一人,又怎麽能抵擋的住太子之尊的梁珩?”顏鈺懇求道:“將軍,讓顏鈺留下來幫您,我與七娘情同姐妹,我一定會救出她。”


    陸從風搖頭:“我需要你,幫我照看霍青他們。”他說道:“西州諸將,你雖為女子,但論心思縝密,智勇雙全,他們都不及你,我也一直將你當作副帥培養,論資曆,論才幹,隻有你能鎮得住他們,我需要一個人,將諸將平安帶回西州,而你,就是最好的人選。”


    顏鈺熱淚盈眶:“將軍……”


    “休要推辭,這是軍令!”


    軍令一出,違者立斬!顏鈺知道再無回旋餘地,她隻好含淚道:“將軍放心,顏鈺定不辱命!”


    陸從風點頭:“你馬上回去收拾行囊,所有人快馬加鞭,今晚就走,霍青魏陽背上剛受了軍棍,他們雖然鐵骨錚錚,但身上帶傷,你要格外照看他們。”


    “是,將軍。”


    “還有七娘母親,她們三人留在京城也不太安全,你將她們也一起帶回西州。”


    顏鈺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為何陸從風的語氣,一副托孤的意味,她猶豫道:“將軍,您能否告訴顏鈺,您到底想做什麽?”


    陸從風一笑:“阿鈺,你以為我和霍青一樣魯莽嗎?”


    “顏鈺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太子位高權重,顏鈺怕您會吃他的暗虧。”


    “你且放心,我不會做出攜刃闖太子府這種事。”陸從風頓了頓,道:“就算我和太子杠上,我好歹是定北將軍,又是世襲的永安侯,還是臨川公主之子,皇親國戚,遠非霍青魏陽能比的。”


    顏鈺想想,也覺得的確如此,霍青魏陽雖有軍功,但沒有根基,梁珩殺了便殺了,不像陸從風,是名門之後,皇帝的外甥,就連梁珩,也無法輕易害他性命。


    顏鈺於是道:“雖是如此,但希望將軍還是能小心行事。”


    陸從風點頭:“我明白。”他拍了拍顏鈺的肩膀:“阿鈺,你們雖為我部將,但個個我都視為手足,西州軍,就暫且交托給你了。”


    顏鈺目中含淚,她單膝跪下,拱手:“將軍放心,顏鈺萬死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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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夜深人靜之時,顏鈺等人就悄悄出了侯府,快馬加鞭,往城外奔去。


    葉氏本來還不想走的,蕭寶姝失蹤,她心急如焚,又怎麽會答應在此刻去西州,但是陸從風親自勸說,說七娘失蹤,證明京城很危險,假如葉氏再出了事,那他到時候怎麽和七娘交代?

    好說歹說,總算把葉氏還有文娘子、秋月三人勸走了,陸從風還允諾葉氏,說假如找到七娘,一定第一時間通知葉氏。


    顏鈺帶眾人出了城,騎馬狂奔出百裏後,顏鈺見葉氏和秋月已經困頓不堪,於是命令停下,稍作休息,顏鈺是行軍慣了的人,急行軍時,三日五百裏,六日一千裏,都是家常便飯,但是葉氏秋月和文娘子三人沒有受過訓練,自然經受不住,顏鈺尋來水囊,送交三人,葉氏喝完後,遞給顏鈺:“顏將軍,你也喝點。”


    顏鈺搖頭:“我不渴。”


    “還是喝點吧。”葉氏硬把水囊塞給了顏鈺,顏鈺接過,但是卻沒喝,隻是盯著水囊出神。


    她腦海中,隻想著陸從風臨別時交代她的畫麵,一幕幕,格外清晰,她拿著水囊,眉頭越皺越緊,忽然她驀然站起:“不好!”


    葉氏一怔:“顏將軍,你怎麽了?”


    顏鈺快步走到馬前,翻身上馬:“我要回京城一趟。”她高聲道:“霍青,你來帶大家回西州!”


    正在齜牙咧嘴由魏陽上金瘡藥的霍青愣了下:“什麽?”


    顏鈺揮鞭:“來不及解釋了!”


    她馬鞭剛揮下,葉氏忽握住她的馬鞭:“顏將軍,等等。”


    顏鈺急道:“夫人,我有急事,請速讓開!”


    葉氏道:“昨夜陸將軍勸我去西州的時候,他說若你要回京城,讓我務必將這封信交給你。”


    顏鈺怔了怔,陸從風怎麽知道她要回去?


    她接過葉氏遞過來的信,打開一看,越看,手就越抖的厲害。


    顏鈺從軍多年,身陷重圍的時候,都能做到臨危不懼,眾人從沒見她如此慌亂過,霍青已經警惕起來,他快步走到顏鈺馬前:“怎麽了?”


    顏鈺不答,隻是眼眶發紅,霍青心覺不好:“將軍信中說什麽了?給我看看!”


    說罷,他就去奪顏鈺的信,顏鈺一個閃躲,將信攥在手中,放進信封裏,她平複情緒,說道:“將軍讓我帶你們回西州。”


    “真的就是這樣嗎?那你哭什麽?”霍青很是懷疑。


    顏鈺沒理他,她隻是咬咬牙,對葉氏三人說道:“夫人,文娘子,秋月,接下來趕路會辛苦很多,萬望三位海涵。”


    顏鈺將信高高舉起,喊道:“西州軍聽令,陸將軍軍令,命我等八百裏加急,速回西州,有違令者,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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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刻,公主府中,陸從風正在和臨川公主辭行。


    他已換上上朝的朝服,俊朗英武,猶勝其父,他雙膝跪下,對臨川公主叩首道:“母親,從風此行,不知是福是禍,如若有禍,萬望母親保重。”


    臨川公主身軀顫抖:“你真的要去狀告太子嗎?就憑一封從他書房裏偷來的書信?你有沒有想過,寫著他罪狀的書信,會這麽容易被霍青偷出來?這也許,會是太子設的陷阱啊!”


    陸從風道:“我有想過,霍青拿到書信,實在太過巧合,隻是,就算是陷阱,我也隻能踏進去了。”


    “從風……”


    “母親。”陸從風道:“六年前,姑祖父下獄的時候,我明明知道寶姝處境將危險萬分,但我卻無計可施,結果……她在太子府身遭酷刑,手指斷了,喉嚨啞了,甚至被太子賣到了妓船,屈辱之下,隻能選擇跳水自盡……這六年間,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晚上,我及時去救她,是不是就沒有這些事情了?每每想到,我都痛徹心扉,六年後,往事重演,她又身陷太子府,這次,我不想再讓自己後悔了,就算這是個陷阱,但隻要有一絲希望,我也要試試。”


    “但僅憑一封信,真的能扳倒太子嗎?”


    陸從風道:“這六年,我也收集了不少當年之事的證據,隻可惜,都不足以指證太子,但加上這封信,也許,聖上就信了,聖上一信,我就能請旨搜查太子府,救出寶姝了。”


    “可如果這封信是假的呢?那你就是誣陷太子之罪了!”


    陸從風安慰道:“母親,我有軍功,有世襲的爵位,就算聖上不信我,頂多申斥我一頓,不會把我怎麽樣的。”


    “從風,你雖有不世之功,但不世之功,就是懷璧其罪,你如何得知,聖上不會借此機會,要你性命呢?”


    “北戎剛定,我在朝在野,都威望正高,聖上就算要動手,也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對我動手。”陸從風道:“何況,母親是聖上唯一的親妹妹,聖上對母親一直高看一眼,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要我性命的。”


    臨川公主慟哭起來:“從風,聖上雖然待我優厚,但是君心莫測,我實在放心不下啊!你真的一定要進宮嗎?”


    陸從風叩首道:“母親,原諒兒不孝,但寶姝在太子府多呆一天,就多一分危險,兒實在放心不下,如若寶姝此次再有什麽不測,隻怕兒會追悔終身!”


    臨川公主拭淚:“罷,罷,罷,母親是勸你不動了,從風,你去吧,如若有事,母親就算拚盡性命,也會為你斡旋。”


    陸從風麵上露出慚愧之色:“要母親為我擔憂至此,是從風不孝。”


    “母親知道寶姝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臨川公主歎道:“你二人青梅竹馬,你自小就傾慕於她……唉,上天作弄,偏偏出來一個太子,隻望太子此次能惡有惡報,讓你二人團聚。”


    陸從風默默點頭,他又取出連曄給他的遺詔:“母親,這是在西州時,連曄給我的,是先帝遺詔,煩請母親代為保管,將來如有機會,能替連曄父子洗清冤屈。”


    臨川公主展開遺詔,她看了內容,但麵上卻並未十分震驚,仿佛早就知道有這封遺詔的存在,陸從風心中奇怪,正愈問時,臨川公主卻喃喃道:“這遺詔,兜兜轉轉,回到你手上,唉,天意。”


    她收好遺詔,對陸從風勉強笑道:“從風,你去吧,記住,一定要活著回來。”


    陸從風點頭:“是,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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