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兩人四目相對, 隻見梁珩悠悠開口:“孤到底,應該喊你雲七娘,還是應該喊你蕭寶姝?”
蕭寶姝麵色突變, 但她仍然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她嘴角扯出一絲笑容:“太子殿下說笑了,我自然是雲七娘。”
“是嗎?既然是雲七娘,為何字跡和孤的太子妃一模一樣,就連彈琴, 也和太子妃不相上下, 要知道,這全天下, 琴藝超過太子妃的, 可沒幾個。”
蕭寶姝心突突狂跳,梁珩是從哪裏看到她字跡的?他是在誆她,還是真的看到了?蕭寶姝硬著頭皮道:“字跡是我臨摹的, 琴藝是我學的,太子妃是何等尊貴的人物, 又怎會和七娘有關係?”
“若無關係, 為何聽到蕭太傅的死訊痛哭流涕?為何又會和陸從風喜結連理?”
梁珩咄咄逼人, 蕭寶姝有些發慌,她隻好道:“蕭太傅名滿天下,為他痛哭有何不可?至於陸將軍,七娘也覺得自己十分幸運, 能和他相遇相知,相伴相隨。”
“好一個相遇相知, 相伴相隨。”梁珩冷笑:“怕不是竹馬青梅, 早已相識。”
蕭寶姝勉強笑道:“七娘真的不知太子殿下在說何事, 但今日是七娘和陸將軍的大婚之日,太子殿下強行將七娘擄來,若陸將軍得知,殿下要如何向他交代,又如何向聖上交代?”
“你休拿陸從風和父皇壓孤。”梁珩道:“你不承認自己是蕭寶姝,沒有關係,孤有的是法子,讓你承認。”
蕭寶姝警惕地後退兩步,她咬唇,道:“殿下,您的太子妃,蕭寶姝,早在六年前,就已經死了,我是雲七娘,是陸從風未過門的妻子,請您自重!”
“陸從風未過門的妻子?”梁珩步步逼近,他忽強行摟過蕭寶姝細腰,將她攬在懷中,他看著懷中羞憤掙紮的女子,迷醉地伸手撫摸她的臉,他一字一句道:“別做夢了,寶姝,你的丈夫隻有一個,那就是孤,既然上天讓你活著回來,那這次孤就算是死,也絕不會再放開你的手,寶姝,你是孤的,永遠隻能是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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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中,梁珩正坐在廳中飲茶,他一身月白常服,頭發上束著玉冠,遠遠望去,就如同謫仙一樣清冷脫俗,他低著頭,輕輕抿了口碧綠茶湯,這茶乃是收集清晨荷葉露水蒸煮而成,蕭寶姝最愛這種茶,曾將其命名為荷露茶,蕭寶姝跳水自盡後,梁珩也便命人每日為他蒸煮荷露茶,但再怎麽喝,都沒有當初蕭寶姝煮的那種滋味,可今日,這荷露茶,竟第一次讓他覺得甘甜可口。
他放下茶盞,轉動著手指上的玉扳指,喃喃道:“也該到了。”
話音剛落,隻見穿著大紅喜服的陸從風,怒氣衝衝而來。
跟在陸從風身前抵擋的幾個侍衛臉上帶傷,他們跪在梁珩麵前,不安道:“殿下,我們擋不住陸將軍……”
梁珩揮揮手:“你們下去吧。”
“可是……”侍衛驚慌道,他們瞥了眼怒發衝冠的陸從風,心想這陸將軍此刻正是暴跳如雷,若傷了太子,他們十條命都不夠賠的。
梁珩冷聲道:“孤讓你們下去!”
侍衛們隻好道:“是,殿下。”
廳中隻剩下梁珩和陸從風兩人,陸從風還穿著大紅的喜服,頭發束起,他向來喜歡穿盔甲,或者穿輕便的騎射服,極少穿如喜服這般繁瑣斯文的衣服,不過這大紅色喜服,更加襯得他相貌俊美,英姿朗朗。
陸從風昂著首,不跪也不拜,梁珩輕哼了聲,他複又緩緩坐下,飲了口荷露茶:“陸將軍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要事?”
陸從風走上前兩步:“臣隻想讓殿下交出臣的未婚妻子。”
“哦?你的妻子丟了,那你應該去找京兆尹啊,找孤做什麽?”
“殿下心知肚明。”
“大膽!”梁珩冷聲道:“陸朗,你這是在質問孤嗎?”
“臣不敢。”陸從風昂首:“但今日是臣與雲七娘成婚的日子,雲七娘卻莫名失蹤,除了殿下,這京城,不會再有第二人會擄走七娘。”
“笑話!孤要擄走雲七娘做什麽?一個低賤舞姬,也配讓孤動手?”梁珩慢慢站起,嘴角似笑非笑:“還是說,雲七娘,並不是雲七娘。”
陸從風咬牙道:“雲七娘自然是雲七娘,殿下有此一問,是覺得雲七娘應該是何人?”
陸從風反將一軍,梁珩未答,隻是悠悠道:“陸朗,孤以太子之身份回答你,雲七娘,不在孤這裏。”
他一語雙關,雲七娘不在他這裏,但是蕭寶姝在,可是陸從風又不可能直接質問他是不是藏了蕭寶姝,陸從風怒視著梁珩,他一字一句道:“殿下,雲七娘是臣此生摯愛,無論擄走她的人身份如何尊貴,臣都不會善罷甘休。”
梁珩聽言,隻是輕笑一聲,然後端起桌上茶盞,猝不及防潑到陸從風麵上。
荷露茶從陸從風臉上滴滴落在了地上,陸從風抹了把臉,他怒視著梁珩,梁珩卻轉動著手上扳指,漫不經心道:“這杯茶,就當給你醒醒神,讓你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慢慢站起,道:“陸朗,這次,孤就當你是未婚妻子失蹤,急切之下失心瘋了,孤不和你計較,但你若再放肆,休怪孤不念表親之情,來人,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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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走陸從風後,梁珩便從廳中來到書房,他負手在桌邊蘭花旁站了良久,才摘下一朵蘭花,轉動花瓶機關,頓時書房出現一個暗格。
梁珩走了進去,暗房深處,是一個臥室,蕭寶姝正抱著膝,坐於臥室床上,她腳腕處鎖著一條細細的金鏈,當看到梁珩時,她抬起頭,眼神冷淡,梁珩將手中蘭花遞給她:“寶姝,這是你最喜歡的蘭花。”
蕭寶姝卻一把將蘭花揮到地上:“我說了,我不是蕭寶姝!”
梁珩不氣也不惱,他隻道:“剛剛陸朗來了。”
蕭寶姝一怔,梁珩又道:“可惜,他什麽都沒找到。”
蕭寶姝已經再也忍受不住:“梁珩,你到底想怎麽樣?”
梁珩蹲在她身邊,說道:“孤隻想和你一起,回到從前。”
“從前?”
“從前,你傾慕孤,孤也喜歡你,你我二人,情投意合,這不好嗎?”
蕭寶姝如同聽到一個大笑話般,她咯咯笑了起來,半晌,才道:“太子殿下,姑且先不談我是不是蕭寶姝,就說你對蕭寶姝做的那一件件,一樁樁,你覺得,她會原諒你嗎?”
梁珩臉色發白,他靜靜道:“以前的事,的確是孤不對,寶姝,孤真心實意地和你道歉,是孤錯了。”
“一句道歉,就能消除蕭寶姝所受的傷害嗎?就能讓她忘掉手指折斷、喉嚨被灌啞的痛苦嗎?就能讓她忘卻她祖父和蕭家的仇恨嗎?”蕭寶姝譏諷道:“如果這般苦痛她都能忘卻,那她該是多麽下賤的一個女人啊。”
梁珩哀求道:“孤保證,這些事情再也不會發生了,蕭氏族人孤可以赦免他們的罪過,讓他們回來,你祖父孤也可以還他清白,孤還會讓你成為大梁的皇後,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隻要你原諒孤,孤什麽都可以做。”
蕭寶姝看著他,半晌,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梁珩目光從期盼漸漸變成失望,他忽站起,然後拋卻他溫文爾雅的麵具,開始歇斯底裏地摔著臥室內的東西。
蕭寶姝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發瘋,眼神中無愛亦無懼,梁珩看著她的眼神,恍惚間,他又想起了六年前的那個晚上,她手指盡斷,看向他的眼神,亦是這般,無愛亦無懼。
梁珩耳邊又響起東玄山上,慧明大師的那句話:“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那個在東玄山上,為了給他求藥,三步一跪,九步一叩,叩遍九千零一步台階,從山腳跪拜到了山頂,血染白衣的蕭寶姝,終究是不見了。
梁珩心中頓時一陣劇痛襲來,他支著桌子,才勉強讓自己不倒在地上,他捂著心口,看向蕭寶姝,語氣終於平靜了下來:“你不就是為了陸從風才不肯原諒孤嗎?如果這世上再無陸從風這個人,是不是你就肯承認自己是蕭寶姝,也肯原諒孤了。”
蕭寶姝大駭:“你敢?陸朗是定北將軍,身後有五十萬西州軍,你敢動他?”
“孤從來都不想現在對他動手。”梁珩一字一句道:“就算他這六年來一直在搜集孤陷害蕭清遠的證據,就算他屢次以下犯上目中無人,孤都忍了下來,孤並不想在這個時候和他翻臉,因為這對孤沒有一絲一毫的好處,但是,相比大好前途,孤更無法忍受他哄騙於你,讓你居然願意心甘情願嫁給他,寶姝,你是孤的,隻能是孤的!”
蕭寶姝再也忍受不住,她爬下床鋪,奔到梁珩麵前,腳腕金鏈叮當作響,她瘋了一樣去撕打梁珩:“你這個瘋子,瘋子!”
梁珩任由她捶打,等她打累了,梁珩才握住她手腕,柔聲道:“六年前,在得知你跳水自盡的時候,孤就墮了修羅道,早已瘋魔了,這次,除非孤死,否則,你休想再離開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