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

    十月初十, 便是蕭寶姝的婚期。


    葉氏和秋月,還有文娘子也來了京城,葉氏一直在給蕭寶姝繡婚服, 來京城之前,婚服總算完工了,雖然陸從風給蕭寶姝準備了京城刺繡大家的奢華婚服,可是蕭寶姝卻執意要穿著葉氏繡的這件出嫁。


    葉氏一邊給蕭寶姝試穿婚服,一邊不安道:“其實可以不穿我這件的, 小侯爺送的那一件, 比我的貴重多了。”


    “母親。”蕭寶姝摟住她的腰,撒嬌道:“可是七娘就想穿您做的這件出嫁。”


    葉氏感動到眼眶發紅, 她低下頭, 給蕭寶姝整了整領口,說道:“但是小侯爺那一件連繡線都用的是金線,對比起來, 我這就寒酸多了,京城那些人本來就看不起你的出身, 我不想讓他們在你出嫁的時候再次看輕你。”


    蕭寶姝道:“我根本就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我。”


    “話雖如此, 但是人言可畏。”


    蕭寶姝笑了笑:“母親, 一個人的價值,並不在別人的口中,況且,那些人與我毫無幹係, 我又為什麽要因為他們的話,而做讓自己不開心的事情呢?”


    葉氏愣了愣, 她也笑了一笑:“七娘, 你說的對。”她幫蕭寶姝整理好了領口, 然後執著她的手,左看右看,她忽歎了口氣:“七娘,有的時候,我真的覺得你不像我的女兒。”


    蕭寶姝慌了下:“母親,為什麽這麽說?”


    葉氏搖了搖頭,道:“我總覺得,我生不出你這樣的女兒,雲家,也養不出你這樣的女兒。”


    蕭寶姝靠在她懷中,道:“母親,您在說什麽呢,我永遠都是雲七娘,我也永遠都是您的女兒,您不要想太多了。”


    葉氏點頭:“大概是因為你要出嫁,我太感傷了吧。”


    “就算我出嫁了,我也可以常伴母親左右。”蕭寶姝道:“從風和我商量過了,我們會回西州,到時候,希望母親,師父,還有秋月,也和我一起回去。”


    “去西州嗎?”葉氏道:“好啊,我也想去西州看看,而且,秋月現在也十九歲了,至今雲英未嫁,我想在西州軍中為她找個如意郎君。”


    “這事包在我身上,西州什麽都沒有,就是男人多。”蕭寶姝笑嘻嘻道:“我保證給秋月找個最好的兒郎。”


    葉氏笑道:“那敢情好,秋月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有點太實誠了,我可為她發愁了。”


    “以後就不用發愁了。”


    “嗯。”葉氏為蕭寶姝梳著頭發,笑道。


    ,


    吉時快到了,這次是葉氏和文娘子送蕭寶姝出嫁。


    陸從風特地在太傅府附近買了一處宅子,讓蕭寶姝從這裏出嫁,從宅子的二樓,能看到貼著封條,荒涼蕭索的太傅府。


    蕭寶姝穿著喜服,戴著鳳冠,恍惚間,她想到了六年前,在太傅府,祖父送她嫁給梁珩的情景。


    祖父向來古板嚴肅,但是送她出嫁那天,卻紅了眼眶,那是她第一次見到祖父流淚,每每想到那年那日,她仍然心中酸楚。


    蕭寶姝從窗外望著太傅府中的一花一木,那日,除了祖父送她出嫁,陸從風也來了,還送了她酥糖,當作她出嫁的賀禮,她嗔怪表哥小氣,送她酥糖,表哥卻說,等她拜完天地,饑腸轆轆的時候,就知道這酥糖的好了。


    果然如表哥所說,拜完天地,在婚房中,她餓的不行,偷偷將這些藏起來的酥糖全吃了,酥糖很甜,甜到她心中,她以為,她的新婚生活,也會像這酥糖一般甜,誰卻料,會是那樣慘烈的結局。


    往事一幕幕,出現在眼前,蕭寶姝閉上眼,不,她這次嫁給的是表哥,表哥絕對不會像梁珩一樣對待她的,他一定會寵愛她一輩子的。


    門外有人敲門,是秋月進來了,她雀躍道:“小姐,迎親的轎子已經來了。”


    蕭寶姝一怔:“吉時還沒到,怎麽就過來了?”


    秋月道:“迎親的大人說今日大宛國人要來進貢駱駝,怕堵塞街道,誤了拜堂的時辰,所以陸將軍就讓他們提前過來了。”


    蕭寶姝還是有些疑慮:“你確認是陸將軍讓他們提前過來的?”


    “嗯,陸將軍說,拜堂的時辰才是最重要的。”秋月還遞給蕭寶姝幾塊酥糖:“陸將軍還說,小姐看到這個,就會坐上花轎了。”


    蕭寶姝接過一看,這正是她最喜歡吃的佳知軒的酥糖,當日她嫁給梁珩的時候,陸從風送給她的,就是佳知軒的酥糖。


    蕭寶姝再無疑慮,她接過酥糖,藏在袖子裏,笑道:“那我們就下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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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月幫蕭寶姝蓋上紅蓋頭,蕭寶姝鳳冠霞帔,由秋月一步步牽著,走到了花轎旁。


    葉氏和文娘子早就等在那裏了,葉氏因為舍不得蕭寶姝,一直在流淚,文娘子則看著迎親的人,說道:“你們也是西州軍嗎?怎麽眼生的很。”


    奉命保護蕭寶姝的西州軍衛士也疑慮道:“對啊,怎麽從來沒見過你們呢。”


    為首的大漢笑道:“我們不是西州軍,而是公主府的私衛。”


    “私衛?為什麽將軍要讓私衛來迎親?不應該讓霍青他們來嗎?”


    那大漢解釋道:“這是公主的意思,公主說我們是京城人士,比西州軍熟悉京城的道路和習俗,派我們來迎親穩妥一點。”


    那些西州軍聽到,也覺得頗有道理,於是不再詢問。


    葉氏和文娘子也未將此事放在心上,葉氏見到秋月扶著戴著紅蓋頭的蕭寶姝走了出來,她忙迎上去,剛說了一句“七娘”,就開始哽咽起來。


    蕭寶姝摸索著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母親,我找到了好歸宿,你應該高興才對啊。”


    葉氏哽咽著:“是啊,七娘,你嫁了這麽好的夫婿,我應該高興,不應該哭的。”


    話雖如此,她仍然眼淚都止不住:“可是,我舍不得你啊,七娘,我的女兒。”


    蕭寶姝思及葉氏這些年對她的照顧,葉氏是真正將她當成女兒一樣疼愛的,她將她所有的愛都傾注到了她身上,蕭寶姝眼眶發紅,聲音也帶了哭腔:“母親,我也舍不得你。”


    母女二人依依不舍,葉氏握住蕭寶姝的手,遲遲都不願鬆開,還是文娘子掰開她的手,說道:“這是七娘大喜的日子,你不要誤了她拜堂的時辰。”


    葉氏這才鬆開,她抹了把眼淚,說道:“對,不能誤了七娘拜堂的時辰。”


    蕭寶姝不舍道:“母親,三朝回門,我便會來看你了。”


    葉氏拚命點頭:“不著急的,不著急的。”


    蕭寶姝這才由喜娘牽著,上了花轎,葉氏則站在門口,一直等到花轎在她視線完全消失了,她都舍不得走。


    文娘子說道:“蘭初,別在這邊看了,我們先回屋吧。”


    葉氏仍然舍不得:“你先回去吧。”


    “但七娘都走了,你也看不到什麽了。”


    秋月也勸她:“義母,外麵風大,我們回去吧,免得感染風寒。”


    “是啊,你要是病了,還要七娘為你掛心。”


    葉氏聽到七娘要為她掛心,才答應回去,隻是她剛踏進門檻的時候,忽看到又一隊花轎吹著嗩呐而來。


    葉氏震驚道:“怎麽又來了一頂花轎?”


    走到花轎前麵的是霍青,他樂嗬嗬對葉氏拱手道:“葉娘子,吉時已到,將軍派我來迎親。”


    “你……你來迎親?”葉氏差點沒暈倒:“那剛剛那一隊人馬,是誰?”


    “剛剛?”霍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誰啊?”


    葉氏和文娘子麵麵相覷,兩人瞬間臉色慘白:“糟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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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寶姝披著紅蓋頭,耳邊是熱熱鬧鬧的嗩呐鑼鼓聲,她臉頰微紅,今天,她就要嫁給表哥了。


    這雖然是她第二次成親,但是她仍然緊張到窒息,經曆過第一次的慘烈,才會更加珍惜那個真心對她的男人,她想,這世上,也不會再有人像他那樣對她好了。


    她是何其有幸,能碰到這樣朗月昭昭般的男子。


    蕭寶姝偷偷從袖子中拿出一塊酥糖,含在口中,酥糖很甜,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樣。


    她相信,以後她的生活,也會跟這酥糖一樣甜,表哥定然不會如梁珩那般,讓她傷心難過的。


    轎子七拐八拐,終於落了地,蕭寶姝戴著紅蓋頭,看不清路,一旁的喜娘將她攙扶下轎子,一步步帶著她走進府內,等她踏進府中,大門就吱呀一聲關上了。


    蕭寶姝聽著沉重的木門關起的聲音,她不由心中泛起疑慮,今日是大喜的日子,為什麽侯府要關門呢?

    耳邊一片寂靜,再無鑼鼓喧囂,甚至安靜的連賓客的聲音都聽不見,蕭寶姝心中疑慮更甚,身旁喜娘卻笑吟吟地將她的手交到一人手中,還說道:“雲姑娘,祝您百年好合。”


    喜娘應是將她的手交給了陸從風,陸從風握著蕭寶姝的手,蕭寶姝隻覺得他的手骨節分明,十分冰涼。


    不,這不是陸從風的手,陸從風的手掌很大,很是溫暖,從來沒有這麽涼過,而且,陸從風常年習武,他手指上有很多老繭,粗糙的很,斷不會如麵前這人的手如此光潔。


    蕭寶姝心中一驚,她再也顧不得婚禮習俗,而是掙脫那人的手,再一把扯下自己的大紅蓋頭。


    當看到麵前那人的時候,她瞬間愣在了當場。


    隻見梁珩一身月白常服,站在她麵前,嘴角掛著微笑,靜靜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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