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宴會上, 皇帝趁著酒興,還準備將同昌公主許配給陸從風,借此安撫和拉攏他, 但是陸從風卻一口拒絕了,理由是,他已有心上人。
皇帝來了興趣:“是哪位名門千金,比朕的公主還要強?”
陸從風道:“她並非是名門千金,隻是一個臣喜歡的女子。”
皇帝笑道:“從風, 哪個男兒不是三妻四妾, 你喜歡她,讓她做一個妾便是了, 同昌性情溫柔, 斷然不會容不下她的。”
陸從風卻緩緩搖了搖頭:“多謝聖上美意,但是臣已決意娶那位女子,而且是做妻, 臣不能委屈公主。”
皇帝震驚萬分:“你要娶她做妻?從風,你身份何等尊貴, 怎麽能娶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女子?”
陸從風謝絕道:“聖上, 臣在西州幾次生死關頭, 都是此女陪在身邊,與臣同生共死,她能舍下性命,從風又豈能嫌棄她出身低微?”
陸從風此言, 倒是讓皇帝感同身受了起來,皇帝不由想起梁珩之母, 已逝的淩妃, 想當初, 淩妃也是為了他的理想,出生入死,甚至快被貴妃拷打致死時,都沒有吐露他的半分秘密,淩妃對他,可謂是豁出性命,將她的身心全部都交給了他,他當初又何嚐不感動,所以才在登基之後力排眾議封她為妃,隻是,當要封她為後的時候,滿朝的反對聲如潮水般湧來,他實在不敢為了淩妃動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根基,這才導致淩妃氣憤之下自殺。
皇帝思及此,不由看了眼梁珩,心中對他的不滿也減少了些,雖然這個兒子愈發狠毒涼薄,但是,終究是他先負了他母親,若淩妃尚在,梁珩也不會變得如此冷血無情。
皇帝黯然,他一時半會,也不想逼陸從風了,隻是陸從風現在威望太盛,他仍然想通過賜婚來控製他,於是岔開話題道:“此事以後再議,今日,我們還是好好喝一杯,慶祝從風你的不世之功。”
皇帝舉杯,在座眾人也舉起酒杯,梁珩飲下一杯酒,嘴角掛著輕笑,漫不經心看向陸從風:“從風,孤這杯酒,一賀你打退北戎,二嘛,自然是賀你,這麽多年,從京城到西州,終於尋到了如花美眷。”
梁珩後半句,意有所指,話中有話,陸從風微微一笑,他脊背如翠柏挺直,麵容英朗俊美,不卑不亢地掃了梁珩一眼,然後道:“多謝殿下。”
他已不再是六年前,那個抱著表妹屍體,痛苦萬分卻無可奈何的少年了,如今,他已手握西州五十萬大軍,滅了大梁的宿敵北戎,聲望早已蓋過太子梁珩,兵權、名聲、民心他全都有,他有能力護住表妹安康,所以,他不願再讓蕭寶姝一輩子躲在西州,做一個見不得光的外室,他要娶蕭寶姝,三媒六聘,堂堂正正地娶她,做妻。
就算梁珩不滿又如何,他現在有能力,堂堂正正地和梁珩,鬥上一鬥。
鹿死誰手,猶未可知呢。
,
陸從風決意和蕭寶姝盡快成婚,而蕭寶姝則在和顏鈺逛寧安城,霍青以為她二人都沒來過寧安城,於是吹噓要帶她們走遍寧安城每個角落,卻不知道蕭寶姝對每個角落都熟悉的很,不過就算如此,蕭寶姝照舊興致勃勃地和顏鈺等人逛著寧安城。
此次回到寧安,她的心情又較一年前不同了,一年前的她,滿心仇恨,隻想殺了梁珩,就算賠上自己性命也在所不惜,但是今日,她心中卻多了些平和,因為她有了在意的人,所以就比之前愛惜自己生命一些了,她也沒有像以前一樣,每時每刻都在恨梁珩了,她好不容易活過來,她即將和表哥成親,她雖要報仇,但也不應該將所有的時間都用來恨梁珩上麵。
所以大概,這就是燕蕩山腳的那個喇嘛說的,她的心魔已解吧。
這日天氣晴朗,蕭寶姝本想和顏鈺去聽折子戲,但是陸從風卻喊她去街上買東西,蕭寶姝好奇道:“你這幾日都忙的腳不沾地,怎麽今日有空和我出去了?”
陸從風笑道:“因為段國舅要來。”
段國舅是六皇子的舅舅,官職不高,但善於鑽營,寧安人都戲稱他一聲“段國舅”。
蕭寶姝道:“他既然要來,你怎麽要出去?”
“不想見他。”陸從風坦然道:“他一定是來拉攏我站隊六皇子的。”
蕭寶姝搖頭道:“聖上雖然對梁珩不滿,但看在淩妃麵子上,一時半會,也不會換了他,這段國舅怎麽如此著急?”
“所以我不想趟這個渾水。”
“那你就拿我做借口?”蕭寶姝嗔道。
陸從風道:“我也不是白拿你當借口,你今日想買什麽,我都包了。”
蕭寶姝笑道:“聖上賜的金銀珠寶,你都分給西州軍了,你怎麽還有錢擺闊?”
“好歹我也是定北將軍,沒那麽窮。”
蕭寶姝忍俊不禁,她和陸從風信步走出門,寧安城今日天氣十分不錯,雖是冬日,但是天空晴空萬裏,蔚藍純淨,但陸從風還是停下腳步,給蕭寶姝攏緊狐裘的帶子:“天冷,別著涼了。”
“知道啦。”蕭寶姝吐吐舌頭,她見陸從風隻穿了一件黑色常服,於是道:“你看你穿得才叫少呢。”
陸從風道:“我身體好,不怕。”
蕭寶姝搖了搖頭,忽道:“對了,你將聖上給你的所有賞賜都分給西州軍,不怕聖上生疑嗎?”
陸從風道:“這勝仗不是我一個人打的,自然賞賜不應該我一個人拿。”
“但是聖上已經賞了西州軍,你再將你自己的賞賜分給他們,難免聖上不會覺得你在收買人心。”
“他要這般覺得,那就這般覺得吧,難道我不分賞賜,他就不生疑了嗎?”
蕭寶姝歎:“那倒也是,前朝蔣勝將軍,軍功雖盛,但驕奢淫逸,尤其愛財,世人都說這是他拿來自保的手段,可是那又如何,帝王的疑心一起,功勞就是他的原罪,最後蔣勝還是落得個全家被賜死的下場。”
陸從風朗朗一笑:“所以我更加不會因為帝王的疑心,而刻意去學那蔣勝。”
蕭寶姝也笑了一笑:“說的也是,沒必要學他。”
陸從風在西州軍的立身之本,說到底,就是一個“義”字,錢財他願與西州軍共享,衝鋒時他願意衝在西州軍前頭,身為公主之子,世襲的永安侯,他也從來不會看不起那些低賤出身的士兵,反而能與士兵同吃同住,同甘共苦,他也能帶領這些西州軍趕跑北戎,洗刷大梁的百年屈辱,試問這樣的將領,西州軍怎麽能不心服口服?
他將自己的賞賜分給西州軍的舉動,也許在皇帝看來,是他不懂藏鋒守拙,更加不懂何謂步步為營,權謀心機,可是,皇帝是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從一個不受寵的三皇子一路走上至尊之位,權術讓他玩弄的爐火純青,天下誰人不怕他,不畏懼他?但有時候人心這種東西,並不是權術愈高超,別人就越服你,以赤忱待人,別人自然就以赤忱之心待你,這也是為什麽西州軍隻認陸朗,不認天家了。
蕭寶姝和陸從風聊著天,兩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一個身高頎長,俊美軒昂,一個弱質纖纖,輕盈秀麗,走在一起,著實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眼光。
兩人路過一個琴行,蕭寶姝一眼看到了擺在桌上的古琴。
她不由停下腳步,走進店裏,撫摸上了那把古琴:“這琴,是前朝的‘繞梁’?”
老板是個幹瘦老頭,他走上前來:“姑娘好眼光,這把正是繞梁古琴。”
繞梁是前朝公孫娘子耗費五年,做出的一把古琴,這把琴乃是用千年杉木所製,音色清亮渾厚,古樸悠長,隨手一撥,餘音嫋嫋,不絕於耳。
蕭寶姝愛不釋手,問道:“這把琴,賣多少銀子?”
老板答道:“一千兩。”
蕭寶姝抬手向陸從風笑道:“你剛剛出門時候說,今日我想買什麽,你都包了,這句話,可作數?”
陸從風大笑:“當然作數,別說一千兩,一萬兩我都舍得。”
那老板聽後卻撫著胡須笑道:“這繞梁古琴,想買的,能買得起的,寧安城不止姑娘一個人,但是古琴要配知音,姑娘需彈奏一曲,證明自己配得上繞梁古琴,老朽才會賣這把琴。”
蕭寶姝一聽,好勝心大起:“我若配不上,那天下不知何人才配得上這把琴了。”
,
蕭寶姝的自信,自然是有緣由的,她琴棋書畫,都是出自名師之手,十多歲時就譽滿京城,世人都讚她才情無雙,她自然自信能配得上這把繞梁古琴。
蕭寶姝款款盤膝坐下,她略略調了下音,然後手指一動,一曲《高山流水》,就從她指尖傾瀉而出。
繞梁古琴是用千年杉木所製,音色本就渾厚,與《高山流水》的曲子更加相得益彰,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一幅大梁山河恢弘畫卷,就在蕭寶姝指尖徐徐展開,圍在琴行外麵的人也愈來愈多,隻是大家都不發一言,顯然是聽入了迷。
蕭寶姝一曲彈奏完了,琴行外麵掌聲雷動,蕭寶姝笑著問老板:“先生,我可配得上這把繞梁古琴?”
老板這才從曲子中回過神來:“配得上,自然配得上。”
蕭寶姝小心翼翼將繞梁古琴抱起:“那我可就帶回家啦。”
“隨意,隨意。”
蕭寶姝得意不已,陸從風見她得意神色,不由撫摸了下她頭發,然後笑道:“我去付錢,你在這等著我。”
蕭寶姝乖乖點頭:“好,你去吧。”
陸從風便跟著老板去櫃台付錢,蕭寶姝撫摸著繞梁古琴,眉間神采飛揚,一如當初那個跳脫得意、才情無雙、受盡萬千寵愛的太傅府嫡女。
忽然她身後傳來一聲清冷男聲:“原來雲姑娘,會彈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