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陸從風道:“我知道, 你喜歡上了沈公子。”
雲七娘忽睜大眼睛,然後猛的用盡全身力氣,將陸從風重重一推, 陸從風沒有防備,被他這一推推倒在地,雲七娘忽然嗚嗚哭了起來,說道:“你欺負我。”
陸從風心道:明明是你推我,怎麽還說我在欺負你呢?
但是雲七娘明顯是喝醉了, 陸從風也不願意和她計較, 於是說道:“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雲七娘卻不願意和她回去, 她又掙脫陸從風的攙扶, 說道:“你欺負我。”
陸從風隻好道:“好,我欺負你,是我不對, 我們先回去。”
雲七娘醉的眼神迷離,雙頰染暈, 她哭得傷心:“你就是看我沒爹沒娘, 所以欺負我。要是我爹娘還在, 要是我舅舅還在,要是我祖父還在,他們肯定不會看著你這麽欺負我。”
陸從風說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錯。”
雲七娘嚷道:“就是你的錯, 你以前欺負我,舅舅要打你, 我都抱著舅舅的腿不讓他打, 現在想來, 還不如讓他打死你算了。”
陸從風隻好道:“你說得對,是我對不起你。”
雲七娘忽拉住他的衣袖:“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上了常樂?”
陸從風愣了愣,然後斬釘截鐵道:“沒有。”
“你撒謊,你肯定是喜歡上了常樂,否則為什麽她揭穿了顏鈺的身份,害的顏鈺差點因為欺君之罪被斬首,害得你不得不寫奏折被聖上質疑你挾軍功自傲,你都不追究她,而且都不把她趕出府,你如此縱容她,不是喜歡上了她,是什麽?”
陸從風無奈道:“真沒有。”
“你喜歡她,為什麽不敢承認呢?你喜歡她,無非是因為她和蕭寶姝長得一模一樣,可是,他不是蕭寶姝啊,我……我……”雲七娘活生生咽下了後麵那句話,那句“我才是蕭寶姝。”
她頓了頓,隻是重複道:“她不是蕭寶姝啊,她不是啊。”
陸從風道:“我知道她不是蕭寶姝。”
“你哪裏知道了,你根本就不知道。”
“我真的知道。”
“好,你知道,你知道你為什麽還要喜歡上她,因為她和蕭寶姝長得一模一樣嗎?可那張臉不是她的,那是蕭寶姝的,是她偷蕭寶姝的,她是個小偷,小偷!”
陸從風無奈道:“我真的沒有喜歡上常樂。”
“你撒謊。”雲七娘越說越委屈:“你本來從來不對我撒謊的,你為什麽因為常樂那個女人對我撒謊?你變了,你變了。”
陸從風無奈道:“我真的知道常樂不是蕭寶姝,我也真的沒有喜歡她,留她下來,是因為不得不留。”
“好,你告訴我,為什麽不得不留?”
陸從風欲言又止,他留常樂下來,一方麵是不想放她走,讓她頂著和表妹一模一樣的臉,出去壞表妹清譽,一方麵,也是想刺探幕後之人派常樂過來,到底是想幹什麽,還有最後的一點,如果他殺了常樂,幕後之人一定會懷疑這世上是不是有另一個蕭寶姝,因為這世上若沒有另一個蕭寶姝在世,陸從風是斷斷舍不得殺和蕭寶姝長得一模一樣的常樂的。
他不是聖人,他不是神明,他也有他的欲望,他的私心。
陸從風道:“我不能說。”
雲七娘更加生氣了:“你還說不是喜歡上了常樂?你不是喜歡上她,你為什麽要留她?”
陸從風看著她的眼,咬牙:“我真不能說。”
雲七娘氣得撲到他懷中亂捶:“你這個騙子,大騙子!”
陸從風單手捉住她的雙手,讓她不要亂動,他忽指天立誓:“蒼天為證,我陸朗對常樂絕無一絲男女之情,若有半句虛言,叫我陸朗身敗名裂,五雷轟頂而死!”
他這誓發的毒辣,雲七娘也瞬間安靜下來了:“你……你何必發這麽重的誓?”
陸從風道:“事涉機密,我實在不能說。”
“好吧。”他這誓一發,雲七娘也不再鬧了:“你不喜歡常樂就好,否則,我每日都氣的睡不著。”
她此話一出,忽然之間,又覺得有哪裏不對,於是臉頰微紅,說道:“我可不是吃常樂的醋,我是怕她害你。”
陸從風心中疼痛,他說道:“我知道,你又不喜歡我,怎麽會吃我的醋。”
雲七娘忽道:“你……你……”她忽幽幽歎了口氣:“傻子。”
陸從風又道:“你向來喜歡沈公子這樣清冷安靜的男子,不會喜歡我這樣的武夫。”
雲七娘沒說話,隻是憤憤然瞪了陸從風一眼:“你說的對,你說的都對。”
陸從風聽了,說道:“你且放心,一切有我做主,沈家不敢欺負你的。”
雲七娘點頭:“好,好,好,我就等著你這天下第一大英雄,永安小侯爺,定北大將軍,親自送我出嫁!”
就跟她十六歲那年,在蕭府,表哥送她嫁給梁珩那樣。
陸從風聽到雲七娘此言,心中陣痛不已,但仍然嘴硬道:“好,我親自送你出嫁。”
雲七娘氣得久久不語,良久,她拿了簫,道:“我再吹首《長相思》給你聽吧。”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簫聲嗚咽,不絕於縷,雲七娘一曲吹罷,她放下長簫,喃喃道:“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相思一人,也不能讓他知曉,我如今,為何會落到如此地步?”
陸從風不忍,剛想說話,雲七娘卻道:“你不要說話。”她幽幽歎道:“你一說話,我就生氣。”
她又道:“你就聽我說吧。”
她看著長簫,低聲道:“人人都看出來了,連沈公子都看出來了。”
她想起今日沈公子離去前,和她說道:“雲姑娘,日後,沈某怕是不能再來這將軍府陪你下棋了。”
她問道:“為什麽?”
沈公子笑道:“在雲姑娘承認自己的心思之前,沈某還是不來叨擾了,免得無緣無故,壞人姻緣還不知。”
她問道:“我需要承認什麽心思?”
沈公子歎氣,提醒道:“雲姑娘,為什麽你見到將軍和他表妹如此親昵,就那麽生氣呢,明明雲姑娘你不是一個小心眼的女子呀。捫心自問,你真的隻把將軍當成你的兄長嗎?”
她當時一怔:“將軍不是我的兄長,是什麽?”
沈公子避而不答,隻是道:“我與我表妹青梅竹馬,情投意合,表妹長得十分漂亮,也有很多男子愛慕她,當我見到她和愛慕她的男子言笑風聲時,我心裏就非常嫉妒,很想將那些男子從她身邊趕離,想讓表妹永遠隻是我一個人的,雲姑娘,難道你,不是這般的心思嗎?”
“你說我嫉妒常樂?”
“所謂嫉妒。也隻是人之常情,不需要太過介意。”
“我怎麽會嫉妒常樂呢?我隻是怕她害將軍而已。”
沈公子笑道:“你最怕的,難道不是怕她奪走將軍的心嗎?”
“我沒有,我從來隻是將將軍當做兄長一樣對待。”
沈公子搖頭:“聽聞姑娘曾患啞病,但是在將軍遇到危險的那一刹那,卻情不自禁,開口說話,對將軍大喊‘危險’,試問若非是心底最在意之人,又怎麽會為他突破心魔,治好啞病呢?雲姑娘,你以為你對將軍隻有兄妹之情,但你捫心自問,若他有了其他喜歡的女人,你是會為他高興,還是會覺得嫉妒呢?”
雲七娘怔住,是啊,若表哥有了喜歡的女人,她是應該生氣呢,還是應該高興呢?
她雖然口口聲聲說道,希望表哥能夠娶一個賢惠的妻子,兒女成群,可是每當她想起此事的時候,她心中就會湧現出酸楚,本來陸從風隻對她一個人好,可是當她想起他以後會對另外一個女人好,他會為另外一個女人買酥糖,會為另外一個女人的家族賭上性命,會為另外一個女人由不信神佛,變為走遍寺廟,隻為點一盞長明燈,照亮她回家的路,她心裏就不由得酸楚,這些事,她本來以為他隻會為她而做,她無法想象他會為另一個女人做這些事情。
沈公子又道:“想必姑娘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所以沈某就不再過來了。”
沈公子走後,雲七娘怔怔站了很久,她的心思,人盡皆知,連隻和她相處幾日的沈公子都看出來了。
是的,她喜歡上了陸從風,她不知從什麽時候喜歡上的他,也許是在沉入江底,看到他打馬而來的那一刻喜歡上了他,也許是在知道他寧願不要異姓王,也要換得她全族生機的時候喜歡上了他,也許是在桑州城中,重遇到他,知道他每到一個地方,就會去當地寺廟,點一盞長明燈的時候喜歡上了他,也許是從顏鈺口中,知道他在江中撈她屍首,撈了七天七夜,為了不讓梁珩辱她遺體,寧願受一百杖,也要燒毀她屍首,讓她幹幹淨淨的來,幹幹淨淨的走的時候喜歡上了他。
她不知不覺,在點點滴滴中,知曉他為她所做的一切,人心肉長,她又如何能不感動?
她喜歡上了陸從風,而且是早就喜歡上了。
她對他的親情,早已轉變成了愛情,隻是她自己一直不肯承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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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七娘忽然笑了:“算了,隻要你不喜歡常樂,那就好了。”
她說著說著,忽然一頭栽到陸從風臂彎,在他懷中沉沉睡了下去,陸從風看著她的臉,心中酸楚,我不喜歡常樂,可是你卻喜歡沈公子。
月色如水,他臂彎之中,雲七娘的臉素淡如蓮,陸從風看著,忽然鬼使神差的朝著她的額頭吻了下去。
他剛剛吻下去,雲七娘忽然嚶嚀了一聲,陸從風嚇了一跳,似乎是被抓到了把柄一樣。但是雲七娘又沉沉睡了下去,陸從風心道,對不起表妹,就讓我放縱一次吧,就讓我做一次小人吧。
他看著雲七娘的臉,忽然之間就看癡了。
他抱起雲七娘,似乎抱著一件最珍貴的寶物一樣小心翼翼,生怕摔了她,雲七娘在他的懷中睡得極為舒適,陸從風一路抱著她,回到了她的院子。
許是他的心思全部都掛在雲七娘身上,他向來武藝高強,聽力敏捷,他卻絲毫沒有注意到在荷花池後的樹林中,長樂一直藏在樹後,將一切盡收眼底,甚至包括他的那一個吻,她都已經看到了。
常樂喃喃道:“他怎麽會吻除了蕭寶姝以外的女人呢?”
這不可能。
所以她的猜測,是真實的。
雲七娘就是蕭寶姝,蕭寶姝就是雲七娘。
蕭寶姝沒有死,她借屍還魂到了雲七娘身上。
而陸從風,根本早已知道此事。
常樂靠著樹,也許如梁珩這般的貴族會覺得此事不可思議,但是她這種打小就在最底層掙紮的,聽過太過肮髒又不可思議的事,借屍還魂,她也聽過不少,蕭寶姝的事,並不會引起她驚訝。
她雖不驚訝,但是卻隻有一個念頭,陸從風早就知道此事,是有多早?
是不是他一見到雲七娘的時候,就認出她來了?
他竟然已經喜歡蕭寶姝到了如此地步嗎?蕭寶姝改容換麵,連梁珩這個和她同床共枕了兩年的丈夫都認不出她來,他居然能一下就認出來?
常樂低頭苦笑,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人人都說她裝瘋賣傻,可那不過是她自保的手段罷了,隻是,在東夏王營帳,見到那豐神俊朗的定北將軍時,她也知曉,她的心,終究不會再屬於她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