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沒拿著它做什麽。
第50章 我沒拿著它做什麽。
哪怕再不情願, 寶籙齋掌櫃還是捏著鼻子認下了這三百兩的畫,趙曳雪道:“倘若劉掌櫃覺得勉強,就還是罷了。”
劉掌櫃麵上帶著笑, 連聲道:“不勉強,不勉強。”
他搓了搓手, 又陪著小心,斟酌著道:“隻是葉姑娘也知道的, 劉某才賠了八十兩銀子,陸三公子那尾款也還沒到賬,小店一時間拿不出三百兩銀子來, 能否請葉姑娘多多寬限些日子啊?”
聞言, 趙曳雪想了想, 爽快道:“倒是可以, 這樣, 掌櫃先付二百兩給我,待向陸三公子交了貨,再付剩下的一百兩, 如何?”
劉掌櫃心裏痛得滴血, 臉上還要帶著欣喜之意,感激道:“那劉某就先謝過葉姑娘了。”
趙曳雪懷裏揣著新鮮熱乎的二百兩紋銀,帶著玉茗離了寶籙齋, 主仆二人去逛了東市,街市上此時正熱鬧, 到處都是行人攤販,她十分大氣地道:“想吃什麽,給你買。”
玉茗好奇地問道:“主子剛剛賣了多少銀子?”
趙曳雪悄悄對她比了一個手勢,玉茗驚呼一聲, 瞠目結舌:“這麽多?!”
哪怕她心裏有所猜測,也完全沒想到,趙曳雪花了兩日功夫畫的一幅畫,就能賣三百兩,在從前梁國的京師,三百兩銀子都能買一棟大宅子了!
趙曳雪隻是笑吟吟道:“以後隻會更多。”
……
馬行街往北,都是貨行,再往北去,一直過了龍錦門,兩側都是藥鋪醫館,緊挨著河邊的是一戶大宅子,門頭不甚起眼,上麵連一塊匾額都沒有,看著十分簡陋,但這附近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就是陸府。
陸府的三公子陸秉文,乃是一個商人,他坐有萬貫家財,生意做遍了大昭各地,店鋪田莊更是不計其數,整個盛京除了天家之外,比陸府富有的人家屈指可數。
陸府花廳內,陸秉文坐在梨花木的太師椅上,手裏搖著一把折扇,另一手支著頭,斜斜靠著椅背,目光落在麵前的一副古畫上。
寶籙齋的劉掌櫃還在滔滔不絕:“這位古月先生品行高潔,門生眾多,其名聲更是傳遍了天下,”
“既然如此,”陸秉文笑眯眯地打斷了他:“那怎麽沒傳到陸某的耳中來呢?”
劉掌櫃一噎,但還是硬著頭皮幹笑道:“古月先生多在莊梁二國遊曆,未曾踏足我們大昭,陸三公子不知其名,實屬正常,實屬正常,哈哈哈……”
他說著,又竭力推薦道:“三公子請看,這畫的線條優美流暢,這仙人栩栩如生,衣袂飄飄,仿佛要從這畫上飛出來似的,尤其是這一隻仙鶴頂上的一點紅,隻需一眼便能讓人移不開目光,神女獻壽,仙鶴銜鬆,這其中的寓意多好啊。”
陸秉文收起扇子,敲了敲手心,一雙狐狸眼眯起來,笑道:“劉掌櫃有心了,可是,這盛京裏誰不知道陸某是個大俗人,我不懂畫,眼裏也隻有黃白之物,你說陸某花了一百八十兩的雪花銀,買了這麽一幅名不見經傳的圖,去給忠義侯獻壽,他老人家會不會把陸某趕出來?”
他麵上笑眯眯的,狐狸眼微彎,眼神裏卻沒有半分笑意,悠悠道:“劉掌櫃是把陸某當傻子麽?”
聲音雖不大,但是那一瞬間,陸秉文的氣勢卻極其迫人,劉掌櫃忍不住伸手擦了擦額上的汗,表情逐漸慌張:“這、哎,陸三公子,劉某絕不是這個意思啊!”
“不是這個意思,又何必拿這樣的畫來糊弄我?”陸秉文漫不經心地伸出書,摸了摸那幅畫上的印章,一字一字地念道:“古月先生。”
他唰地打開扇子,笑起來時,精明的狐狸眼透著一股子風流意氣,道:“我看是胡說的胡,這麽假的把戲,劉掌櫃,我們陸府的狗都不會上當啊。”
“假的?!”劉掌櫃麵露極度的震驚之色,不可置信道:“怎麽會是假的?這可是劉某花了三百兩銀子從葉姑娘手裏買來的。”
“葉姑娘?”陸秉文的聲音一頓,狐狸眼微微眯起,道:“哪個葉姑娘?”
劉掌櫃拱了拱手,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神色,一邊答道:“是葉昭雪葉姑娘啊,她說,她也是認識陸公子您,劉某這才相信了她。”
陸秉文搖了搖扇子,麵上露出幾分若有所思之色,劉掌櫃躬著身,道:“陸公子難道不認得她?”
陸秉文唔了一聲,道:“認倒是認識,不過麽……”
他坐直了身子,那雙狐狸眼挑起來,落在劉掌櫃身上掃了一個來回,忽然笑道:“劉掌櫃早說麽,若是這畫是從葉姑娘手裏出來的,那就是比真金還真,陸某能放一百個心了,別說一百八十兩,就是二百八十兩,三百八十兩,它也是值的。”
劉掌櫃聽得心驚不已,這簡直與之前趙曳雪說過的話完全一致,哪怕她再把價格翻個幾倍,陸秉文也會花錢買下來,這葉姑娘究竟是什麽來路?
但不管怎麽說,看陸秉文這反應,這一關算是徹底過去了,劉掌櫃忍不住擦了擦額上的汗意,偷眼覷著陸秉文正在端詳那幅獻壽圖,小心問道:“陸公子覺得這幅畫如何?”
“好!”陸秉文一收扇子,笑眯眯地稱讚道:“線條優美流暢,仙人栩栩如生,恍如真人,尤其是這仙鶴頂上的一點朱砂紅,實在引人注目,神女獻壽,仙鶴銜鬆,真是絕佳的好畫!”
劉掌櫃:……
這不就是之前他誇的那些話麽?
陸秉文當場變臉之快,堪比翻書,前後轉換自如,行雲流水,以至於劉掌櫃十分好奇,問道:“陸公子,劉某在盛京這麽久了,從未聽說過哪一戶貴人是姓葉的,不知這葉姑娘,是何許人啊?”
陸秉文看了他一眼,狐狸眼裏含著狡猾的笑意,道:“劉掌櫃,不是陸某不告訴你,隻是我敢說,整個盛京,知道這位身份的人,屈指可數,比如……”
他伸手一個指天的手勢,劉掌櫃頓時色變,陸秉文笑眯眯地道:“你還要打聽嗎?”
劉掌櫃忙擺手道:“不必了,不必了,陸公子就當我沒問過這句話。”
陸秉文笑了,讓下人取了一百兩銀子來,付給劉掌櫃,末了又叫住他,道:“等葉姑娘來取定金的時候,麻煩劉掌櫃替陸某轉達一句話。”
劉掌櫃立即道:“是,陸公子請說。”
陸秉文想了想,道:“就說陸某對古月先生的畫十分滿意,不知葉姑娘家中還有沒有多餘的畫,陸某願意出兩倍的價格,再買一幅,自己珍藏起來。”
兩倍價格,就是六百兩,劉掌櫃暗暗心驚,他的全部身家加起來也沒有這麽多,陸秉文卻輕輕鬆鬆就要花六百兩買一幅畫,果真是富可敵國。
劉掌櫃走後,一旁的小廝疑惑問道:“公子,您明明一開始不想要的,一百八十兩買這麽一幅畫,值得嗎?”
陸秉文笑道:“值得,當然值得。”
……
隔了兩日,趙曳雪還惦記著那一封和離書,趁北湛上朝的時候,她悄摸著去看了一回,卻發現那牆上已經空空如也,和離書不見了。
這麽巧?被收起來了?
趙曳雪不死心,到處找了一回,發現那和離書真的沒了蹤跡,也不知被他收到哪裏去了,該不會是揣在身上吧?
趙曳雪揉了揉眉心,暗暗歎了一口氣,無功而返,她決心晚上問問北湛,真是奇了怪了,也不知他拿了和離書有什麽用處。
到了夜裏,趙曳雪沒像往常那般早早休息,而是忍著困意,強撐著看書,一邊等北湛回來,玉茗勸了幾次也沒用,最後反倒是她先打起了盹,靠在榻邊,小雞啄米似的,東倒西歪。
趙曳雪看得又好笑又心疼,最後讓她去外間的榻上躺下了,直到深夜時分,趙曳雪也有了些睡意,模模糊糊間,聽見一陣沉穩的熟悉腳步聲,近在耳邊。
她忽然一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抬起頭正好看見一隻修長的手在麵前,趙曳雪迷迷瞪瞪地道:“怎麽了?”
男人直起身,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藏入袖中,道:“怎麽還沒睡?”
趙曳雪打了一個嗬欠,理所當然地道:“等你啊。”
北湛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暖融融的燭光將女子的肌膚映得如玉一般皎潔,眉眼似畫,秀麗精致,尤其是那一雙清幽幽的眼睛,眼角微垂,瞳仁如同浸在溪水中的墨玉子,仿佛會說話一般,天生的多情。
北湛低聲道:“等我做什麽?”
趙曳雪站起身,總算是清醒了些,她眼角微微彎起,道:“想和你說說話,在府裏無聊的很。”
北湛想了想,道:“過幾日就是年關,公事繁忙,等開了春,我就有閑暇了。”
趙曳雪揉了揉眼睛,才走了一步,腳下踉蹌,整個人就往他身上栽倒,北湛立即伸手攬住她,趙曳雪的鼻尖撞在了他的肩頭,鼻端嗅到了一點香氣,清清淡淡,卻自有一種馥鬱芳香,像春日裏盛開得絢爛的繁花。
遮去了以往如雪一般的清冽氣味。
趙曳雪一動不動,輕輕嗅著那香氣,陷入了沉默之中。
北湛遲疑片刻,手掌輕輕覆上她的後腦,問道:“撞疼了?”
趙曳雪搖了搖頭,她忽然道:“北湛,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北湛道:“什麽事?”
趙曳雪直起身來,抬頭雙眼一眨不眨地望著他,問道:“你會把和離書還給我嗎?”
北湛劍眉輕皺,道:“你要它做什麽?”
趙曳雪微微張大眼,匪夷所思地道:“那是李玨寫給我的和離書,於情於理,它都應當是我的東西,哪怕我拿去燒了,也是我的事情,我才想問你,你拿著它做什麽?”
北湛抿了抿薄唇,語氣生硬地道:“我沒拿著它做什麽。”
趙曳雪氣道:“既然沒做什麽,你為何要把它裱起來掛在牆上?”
那一瞬間,北湛麵上的表情變換來去,可謂是精彩紛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