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做生意。

  第49章 做生意。


    趙曳雪被送回聽雪齋的時候, 幾乎所有的下人都知道了,紛紛出來迎,北湛抱著人往屋子裏走, 眾人看著眼前這一幕,誰也沒敢多說半個字, 隻有玉茗嚇了一跳,連忙傻乎乎地追上去, 被曉煙及時拉住了,道:“別去。”


    玉茗急道:“主子的腿是不是受傷了啊?”


    看她那副不開竅的樣兒,曉煙恨鐵不成鋼, 勸道:“萬事有殿下在呢, 你現在去, 豈不是打擾了他們?”


    玉茗還是有些不放心, 曉煙寬慰道:“沒事的, 倘若有事,殿下肯定會叫大夫來給姑娘看的。”


    屋子裏,北湛把趙曳雪放在榻上, 看了她片刻, 問道:“還有哪裏不舒服?”


    趙曳雪搖搖頭,北湛又道:“孤之前說的話,都記住了?”


    趙曳雪十分乖順地道:“記下了。”


    北湛嗯了一聲, 卻沒有走,忽然問道:“雪奴呢?”


    趙曳雪愣了一下, 才反應過來,道:“它死了。”


    之前晏一說起,北湛從前也養過一隻貓,其實是與趙曳雪一起養的, 那貓兒通體雪白,蓬鬆如一團雪球,所以起了個名字叫雪奴。


    名字是北湛親自取的,故意戲弄趙曳雪,那時她還抗議了好久,但北湛一喚雪奴,那貓兒便躥出來,跟他挨挨蹭蹭,喵喵叫著求順毛,十分的不知檢點,久而久之,趙曳雪便也習慣了,如今時隔多年,再聽到這個名字,她竟覺得恍如隔世。


    北湛問道:“怎麽死的?”


    趙曳雪頓了許久,才答道:“在我去梁國和親的路上,遭遇襲擊,它被亂箭射死了。”


    那時侯,送親隊伍才剛剛入梁國境內,便遇到襲擊,死生一線,驚險萬分,趙曳雪的頭風症便是那一次落下的病根,雪奴受了驚,從馬車上跳下去,被亂箭當場射死,如今說來,卻不過平平幾句話。


    北湛沉默片刻,揚聲喚下人進來,服侍趙曳雪梳洗休息,待親眼看著她躺進被窩裏了,這才轉身離開。


    門被輕輕合上了,趙曳雪支起身子,探頭往外看了看,聽得腳步聲遠去,這才吩咐玉茗:“把那件大氅拿過來。”


    玉茗依言將大氅捧了過來,好奇道:“主子,您要做什麽?”


    趙曳雪從被窩裏伸出手,在大氅寬大的袖子裏摸了摸,最後抽出一卷畫來,玉茗驚呼一聲,道:“您拿回來了?”


    趙曳雪答道:“自然要拿回來,不然如何向人交差?”


    她把那卷畫交給玉茗,道:“仔細收好,明日咱們就去寶籙齋一趟。”


    “哎。”


    待玉茗退下之後,已是夜深人靜時分,趙曳雪忽然有些睡不著了,就如同打開了一個匣子,許多舊事都紛紛冒了頭,令她不得安眠。


    睜著眼睛到了半夜,趙曳雪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好在她實在困極了,趁著在那疼痛加劇之前,總算是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次日晨起,洗漱過後,趙曳雪便帶著玉茗離了太子府,往街市去了,到了寶籙齋的門前,店門大開著,裏麵隱約傳來人的談話聲。


    趙曳雪入了鋪子,店夥計瞧見她,停下與客人交談,連忙招呼道:“葉姑娘來了,咱掌櫃早晚盼著您呢,您快快請坐。”


    趙曳雪頷首,跟著店夥計進了內間,他殷勤地笑道:“您稍等片刻,小人去叫掌櫃的來。”


    說完便去了,不多時匆匆回來,身後跟著一個中年人,正是寶籙齋的劉掌櫃,他滿麵堆著笑,道:“在下還以為要等到明日才能見到葉姑娘呢。”


    趙曳雪也笑了,道:“我這人做事素來有信義,現成的東西,何必要等到明日?”


    聞言,劉掌櫃麵露尷尬之色,陪著笑道:“是,是,葉姑娘確實是有信之人。”


    他連忙命店夥計上茶果來,把禮數做得周到了,才搓了搓手,小心問道:“敢問葉姑娘帶來古月先生的畫作了嗎,在下能否一觀?”


    趙曳雪點點頭:“這是自然。”


    說著,命玉茗把畫放到桌上,劉掌櫃連忙把杯盞都挪得遠遠的,騰出好大一片地方,然後做了一個手勢,殷切道:“請。”


    趙曳雪笑笑:“不如劉掌櫃親自來打開?”


    劉掌櫃十分欣喜,麵上又露出幾分顧忌,道:“這畢竟葉姑娘的東西……”


    趙曳雪卻道:“我今日攜畫作來,便是誠心想幫掌櫃的,難道掌櫃不是誠心想要?”


    聽了這話,劉掌櫃連忙擺手,道:“不不,劉某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怕手腳笨拙,弄壞了小姐的畫。”


    趙曳雪笑道:“我自然信得過掌櫃,請便。”


    劉掌櫃躊躇片刻,知道今天若是自己動手打開了這幅畫,勢必就沒有退路了,但是如今他已無計可施,眼看交貨日期在即,他卻還沒能找到一幅符合陸秉文要求的獻壽圖,眼前這是他最後一根稻草。


    劉掌櫃看了趙曳雪一眼,她的表情從容,胸有成竹,劉掌櫃一咬牙,道:“那劉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完,親自動手打開了那一幅圖,隨著卷軸徐徐展開,上麵的畫也一點點展露出來,劉掌櫃的神色先是吃驚,爾後驚豔,最後迫不及待地把畫完全打開,望著那幅仙人獻壽圖,目光驚歎,喜道:“真是好畫啊,好畫啊!”


    他亦是好畫之人,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撫那仙鶴頂上的一抹嫣紅,歎道:“此乃畫龍點睛之筆啊,畫得太好了!”


    趙曳雪伸手擋了一下,笑道:“劉掌櫃,這可不能亂碰。”


    聞言,劉掌櫃如夢初醒,立即收回手,麵露慚愧道:“是,是,難得看見這樣的好畫,劉某一時失態,讓葉姑娘見笑了。”


    “無妨,”趙曳雪十分寬容大度地道:“人之常情,掌櫃如此喜歡,是一件好事,想來掌櫃對它十分滿意了?”


    “滿意,滿意,”劉掌櫃連連道,又盯著那仙人獻壽圖,癡癡看了許久,惋惜歎道:“真是好畫,古月先生真神人也,倘若劉某身家豐厚,說什麽也要將它留下來。”


    趙曳雪笑道:“掌櫃滿意就好。”


    劉掌櫃躊躇片刻,歎了一口氣,坦言道:“葉姑娘此番幫了在下,有些話其實在下本不該多說,隻是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趙曳雪頷首:“願聞其詳。”


    劉掌櫃道:“兩個月前,陸三公子來敝店訂一幅獻壽圖,定金是八十兩,當初說好了,把圖交給他之後再付一百兩尾款,我托好友尋訪了一個多月,才在臨州買到了東籬山人的真跡,這一幅就花了八十兩,後來的事情葉姑娘也知道了,劉某時運不濟,錢畫兩空。”


    他說著,頓了一下,才麵露難色,猶豫道:“所以葉姑娘的這一幅圖,在下隻能給出一百兩的價錢。”


    正好是陸三給的尾款,劉掌櫃像是十分羞慚,歎氣道:“倘若再早一些遇見姑娘就好了,是劉某運氣不佳。”


    趙曳雪看了他一眼,這個價格在她的預計之內,但是劉掌櫃這人著實精明,陸三花一百八十兩買了一幅圖,都到這個份上了,他也隻肯把原本的錢都吐出來,卻半個子兒都不願意多出,說得這般情真意切,又是訴苦又是惋惜,歸根到底,生意人都是不肯吃虧的。


    這一筆生意他賺不到錢,也絕不想虧錢。


    趙曳雪沒立刻說話,劉掌櫃便不住看她,表情明顯變得有些忐忑,試探道:“姑娘覺得……不合適?”


    趙曳雪端起茶盞,輕輕地吹了吹氣,飲了一口茶,方才想起什麽似的,道:“說起來,這圖是陸三公子要的?”


    劉掌櫃不知她為何說起這個,愣了一下,但還是答道:“沒錯,葉姑娘也認得他的。”


    “我自然認得他,”趙曳雪笑了,放下茶盞,道:“我隻是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需要的這副獻壽圖的人不是劉掌櫃你,而是陸三罷了。”


    她笑吟吟地道:“陸三願意出一百八十兩銀子買一幅獻壽圖,我這幅圖也正適合他。”


    言下之意,既然她可以直接把圖賣給陸三,又何必低價賣給寶籙齋呢?白白少了八十兩銀子,還全了寶籙齋的名聲。


    劉掌櫃麵色劇變,眼看趙曳雪要把獻壽圖收起來,他立即伸手攔住,連連道:“姑娘誤會了,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趙曳雪望著他,麵上仍舊帶著笑意,道:“劉掌櫃自是生意人,但也不要拿別人當傻子,你既沒有誠心,我也沒必要非得和你做買賣,是不是?”


    劉掌櫃擦了擦額上的汗意,立即挽救道:“是,是,姑娘說得對,劉某慚愧。”


    趙曳雪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截了當地道:“我與陸三相熟,這一幅圖賣他四百兩銀子,他也肯給,劉掌櫃信不信?”


    劉掌櫃隻好硬著頭皮道:“信,劉某怎麽不信?”


    趙曳雪道:“這畫乃是家父珍藏,若不是那一日見掌櫃有難,才願意施以援手,家父仁厚,我是替你說了兩日的好話,他才終於肯點頭,否則劉掌櫃以為我當初為何要定下三日之期?”


    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人情和恩情,如今你不知感恩,反而還做起生意來了,實在是有幾分白眼狼的意思。


    劉掌櫃聽得麵露羞慚,呐呐不敢言語,隻不住地擦汗,一張老臉都紅到了脖子根,愣是不敢接話。


    最後,趙曳雪道:“三百兩銀子,你不要,我就用四百兩的價格拿去賣給陸三。”


    話說到這個份上,劉掌櫃還能說什麽?隻得道:“好,好,就按照姑娘說的,三百兩。”


    倒貼了一百多兩雪花銀,還要表現得感恩戴德,要承下趙曳雪的恩情,劉掌櫃心裏肉痛不已,卻一個字都不敢多說,生怕她又說要去找陸三公子,到時候真有個什麽,不僅要得罪陸秉文,還要得罪這位不知來曆的貴人。


    劉掌櫃隻能打落了牙往肚裏吞,誰讓他倒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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