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塗藥。
第32章 塗藥。
到最後, 趙曳雪也沒有拿到李玨寫的那一封書,北湛隻道,回盛京再給她。
沒等趙曳雪爭辯, 他又補了一句:“倘若你私自去見李玨,孤就讓人剁了他的手, 叫他此生不能再寫出半個字來。”
態度十分的不講道理,人在屋簷下, 不得不低頭,趙曳雪自是拗不過他的,隻好認了。
此後一直到回盛京之前, 她都再未見到過李玨, 他仿佛憑空消失了一樣, 沒入數萬士兵之中, 找不到絲毫蹤跡。
隨著大軍往北, 天氣越來越冷,不僅冷,還幹燥, 趙曳雪的臉頰都有些作痛了, 隱隱有脫皮的跡象,呼吸時都覺得肺腑和胸腔裏是幹巴巴的。
玉茗十分心疼,每到大軍紮營休息的時候, 就跑去火頭軍那裏打熱水來,弄濕了帕子給她捂著臉, 潤一潤皮膚才好受些。
除此之外,趙曳雪的嘴唇也變得很幹燥,甚至起了皮,玉茗驚訝道:“主子, 您流血了!”
趙曳雪伸手摸了摸,指尖果然沾了些血,疼得她倒抽一口涼氣,書案邊的北湛停下了筆,抬起眼,道:“過來。”
趙曳雪隻好轉過身,麵對著他,北湛將車窗簾子挑開些,天光落進來,他輕輕捉住趙曳雪的下頷,湊近了端詳,那原本嬌嫩如桃花瓣的唇如今破了皮,滲著殷紅的血絲,瞧著十分可憐。
北湛鬼使神差地摸了一下,趙曳雪痛得蹙起眉,打開他的手,怒目而視:“你做什麽?”
北湛輕咳一聲,道:“讓孟大夫來給你看看。”
孟老大夫提著藥箱來了,看了看趙曳雪的傷口,道:“天氣幹冷,凍的,塗一些藥膏就好了。”
他取了一小盒藥膏遞給趙曳雪,又叮囑道:“臉上也可以塗,這裏與梁國不一樣,氣候幹燥,天氣寒冷,倘若覺得臉幹,切記不要用熱水敷,嘴唇也不要時常去舔,否則會越來越嚴重,平日裏不要吃油膩的食物,易上火。”
玉茗啊呀一聲,有些懊惱道:“都是奴婢不懂,才會這樣的。”
等孟老大夫一走,北湛向趙曳雪伸手:“讓孤看看。”
趙曳雪把那盒藥膏放在他手中,北湛打開來看了看,膏色如黃玉,呈半透明狀,散發出草藥的清香,他問道:“現在塗麽?”
趙曳雪點點頭,玉茗忙自告奮勇:“主子,讓奴婢來吧?”
趙曳雪又把藥盒拿回來,遞給玉茗,北湛皺起眉,看著玉茗用小拇指沾了藥膏,小心翼翼地塗在趙曳雪的嘴唇上,動作輕盈仔細,像是在描繪著一朵花。
塗完之後,玉茗輕輕鬆了一口氣,道:“好啦。”
那藥膏似乎有些用處,趙曳雪塗上之後,嘴唇冰冰涼涼的,她下意識抿了抿唇,比之前要潤了許多,也沒那麽難受了,一旁的北湛道:“過來,讓孤看看。”
趙曳雪想不通塗個藥有什麽好看,但北湛還是捉著她的下頷看了半天,最後什麽也沒說,從玉茗手中把藥盒拿走了。
玉茗不解地小聲問道:“主子,他把藥拿走做什麽?”
趙曳雪想了想,道:“興許太子殿下也要塗吧。”
此時正值晌午,士兵們趕了一天的路,腹內空虛,紛紛去排隊領吃食,晏一穿過人群,到了分發食物的地方,偌大幾個木桶,一字排開,裏麵堆滿了小山一般的餑餑,七八個火頭軍正在飛快地發放食物,十分利索,隻除了中間那一個,動作特別慢,隊伍排得老長了,後麵的士兵都有些不耐煩,伸長了脖子瞧。
“怎麽這麽慢啊?”
“就是啊,旁邊那隊的人排得比我後,都吃上了。”
“別叫了,”一個無可奈何地道:“咱們這一隊是林副將在發呢。”
原本抱怨的士兵們都閉了嘴,齊齊歎了一口氣,暗道倒黴。
晏一差點笑傻了,走過去道:“林子健,忙著呢?”
林康正忙得腳打後腦勺,滿頭大汗,見他笑容促狹,沒好氣地翻個白眼,道:“去去去,別添亂,想吃就去排隊!”
“我不用排,”晏一笑眯眯地道:“我來給殿下拿吃食。”
給昭太子殿下領食物,自然沒人讓他排隊,一個火頭軍把早已準備好的食盒送給他,晏一接了,卻不走,繼續抱著手看林康忙活,幸災樂禍地道:“火頭軍好玩嗎?”
自從上次東窗事發之後,林康就被北湛打發到火頭軍這裏來幫忙了,從前不知道,來了以後林康才發現,這是全軍最忙的地方,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每天發饅頭發餑餑,手都要斷了。
如今還要被晏一看笑話,把林康氣了個半死,他不服氣道:“晏少穎你且等著,早日備好你那五兩銀子吧!”
晏一大為訝異:“你還惦記著我的賭金呢?”
林康振振有詞:“一碼歸一碼,我雖受了罰,可賭約還在,你別想賴掉。”
“行,”晏一大笑道:“我且等著。”
兩人說話間,卻聽有人道:“孟大夫來了,讓孟老先領。”
眾士兵紛紛讓開路,孟老大夫一麵道謝,到了林康跟前,訝道:“林小將軍,怎麽是你?”
眾人皆悶笑,林康滿臉尷尬,把餑餑遞給過去,見他背著藥箱,隨口問道:“孟老這是去給誰瞧病?”
孟老大夫答道:“才從殿下那兒回來。”
晏一一驚,忙問道:“殿下的病不是已經大好了?”
孟老大夫擺了擺手,道:“不是給殿下瞧,是那位趙小娘子。”
晏一與林康對視了一眼,兩人異口同聲地問道:“她怎麽了?”
孟老大夫唔了一聲,道:“沒什麽大事,就是嘴巴皮破了,流了點血,塗幾日藥膏就好了。”
說完就走了,林康瞟了晏一一眼,嘿嘿笑起來,笑容得意又猥瑣,晏一看了就心煩,抓起他一個餑餑堵住他的嘴,林康也不惱,拿下餑餑咬了一口,笑得意味深長:“晏少穎,願賭服輸,銀子拿來。”
晏一道:“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林康挑眉:“你是不是輸不起?”
晏一哼笑道:“隻憑孟老這句話,又算得了什麽?”
林康指了指他,道:“早晚叫你死心!”
“那個……”喏喏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交談,一個士兵小心看了看晏一,又問林康:“林副將,不如先發飯?”
晏一嘲笑:“林夥夫,你還是先幹活要緊。”
提著食盒往回走,晏一又想起方才孟大夫說的話來,心裏不禁有點打鼓,雖然反駁林康的時候他底氣很足,但是他總有一種感覺,自己的五兩銀子遲早不保。
不然平白無故的,嘴巴皮怎麽會破呢?
……
馬車裏,玉茗把食盒裏的吃食一樣一樣拿出來,有各色麵食,棗泥糕,還有攤得薄薄的春餅,灑著白芝麻,色澤金黃,酥的掉渣。
趙曳雪盯著那春餅看,玉茗便不動聲色地把餅往她那邊放,然而當趙曳雪動筷子去夾的時候,斜刺裏一雙筷子過來,將她攔住。
她一抬頭,對上北湛那雙略深的煙灰色眸子,道:“大夫說了,你不許吃這個。”
趙曳雪試圖掙紮:“就吃一塊。”
北湛便夾起那塊薄薄的春餅,在她麵前晃了晃,然後慢條斯理地送入口中,酥脆餅皮被咬開,喀嚓作響,看得趙曳雪十分眼饞。
北湛抬起眼:“真想吃?”
趙曳雪點頭,北湛舉著那半塊春餅,劍眉微挑:“你求求孤。”
趙曳雪:……
不蒸饅頭爭口氣,她就算餓死,也不會去求北湛的!
趙曳雪悶頭吃起別的東西來,咬牙切齒,好像她吃的不是食物,而是北湛的肉。
用過飯後,玉茗一邊收拾碗筷,一邊看了趙曳雪一眼,發現她的嘴唇又開始幹了,提醒道:“主子,該塗藥了。”
可是藥盒之前被北湛拿走了,她小心拿目光瞟過去,希望昭太子殿下聽見她這話,能把藥盒還回來。
豈料北湛恍若未聞,跟沒聽見似的,趙曳雪便猜到他這是又要她求,遂對玉茗道:“無妨,先不塗了。”
玉茗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北湛,撇著個嘴,收拾好筷子碗碟,下了馬車。
她走了沒多久,北湛好像才回過神來,道:“不是要塗藥麽?”
趙曳雪匪夷所思地看著他,吃驚地道:“原來您的耳朵沒事啊,竟然還能聽見我們說話?”
北湛:……
他麵不改色地從袖中取出藥盒,向她招手:“過來。”
趙曳雪與他對視,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北湛略略加重語氣:“既然如此,那封書,”
簡直是赤|裸裸的威脅,趙曳雪有些氣急:“你無恥!”
然而北湛卻毫不在意,仍舊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僵持了一會兒,趙曳雪不得不低頭,走過去,在他麵前坐下,北湛打開藥盒,一陣淡淡的草藥清香彌漫開來,他用小拇指勾起些半凝固的藥膏,湊近趙曳雪的唇,輕輕抹在上麵。
趙曳雪微微垂著眼,她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臉頰側,極輕微卻又無法忽視,微暖的手指沾著藥膏,一點點潤濕幹燥的唇瓣,像一條細小的魚在遊移,帶來一陣莫名的微癢。
這時間仿佛被拉得極慢極長,偏偏北湛一副耐心十足的樣子,趙曳雪都有些坐不住了,正欲退開些,卻被一隻手按住後腦,北湛低聲道:“別動,塗出去了。”
他說著,用幹淨的大拇指輕輕擦過趙曳雪的唇角,抹去多餘的藥膏,又端詳了好半天,仿佛在觀察一件精美的瓷器,覺得毫無瑕疵了,才十分平靜地放開她,淡淡道:“行了。”
馬車外,無意中看完全程的晏一無力地捂住眼,然後又摸了摸錢袋子,覺得自己這五兩銀子恐怕真的要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