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家殿下的腦子也要治一……
第26章 他家殿下的腦子也要治一……
經了這一茬, 趙曳雪也懶得再去管那根紅繩了,且不論它的來曆,跟了自己這麽多年的東西, 總是有些感情的,她實在犯不著跟一樣死物較勁。
無甚意思。
沒成想, 到了午間時候,玉茗從外邊回來, 告訴她:“主子,奴婢剛剛聽說,李郎被放出來了!”
趙曳雪不無訝異:“這麽快?”
玉茗點點頭, 有些擔憂地道:“主子你說, 他是不是招了?”
倘若李玨是真的招了, 趙曳雪半點都不意外的, 她深知李玨的脾性, 自幼被太後所掌控,養得軟和懦弱,哪怕從前做皇帝的時候也是如此, 如麵團也似, 任由朝臣搓圓捏扁,毫無主見,以至於梁國走到如今這個地步。
她很平靜地道:“無論如何, 都是他自己選的。”
向昭國投誠是他選的,與陳權密謀夜襲也是他選的, 如今熬不住刑,把事情供出來,也是他自己的選擇,沒有人幫得了他。
正在這時, 門又被敲響了,玉茗納罕道:“又是誰來?”
她去開了門,隻見來人竟是晏一,他仗著身量高,不動聲色地往屋裏瞟了一眼,見趙曳雪好端端地坐在桌邊,才略微鬆了一口氣。
玉茗問他:“晏侍衛有什麽事?”
晏一道:“我奉殿下之命,把人給你們送回來了。”
他說著,讓開身子,露出身後的人來,兩個侍衛架著麵色慘白的李玨,玉茗低呼一聲,忙上前去扶住他,不知是觸到了哪裏,李玨發出一聲痛呻,麵露痛苦之色。
玉茗急道:“你們用刑了?”
晏一輕咳一聲,含混道:“這……在審問的時候,使些手段是在所難免的……”
他說著,還特意看向趙曳雪,信誓旦旦道:“不過琴川公主放心,他受的都是些皮肉傷,不怎麽嚴重的,養一養就好了。”
趙曳雪走過來,幫著玉茗扶住李玨,頷首道:“有勞晏侍衛了。”
晏一摸了摸鼻子,笑道:“客氣了,本就是我分內之事,琴川公主寬心就好了,日後遇到什麽事情還是直說,可千萬別做一些危險的事情。”
玉茗一頭霧水:“危險的事情?”
趙曳雪:……
她猜測晏一之前是誤會了,如今也不好解釋,隻頷首道:“我知道了。”
晏一走後,玉茗扶著李玨在椅子上坐下,一邊問道:“李郎,您沒事吧?”
屁股才剛剛落到椅麵上,李玨就倒抽一口涼氣,猛地彈起來,道:“我、我站著就好了。”
趙曳雪與玉茗對視一眼,知道他是吃了苦頭,玉茗道:“奴婢想問一問,看看能不能請大夫來一趟,給李郎治一治。”
趙曳雪頷首,玉茗去了,屋子裏就剩下兩人,一坐一立,相顧無言,才過去一晚上的時間,李玨的精神更差了,眼下青黑,形容頹靡,低聲喚她道:“阿雪,我……”
說著又重重咳嗽起來,趙曳雪給他倒了一杯茶:“喝一些,潤潤嗓子。”
李玨忙接過去,一氣兒全喝了,才緩過氣來,聲音沙啞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他怔怔地看著地麵,眼淚潸然而落,他自幼養尊處優,眾星拱月地長大,萬事都有人安排妥帖,從未受過半點挫折,在他十二歲親政以前,一切都靠著先太後,太後去了,又靠著朝臣,如今梁國分崩離析,樹倒猢猻散,他便再無人可倚靠了。
李玨心中的落差不是一點半點,趙曳雪理解,卻也不知如何安慰,隻好道:“船到橋頭自然直,往後一切,就隻能看自己的了。”
卻說晏一領著侍衛出了營房,往校場的方向走,路上遇到了兩個熟人,正是曹盛和林康,一見到他,曹盛便不滿道:“你是怎麽回事?昨兒殿下才把審人的差事交給我,我還未出力,你就把人提走了,晏少穎,你是和我過不去麽?”
晏一打了一個哈哈,道:“殺雞焉用宰牛刀?以曹將軍的手段,放在這弱不禁風的小皇帝身上,實在可惜了,殿下怕耽誤你的事情,這才讓我把人提走的,左右他不是已經招了麽?”
曹盛被他吹得通體舒泰,哈哈大笑起來,輕蔑道:“那梁國小皇帝也真是個軟蛋,我才讓人耍了幾下板子,他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全說了,把旁邊的那些個梁國官兒們氣得差點厥過去,要我說,這廝哪裏是個做皇帝的料子啊?把個草包當寶貝供了這麽多年,我看他們輸得不冤。”
林康也笑道:“還得多謝他,不然我們哪裏能這麽輕鬆就打下梁國,立下這千秋之功呢?”
聞言,曹盛連連點頭:“不錯,不錯。”
寒暄幾句,曹盛便辦事去了,留下晏一與林康並肩而行,林康好奇問道:“今日一早,我看見你著急忙慌地去見殿下,是發生什麽事情了?”
晏一咳了一聲,道:“沒什麽,隻是想起有些事情忘記稟報了。”
聽他言辭含糊,林康便識趣地沒追問,隻是道:“大軍在白鹿坡遭受梁人夜襲之事,已飛馬去報朝廷了,好在這次損失不大,否則殿下恐怕又要被那些文官彈劾了。”
晏一皺著眉,道:“這時候不知多少人盯著殿下,盼著他出點什麽事情,我們以後行事還要更加謹慎才好,別給殿下帶來什麽麻煩。”
林康頷首道:“這是自然。”
說著,他又麵露不屑之色,道:“那些個文官,有事的時候一個個在後麵畏畏縮縮,沒事的時候又跳出來蹦躂,實在煩人。”
晏一歎氣道:“朝中局勢錯綜複雜,在所難免,你我隻能仔細小心,別被他們抓住錯漏了,到時候牽連了殿下。”
說話間到了校場,林康看了看天色,道:“年關將近,恐怕不能在沙河關久留,再過一陣子,就要下大雪,到時候行軍更難了。”
晏一麵露猶豫,林康看出來了,道:“怎麽了,你有話說?”
晏一歎了一口氣,道:“我倒是沒什麽,但是今日我去見殿下,他受了風寒。”
聞言,林康吃了一驚:“怎麽會?殿下的身體不是一向很好,可是受了涼?”
晏一摸了摸鼻子,道:“嗯,昨天夜裏受了涼。”
林康道:“我去問孟老,看看殿下情況如何。”
他說完就匆匆走了,晏一又摸了摸鼻子,歎起氣來,自言自語道:“大半夜地跳池子裏撈一把匕首,您不生病誰生病呢?”
他覺得他家殿下的腦子也要治一治了。
早上的時候,晏一撞上了趙曳雪拿著刀要自刎,嚇得他立即去稟報了北湛,當時他們尊貴的昭太子正在披著厚厚的大氅,坐在桌邊看奏折,不時輕輕咳嗽著。
待聽完了晏一的話,北湛那一張俊臉登時黑得如鍋底也似,手裏握著的羊毫筆喀嚓一聲,斷為兩截,下頷骨緊緊繃起,晏一覺得那一刻,昭太子殿下一定是想找個什麽東西咬碎了吞下去。
他眼裏盛滿了怒火,因為握拳過於用力,手背上青筋凸起,就連晏一都嚇到了,但是即便如此,北湛竟然沒有發作,隻是聲音沉沉地吩咐道:“去把李玨放出來,給她送過去。”
一字一頓,近乎咬牙切齒,晏一遵了命令,合上門離開的時候,聽見裏頭傳來嘩啦一聲,像是硯台之類的東西被掃落在地,他忍不住摸了摸後脖子,跟了殿下這麽多年,這種暴怒的模樣,他隻見過兩次。
眼下算一次,還有一次是在六年前,也是因為琴川公主。
晏一歎了一口氣,真是孽緣,但凡碰上了趙曳雪,他家殿下就不怎麽正常了。
……
“這都是些皮肉傷,就是看著可怕,好起來也快,”孟老大夫一邊說著,一邊往外掏金瘡藥,道:“老朽平日裏給那些士兵治傷,可比你這嚴重多了,斷胳膊斷腿都是常事。”
一番話聽得李玨臉色煞白,玉茗忙打斷道:“老大夫,這塗了藥,幾天能好啊?”
孟老大夫擺了擺手,隨口道:“快的話七八日,慢則十天半個月也就差不多了,記得別沾水,別碰傷口。”
送走了老大夫,玉茗替李玨掖好被子,有些憂心地對趙曳雪道:“主子,李郎這情形,也不能磕著碰著,咱們夜裏怎麽辦?”
她原本和趙曳雪在一個屋子,夜裏主仆二人睡一張床,如今李玨被送過來了,這法子勢必就行不通了,總不能一張床睡三個人。
趙曳雪想了想,道:“拿被子墊在地上,咱們擠一擠。”
玉茗蹙眉道:“可是您的身子……”
一直沒說話的李玨終於開了口,道:“阿雪,晚上你與我一道睡床上吧?”
趙曳雪拒絕了,道:“你傷勢未好,再說了,玉茗一個人睡地上,夜裏恐怕會著涼,我與她擠著更暖和一些。”
玉茗連忙擺手,道:“奴婢沒事的,主子,您和李郎睡床上吧,奴婢身子好得很,不怕冷的!”
李玨也勸道:“是啊,阿雪,她都這樣說了,”
趙曳雪忽然轉向他,聲音微冷,道:“要麽你一個人睡地上,要麽你一個人睡床上,自己選吧。”
李玨臉上有些掛不住,張了張嘴,訕訕道:“她不過是一個奴婢,你何必為了她……”
趙曳雪望著他,淡淡道:“玉茗對我忠心耿耿,即便在我最困難的時候也不曾離棄,想方設法,舍了性命也要來幫我,她於我而言,已經親如姐妹一般,更何況,你我今非昔比,早已不是當日的皇帝皇後,在昭軍中如同囚徒,何來奴婢?”
李玨默然無言,倒是玉茗聽了這一番話,感動得眼淚汪汪:“主子……”
趙曳雪摸了摸她的頭,道:“既是叫我主子,就該聽我的話,晚上咱們擠一擠,不妨事的。”
玉茗紅著眼眶,抽抽搭搭地點頭:“嗯嗯!”
等到了夜裏,李玨趴在床上休息,趙曳雪和玉茗二人把被子鋪在地上,還沒來得及睡,就聽見屋門被敲響了。
玉茗去開了門,隻見晏一站在門口,衝兩人笑,露出潔白的牙:“沒打擾二位休息吧?”
玉茗好奇道:“這麽晚了,你又有什麽事情?”
晏一咳了一聲,解釋道:“營房狹小,怕幾位睡得不好,特意送一張床來。”
幾個侍衛抬著一張床進了門,往角落裏一擺,於是原本就不大的屋子頓時更小了。
趙曳雪:……
晏一的目光掃過獨自趴在床上的李玨,又落在地上鋪好的被褥上,微微一笑:“時候不早了,幾位早些休息,我就先不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