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誰想要這種無用的舊物?……
第25章 誰想要這種無用的舊物?……
李玨是在回去的路上被侍衛帶走的, 趙曳雪跟著晏一到了中堂,隻見裏麵燈火通明,門口有士兵把守著, 戒備森嚴,堂上站了許多人, 燭火影影綽綽,將人影投在牆上。
李玨站在堂下, 身形看起來更加瘦削了,寬大的衣袍穿在他身上,就好似一根細竹竿兒挑了衣裳似的, 風一吹就要倒。
他的臉色煞白, 滿眼都是驚慌, 見了趙曳雪來, 忙喚道:“阿雪!”
一時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趙曳雪身上,尤其是最上方的那一道目光,沉沉的, 叫人無法忽視。
趙曳雪朝堂上望過去, 北湛穿著深色的常服坐在椅子上,手裏把玩著一把匕首,他的眉目俊美, 麵上雖沒什麽表情,隻這樣淡淡投過來一眼, 帶著隱約的威勢,讓人壓力倍增。
他的目光掠過瑟縮的李玨,最後落定在趙曳雪身上,薄唇微動, 聲音沉沉地道:“他方才去見你了?”
趙曳雪垂下眼簾,道:“是。”
北湛麵上不動,語氣卻冷了幾分,漫不經心道:“他和你說了什麽?”
這話一出,李玨的神色倏然就變了,誰都能看得出他眼中的慌張,顯然是有內情,所有人都緊緊盯著趙曳雪,空氣不知不覺變得緊繃起來。
趙曳雪卻十分從容,鎮靜答道:“沒說什麽,隻是一些小事。”
一個將士嚷嚷著逼問道:“什麽小事,怎麽不敢說出來?還要大半夜鬼鬼祟祟地密謀?”
趙曳雪不慌不忙,反問道:“是夫妻間的私房話,難道將軍也要聽嗎?”
那將士頓時一噎,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他也不好再繼續追問,反而是上方的昭太子開口了,聲音冷冷地道:“孤倒是想聽聽,你們的私房話。”
李玨剛剛才鬆了一口氣,這下子又緊張起來,頻頻去看趙曳雪,生怕她說出點什麽。
麵對如此多的目光,趙曳雪終於抬起頭,直視著北湛,道:“我與李郎是夫妻,我才遇險回來,他作為丈夫前來關懷我一句,應當沒有錯處,不知他是犯了什麽事情,讓殿下如此興師動眾?”
北湛表情陰沉,道:“孤懷疑他與前幾日梁人夜襲之事有關。”
趙曳雪坦然直言道:“當然有關。”
眾人皆驚,而李玨的麵孔唰的一下變得慘白,透著掩飾不住的張皇失措,卻聽趙曳雪道:“梁人夜襲,目的不正是為了要掠走他麽?當然與他有關。”
北湛緊緊盯著堂下的趙曳雪,在燈燭光芒的映照下,那雙略深的煙灰色眼瞳透著徹骨的寒意,他緩緩沉聲道:“孤的意思是,他或許在與梁人密謀。”
一字一頓,不給趙曳雪任何狡辯的機會,任誰都能聽出昭太子話中隱藏的怒意,堂內的氣氛一時間緊張得近乎凝固,就連昭國的將士們都不敢吱聲。
趙曳雪沉默片刻,別開視線,道:“此事我雖不清楚,但是殿下,萬事都要講究一個證據。”
她話音一落,北湛便驀然抬手,一道寒光迅速撕裂空氣,擦著李玨的側臉而過,發出咄的一聲悶響,眾人定睛細看,那廊柱上竟是牢牢釘著一把匕首。
李玨隻覺得臉頰右側劃過一絲涼意,緊跟著刺痛不已,他伸手摸了一把,指尖是殷紅的血,他嚇得驚叫一聲,手足發軟,跌坐在地上。
“阿雪!”
趙曳雪正欲去扶他,卻聽北湛冷冷地開口道:“你要證據,孤自有辦法。”
他說著抬了抬手,幾個侍衛蜂擁而上,把李玨架了起來,往外拖去,李玨嚇得拚命掙紮:“你們要做什麽?!快放開朕!放開我!”
然而他的力氣實在小,那幾個侍衛的手如同銅鐵鑄就一般,牢牢地桎梏著他,李玨絕望之餘,隻得轉向趙曳雪求助:“阿雪,救救我!阿雪!”
北湛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麵若寒霜,沉聲吩咐道:“把他帶下去。”
李玨被帶出去時,猶在不停地呼喚趙曳雪,堂內一片安靜,將士們麵麵相覷,看出來昭太子殿下心情不佳,所以誰也沒敢先說話。
晏一把匕首取了下來,放回北湛麵前的案上,道:“殿下,審問李玨之事,是由屬下去辦嗎?”
北湛的眼睛仍舊盯著趙曳雪,像是不肯放過她的絲毫表情,冷冷道:“讓曹衛學去審。”
曹衛學治軍極嚴,在軍中素有黑麵閻王的名號,士兵們聞之色變,兩股戰戰,但凡有人犯到了他手上,不掉幾層皮休想脫身。
北湛這命令,顯然是要治一治這位舊梁的小皇帝了,晏一心裏歎了一口氣,暗暗地希望曹衛學下手輕一些,李玨那弱不禁風的小身板,隻怕捱不住幾下狠的,就要一命嗚呼了。
此事算暫時告一段落,眾將士紛紛退下,最後空蕩蕩的堂上隻剩下趙曳雪和北湛兩個人,一坐一立,空氣寂靜無聲,誰也沒有先開口,沉默地對峙著。
在剛剛開始,趙曳雪的頭便隱隱作痛,餘光瞥見了案上的匕首,眼熟得驚人,她訝異問道:“它怎麽在這裏?你之前明明說扔掉了。”
那一把正是趙曳雪相伴七年的匕首,之前北湛說扔了,她信以為真,還去找了很久,沒想到竟然出現在這裏,就在北湛的手中。
看著他拿起那把匕首,趙曳雪的心頭終於湧現一絲怒意,她不可置信地盯著北湛,道:“你騙我?”
北湛的麵上浮現一絲不自在,很快又被壓了下去,他將匕首放回桌案上,道:“是我當時記錯了。”
趙曳雪氣得紅了眼眶,原本就隱約作痛的頭此時更是嗡嗡地響,她快步上前,將那把匕首捉在手中,看了幾眼,上麵的血跡已經被擦拭幹淨了,褪色的絡子也換了新的,還綴著一塊羊脂白玉,看起來煥然一新。
北湛輕咳了一聲,道:“你若想要,拿去便是。”
趙曳雪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清澈的眸中漸漸湧起水意,她忽地冷笑起來,道:“誰想要這種無用的舊物?”
說完,她將匕首往窗外一扔,隻聽噗通一聲,湖水綻開漣漪,將那一抹銀色的彎月攪碎了。
北湛的表情終於變了,但是趙曳雪卻再不看他一眼,轉身大步離開了。
……
回了屋子,玉茗迎上來時,見她臉色不好,吃驚道:“主子,您怎麽了?”
趙曳雪搖搖頭,在房間裏一陣翻找,玉茗跟在她後麵,一迭聲追問:“您要找什麽?奴婢給您找吧?”
趙曳雪問她:“有沒有剪刀?”
她這副紅著眼眶的模樣,像是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似的,玉茗嚇了一跳,以為她要做傻事,道:“主子您別嚇奴婢,出什麽事情了,您要剪刀做什麽?”
她急得聲音都帶了哭腔,趙曳雪連忙解釋道:“我隻是要用剪刀剪東西。”
玉茗抹著眼淚,不信道:“您要剪什麽?”
趙曳雪隻好略略撥開衣襟,露出一截纖細雪白的脖頸來,上麵竟掛著一段紅繩,大約是有些年頭了,原本的豔紅已褪去,變作了陳舊的顏色,奇怪的是,紅繩上也沒有墜子,真就是一截平平無奇的繩子。
玉茗愣了愣,道:“這個您不是戴了很多年麽?怎麽突然要剪它?”
趙曳雪輕輕咬著唇,負氣道:“不想要了。”
“那……”玉茗道:“奴婢幫您找找。”
但是翻遍整個房間,都沒能找到剪刀,趙曳雪的情緒也漸漸平複了許多,趁此機會,玉茗提議道:“不如奴婢明天去問問別的人,能不能借來刀子用一用。”
奔波了一天,夜裏又碰到這種事情,趙曳雪隻覺得身心俱疲,稍微一鬆懈下來,困得眼都睜不開,隻好點點頭,玉茗服侍著她躺下休息,不多時,她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一夜無夢,次日晨起,趙曳雪摸了摸脖頸間的那一截紅繩,怔怔地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麽,玉茗試探道:“奴婢這就去問人借刀來?”
趙曳雪咬住下唇,狠狠心,道:“去吧。”
玉茗去了,大約一刻鍾的時間,她便回轉來,果然借了一把刀,隻是那刀有些大,是士兵上戰場殺敵所用的,她怕傷到了趙曳雪,有些擔憂地勸道:“不然還是算了吧?等去了昭國,咱們再想辦法。”
趙曳雪卻不肯,鐵了心要把那一截紅繩剪斷,她吩咐道:“你來。”
玉茗比劃了一下,連連搖首,臉都有些發白了,深覺自己出了個餿主意,勸道:“奴婢不敢,主子,這可不是開玩笑的,真磕碰到了可如何是好?”
趙曳雪隻好自己拿了刀,揚起脖子,一手勾著紅繩,要往那割去,這一幕叫剛到門口的晏一看在眼裏,嚇得魂飛九天,一個箭步衝過來,搶下了趙曳雪手裏的刀,驚道:“琴川公主,您冷靜些!”
趙曳雪:……
她有些懵,眨了眨眼,知道晏一是誤會了,也不解釋,隻問道:“晏侍衛,有什麽事嗎?”
晏一輕咳一聲,道:“殿下派我來給您送些東西。”
他說著,把一個物件放在桌上,趙曳雪定睛一看,正是她昨夜扔進池子裏的那把匕首。
她盯著那匕首,沒動,也不去拿,晏一忽然想到了方才的情形,連忙又把匕首收起來,道:“呃……應該是拿錯了,我再去問一問殿下。”
說完,帶著那把長刀和匕首迅速離開了,那架勢,像是生怕趙曳雪去搶似的。
主仆二人麵麵相覷,玉茗撓了撓下巴,突然哎呀一聲:“那把刀是奴婢借來的,還要還回去呢!他怎麽給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