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13年同學聚會那會兒, 溫知予難得和原來一班的老同學碰了麵。大家那會兒剛大學畢業,各奔東西了不知幾年,幾年沒聯係也不影響老同學之間的感情。比起大學, 高中的情誼總是更深刻。
還記得那年冬天特別冷, 大過年的,溫知予從南大回去還和原來的老教授碰麵打過招呼。對了, 她家就住三十二中附近呢,周圍可多原先的老師了,又是教師家屬樓的, 原來上高中那陣溫知予還經常放學跟教導主任碰見。
當時教授問她:溫知予,你畢業了去做什麽啊?
她說:不知道。
原先的同學大學後學各種專業的都有, 還有個大學沒讀完的現在都要結婚了, 她們覺得速度很快,照她們, 工作都沒整明白呢就得去隨份子了。
她隻說:有錢的話就去搞夢想,沒錢的話隨便找個工作度日。
老教授笑。
那年冬天的同學聚會,大家又問溫知予什麽時候結婚。
她說還早。大家又說:高中沒談戀愛,大學也沒談,你以後怎麽辦哦。原來有沒有暗戀的人啊?去找他唄。
最後那句大家都是開玩笑故意提的,哪知道她有沒有什麽暗戀的人。可溫知予的心沒由來被戳了一下。
她轉頭看窗外的冬夜,幻想學生時代的那個人。
他成績優異,他清雋如風。他是好的, 也是她一直喜歡的。
可他去了舊金山,他應該這時也有自己的女朋友。
她要怎麽辦呢。
暗戀永不見天光。
她此生也無希望。
而那時候哪知道, 三年後的今天, 她會和顧談雋在這一年的春夜遇見, 相識, 相知,相愛。
是相愛嗎。
並不重要,起碼,大家都有過那麽一刻的真誠。她是清晰感受過他胸腔跳動的。
上車後,顧談雋遞給她一張粉金外殼包裝的卡片,上邊還係著蝴蝶結,她以為是什麽,沒想過打開看是一張小賀卡,紙質倒是厚重,看著像精心準備過的,隻不過說是賀卡,也確實沒別的了。
她說:“這是什麽,禮物?”
“不是。”
“不是?”
“嗯,酒吧酒保給的。說是今年七夕流行。”
溫知予懂了,想象得出他出酒吧前碰見調酒的熟人,大家閑聊兩句,對方給他一張這個。
“七夕我都忘了。是哦,前段時間呢。”
她說:“一張蝴蝶結賀卡,然後呢?”
他說:“你翻過來看看。”
她真翻了,還以為後邊會貼著什麽,沒想到後邊就寫著一句話:[什麽也沒有,溫知予,你上當了。]
她被逗笑了。
這句話是他自己拿筆寫上去的。
想不到顧談雋去喝個酒還有閑心搞這種小把戲逗她玩。
“我還以為是什麽七夕禮物呢。”
“嗯,有想過,可沒怎麽送過你們女孩子什麽禮物,不知道送什麽。你想要什麽?”
“什麽也不要。”
她牽著他的手,側靠到他身上。
路燈光影般由擋風玻璃從他們臉上而過。
“要你就好了。”
“要求這麽低啊。”
是啊。
溫知予在心裏想。
其實經曆上次旋轉餐廳他那份禮物後,好像什麽也無法再令她那麽驚豔感動了。他為她準備的那份叫知予夢想的計劃,是她這輩子收過最貴重的禮物。
即使她沒有收下,但她是真真實實感受過那一刻顧談雋給她的真心的。
長達那麽久的心髒發麻的感覺,此生難忘。
這個男人,他很優秀,他什麽都有,他願意為你花錢,她知道她但凡現在開口想要什麽物質他都給得起。
可她不想要那些。
有他就好了。
她抬起頭,臉微微和他衣服布料摩擦著。
“喝酒還寫字啊。”
“當時酒保遞我一支筆,不知道怎麽想的,就寫了。感覺你會被我逗笑。”
溫知予真笑了。
“是啊。”
“況且,你不是說過喜歡我的字嗎。”
“是啊。”
溫知予盯著方向盤出了會神,忽而認真:“好了,那我想到了,七夕禮物,顧談雋寫一句我愛你送給溫知予吧。”
說完,還真的期盼地抬眼望他。
男人的側臉在這樣的夜裏特別清瘦淡薄。聽到這三個字,眼睫上挑,沒有第一刻回答。
溫知予知道自己有點貪心。
要了他的喜歡,還想要這個男人的愛。
其實連她也不知道什麽才是愛。
可是,沉浸在愛情裏的男男女女不就是喜歡幻想且天真的嗎。
他嗯了聲,說:“好。”
不算第一反應的回答,可也回答了,溫知予抱著他胳膊,彎唇笑了笑。
顧談雋出去前人都知道他去接的誰,看到溫知予,大家都熟絡地喊溫老師。看著他倆牽手過來,大家也心知肚明他們的關係,沒講什麽。
兩個人在朋友麵前的,也沒什麽要遮掩的。
到了吧台,別人問:“溫老師要一杯什麽?長島冰茶行不。”
有人說:“你是怕人談雋哥哥不搞你是吧,真會給人點酒的。”
那人就笑,說:“開玩笑的嘛,那紅茶好了,老師來酒吧不喝酒。”
顧談雋沒怎麽理他們這嘴上的,到了吧台邊就先幫溫知予調了座椅。她坐上去,靠他旁邊,小聲說:“不管來多少次,老覺得你朋友們張揚的。”
“張揚,是嗎。”這詞聽顧談雋耳裏老耐人尋味。
“嗯,跟你一樣。”
“在你心裏,我也是張揚的?”
“是啊。”
溫知予貼近他,輕聲說了一句話。一句,卻引得他忍不住勾起唇笑。
她說:他是端著好學生的皮玩最野的路。
顧談雋笑起來眼特清亮,他長相並非那種偏柔的,但也不那麽過分痞硬,反正就是瞧著能叫人覺得很舒服的。他唇形好看,一笑,嘴角會上揚。
溫知予喜歡看他,還喜歡看出了神。
垂眸片刻,他說:“溫知予,其實我沒那麽好的,知道嗎。”
“怎麽說?”
他看著她,說不出來。
如他朋友們一貫講的,顧談雋此人,為人處世處處周道體麵,卻又最薄情寡性。
他是自我主義者,一段感情,他注定不會投入太多。
你可能覺得他投入了挺多。
其實於他而言,真不多。
看著溫知予也是。
也如他之前說過的。
不知道為什麽,好像一開始也沒有那麽喜歡,可她的努力好像漸漸打動了他。
他很想,把整個世界的浪漫都給她。
看他出神,她又問:“怎麽了?”
他斂回思緒,隻說:“溫知予,你有沒有什麽願望?”
“願望,比如?”
“比如,去喜馬拉雅山,去攀岩。或是去海底潛水。我一直在幻想一個畫麵。”
“什麽。”
“你說,和你在三百米深的池底接吻,會不會很刺激。”
這個想法一出來他就看到了溫知予眼裏的驚奇。
真的很驚奇。
但確實刺激,想法單是一出來渾身都不自覺緊了許多。
她說:“那我們可能會死。”
他被逗笑了。
她又問:“還有呢?”
“還有,你來想。”
溫知予真想了,她說:“深夜十二點去江邊,淩晨看潮起,深夜看潮落。”
他回:“好。”
“還有,在落日地下接吻,濕吻。”
他也回:“好。”
可不管她怎麽說,都沒有他突然說的憋氣在海底接吻要帶感。
她呼吸有點憋不住了,附到他耳邊,特別輕地說了一句話。
說完,顧談雋看她的眼神都變了,像她剛剛看他那樣又看她。溫知予卻笑,像是終於剝開他這理智男人的外殼。
她說的什麽?
顧談雋會一直記得。她說:想赤著和你在露天台做。
指尖有點發麻,連帶著那種靜電感竄到捏著的煙管上。顧不得周圍有別人,他們靠在那兒就開始接吻。
溫知予其實不好意思在人前這樣,淺嚐輒止後就把臉埋他心口,特沒麵子。
“不敢看別人了。”她說。
“嘴上調戲我挺大膽的。”
“沒有。”
“好了。”
他們換了個位置去坐,那邊一群人裏的庾樂音咳了兩聲:“溫老師,來杯酒暖暖身?”
顧談雋拿過邊上杯子:“注意點講話。”
庾樂音說:“我說什麽了,你就護著吧。”
顧談雋笑眼睨他:“是護著,怎麽了。”
庾樂音一臉想刀情侶狗的神情。
過了會他又說:“昨天去紋了個身,媽的,可疼了,我女朋友非說這樣是象征,我就想問現在女孩子怎麽了,是都喜歡這種形式嗎。”
別人說:“你可以不紋啊。”
他說:“那不行,兄弟麵前嘴炮可以打,女朋友不能丟。”
大家都笑。
溫知予有一點興趣,說:“能看看嗎?”
“看什麽。”
“你的紋身。”
庾樂音二話沒說就擼袖子,她看見了,手臂上是幾個英文字母。
其實溫知予個人不太接受的。
想想這要是到顧談雋身上,她大概舍不得。
顧談雋說:“怎麽了,你感興趣。”
她回去搖頭:“算了。”
但還是開玩笑說:“要是我也提這個要求,你會同意嗎。”
“你想要的話我可以去。”
想了想,他說:“把你名字紋到我心口,以後這輩子也忘不了,怎麽樣。”
溫知予也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
可話一出,她立馬挽他胳膊,說:“不要。”
“怎麽不要?”
“舍不得。顧談雋身上不可以有這些,你是好學生,我還是更喜歡你身上什麽也沒有。”
他聽笑了,說:“你講話真有趣。”
那個夜晚,他們就在吧台邊喝酒,閑聊。
一群人扯著人生,暢想著未來。
光線絢爛,他怕燈光刺她的眼,就用手幫她擋著光。
很隨意的動作,卻很寵溺偏愛。
有時候溫知予也有種不真切的錯覺,她總覺得時間好像就停在這裏,他們可以走到終點,他會是她人生未來的那個人。
淩晨他們才起身,準備返程。
要出去前有剛來的朋友無意問起她是誰。
顧談雋捏著煙隻笑。
別人幫著回:“還看不出來嗎,女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