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時月影反手合上房門, 將他隔絕在房門外。
蕭伯霆攥緊了劍,須臾,聽見門的另外一側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 眼底眸光深沉, 他後悔告訴她真相了,於心不忍。
他吩咐其他侍衛, “我與錦毅守著房門, 其他人分做兩班圍住客棧, 輪流守夜, 保護好皇後。”
深夜。
錦毅送茶進去,端出來的飯菜涼了, 一口未動, “老大,皇後娘娘她一直在哭,”
蕭伯霆抱著劍靠在牆邊, 冷聲命令,“別說多餘的話, 去把客棧的廚子叫起來, 煮一碗燕窩粥呈給皇後。”
錦毅歎了一口氣,端著飯菜下樓梯。
正當此時,樓下傳來一陣幾不可聞的關門聲,蕭伯霆霎時警覺起來。
“老大!有刺客!”錦毅驚呼一聲, 緊接著他手裏的碗碟碎了一地。
蕭伯霆立即推開房門。
時月影也聽到了動靜, 來不及反應,蕭伯霆邊攥著她的手帶著她從二樓窗戶往下跳。
錦毅手持長劍從一樓正門殺了出來。
時月影驚恐萬分地看向四周, 守在客棧外的暗衛們皆悄無聲息地倒在地上, 已經沒了氣息。
“你保護皇後!”蕭伯霆將時月影交給了錦毅, 拔出長劍闖入客棧, 狠狠將一個衝出來的刺客踹回門內,並且合上了客棧大門。
錦毅翻身上馬,帶時月影逃離,“皇後不要怕,到達驛站就安全了!”
時月影回眸看過去,蕭伯霆,
“停下,你回去幫他。他一個人應付不了那麽多刺客!”
“老大吩咐我帶皇後離開!”錦毅年輕,這是他初次遇見刺客,腦子一片空白,隻知道蕭伯霆吩咐他保護皇後安全撤離。
其他人都死了,他看到他們的屍體了,因為他是暗衛之中年紀最小的,大家都愛逗他戲弄他,可是就在頃刻之間,他們全死了。
“五十多個暗衛都死在這些刺客手下,蕭伯霆一個人肯定應付不來。”時月影深知這一點,“你必須回去幫他!否則那些刺客追上來,你我都會沒命!我會騎馬,我去驛站搬救兵!你回去幫他。”
錦毅萬分糾結。
電光火石之間,他勒馬停下,翻身下馬。
皇後說的對,五十多個同僚都死在刺客劍下,他的老大再厲害再能打,孤身一人也對付不了這些刺客。此時的形勢,隻有他和頭兒並肩作戰,才能可能對付所有刺客。
“皇後快走!”
錦毅抽出長劍飛奔向客棧。
****
黎明時分,郊外偏僻的客棧,一場腥風血雨剛剛平息下來。
錦毅身受重傷,支著淌血的劍靠著柱子堪堪站起,跌跌撞撞地走向蕭伯霆。
昔日工夫了得,遙不可及的暗衛首領,此刻躺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
“老大!!”
“皇後呢?”蕭伯霆聲音微弱,“清點屍體,看看有沒有人逃走。”
這三十多個刺客對他了如指掌,刀刀致命,刃上帶毒,實在是不好對付。
錦毅扔開劍,按住蕭伯霆腹部的傷口,“刺客屍體我清點過,一個沒少。”就連客棧的門也依舊緊閉,二人破釜沉舟,沒有放過一個刺客,“皇後說去驛站搬救兵了。”
“快走,跟上皇後,保護好她。皇後生母彌留之際,她不是去驛站,她肯定朝著金陵方向去了,快!”
“老大,”錦毅忍著眼淚,“你的傷、”
蕭伯霆的傷口太深,流血不止,更何況刺客的兵器上帶著毒,如若放任不管那蕭伯霆必死無疑。
“快去。”
正當此時,屍體縱橫的客棧大堂之中又響起動靜。錦毅防備地看向四周。
半合的窗邊,一名渾身是傷的刺客站起身,從一具屍體手中奪過大刀,突然朝著他砍了過來。
錦毅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拿過蕭伯霆的橫劍阻擋。一下、兩下、刺客的刀險些砍中他的脖子。
他絕望極了。
正當麵前的大刀當頭砍下來時,錦毅再也抬不起手臂。
唔---!
背後飛來一支箭刺入了刺客的胸膛。
錦毅支撐不住跌倒在地,恍惚間聽見有人破門而入,隻是他意識渙散,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了。
***
“老大,你醒了!”錦毅撲上前來,“我以為你活不成了!”
蕭伯霆睜開眼眸,他正躺在驛站房間的榻上,血腥味中混雜著淡淡的茉莉清香。映入眼簾的是絕美的容顏,一個窈窕的身影正站在他榻邊,“錦毅你別搖他,他手斷了啊。”
女人的聲音清澈。
“老大,你昏迷了兩日了!皇後娘娘沒有不管我們,她真的去找驛站的侍衛,這才救了我們一命!老大,你怎麽又閉上眼睛了?”
時月影將藥碗往床邊矮幾上一放,“他說我會不管你們?逃去金陵?”
蕭伯霆想叫錦毅閉上嘴,可他此時虛弱得說不出話。
“我是這樣沒心沒肺的人麽?蕭伯霆你少汙蔑我!”時月影生氣地單手叉腰,又吩咐錦毅,“你把他搖醒。”
到驛站就安全了,真好,蕭伯霆閉著眼眸,唇邊的笑意稍縱即逝。
“我的天,皇後娘娘快看,我們老大他居然在笑!”
“他被刺客砍傻了。”時月影沒好氣道。
在驛站修養十日。
傍晚時蕭伯霆收到信件,從幽州趕來接皇後的侍衛已經駐紮在前麵的驛站,明日一早他們出發與之會和,往後路上路上就再無風險。
夜裏,錦毅來送飯,“老大,真要送皇後去幽州行宮?”
蕭伯霆接過飯碗,“這是聖旨。”
“可是皇後的母親,我這幾日夜裏守在皇後房門外,總能聽見哭聲。我們現在送她去金陵可能還來得及。幽州不是什麽好地兒,晚幾日再去也不遲。”
幽州行宮曆來用作軟禁宮妃之用,先帝厭棄先皇後之後,先皇後有數年時間都在幽州行宮度過。
蕭伯霆聽見那日清晨皇帝與皇後的爭吵,或許皇帝這次是真狠了心,那麽皇後往後的人生,都將被囚禁在那座奢華的行宮之中。
“今夜你休息,我來守著皇後。”
寒冬深夜。
驛站的婢女從皇後房裏端出飯菜,在狹小昏暗的走廊與蕭伯霆擦肩兒過,他瞥了一眼飯菜幾乎沒有動過。
蕭伯霆與侍衛交班,他抱著劍,如同遇上刺客那夜一般靠在皇後房門對麵的牆上。
房裏亮著一盞燈,燈光微弱。
遇刺那日,她明明可以一路騎馬離開,他知道她一直想回金陵。但是她沒有,看起來那麽柔弱的一個人去了驛站搬救兵,因為怕侍衛不認得路,她又冒著風險回來。
也是她,命錦毅回來助他,否則他必定寡不敵眾,命喪黃泉。
內心掙紮著、糾結著,他曾經發過誓要永遠忠君,這麽做就相當於背叛皇帝。
但是皇帝既然已經決定放手,那麽她身在金陵還是身在幽州,於皇帝而言其實是沒有區別的。
明日天一亮,就要將她送到幽州侍衛手中了。
更深露重,驛站漸漸安靜下來,房裏的燈也熄了。
就這樣吧,送她去幽州,錦衣玉食、榮華富貴,比過千千萬萬的尋常人,至於喪母之痛,過幾年也就淡了。
無奈做這個決定的下一瞬間,房裏隱隱傳來的嚶嚀哭泣聲。
蕭伯霆狹長的雙眸緩緩睜開,雙腿不自禁地走向對麵房門。
驛站房間裏,時月影抱著膝蓋縮在床榻一角。明日自己將會被送往幽州,此世永遠都不能再見母親一麵。
淚水一直流,淌過麵頰滴落衣襟。
黑暗之中,一陣刺耳的推門聲驚得她仰起頭,又有刺客。
“蕭伯霆,蕭伯霆!”時月影彷徨無措,翻身下了床榻,下意識地喊蕭伯霆的名字。
“皇後!是臣!”蕭伯霆伸手扶住她,一張滿是淚痕的容顏映入眼簾。
她整個人看起來,脆弱得不堪一擊。
就是這樣一個人,也是救了他性命之人。
“不是刺客,是我。”
“蕭伯霆,?”時月影肩胛微顫著。
她仰首,借著窗邊透進的月華看清了身前之人,男人的臉龐棱角分明,氣息凜冽。
還未回過魂,顫抖的身軀猝不及防被攬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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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月影僵住。
黑色錦袍下的體溫,霎時驅散了周身寒意,“別怕、皇後、”
她聽他在耳邊輕聲安撫。
時月影回過神,推開堅實胸膛,倉促站起身,胡亂擦拭著臉上淚水,“本宮還以為是刺客。”
蕭伯霆捏緊了劍,“你還是想回金陵?”
時月影點頭,淚誰跟著垂落下來,“我想回金陵,很想回去。”
“比起皇後之尊呢?”
“我從來都不想當皇後”她哭著道。
“皇後對皇上,當真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意麽?”
時月影這幾日恨透了元景行,“怎麽可能有?”她哽咽著回道,聲音輕不可聞。
確認了所有該確認的事,蕭伯霆終於下定了決心。
“把你的玉牌給我。”
她身上帶著象征皇室地位的玉牌,尋常人看不出來,但官府之人細看便能知道她皇後的身份。
“你要做什麽?蕭伯霆?”時月影不解。
蕭伯霆背窗而立,手中握緊劍,“皇後於杭州府郊外客棧遇刺,蕭伯霆護衛不力,皇後不幸中毒,於今夜子時毒發薨逝。皇後覺得這個借口如何?”
時月影眸光駭然,“可是元景行、”
“邊疆戰亂,皇帝前去領兵,自顧不暇,也許再回來已經是幾年之後。再者,皇後身亡的消息傳出去,便也可以令背後企圖謀害皇後之人就此偃旗息鼓。”
蕭伯霆已經思考了整整十日,即使送了時月影去了幽州,她也不過是長長久久地被軟禁於行宮。
“你真的肯放我走?”時月影不敢相信,蕭伯霆他明明是最忠心於皇帝的那個人,他明明幾次三番阻攔她逃走。
“隻要你肯舍棄皇後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