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心結,是你最重的病
上尉見男子倒地,竟伸手想把那沒有了花朵的枝幹連根拔起。青宇衝過來,把花護在懷裏,質問上尉,“他都已經這樣了,你非要趕盡殺絕嗎?”
上尉神色焦慮的對著青宇伸開雙手,眼睛直盯著他手裏的花盆,“這是我西涼的東西,請納蘭將軍還給屬下。”
“那我若不還呢?”青宇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想護下這盆花,這個人……隻是下意識的,就是不想讓它們受傷害。這個殺人如麻的將軍,為了一朵花,舍了多少東西,隻有他自己才知道。那個時候的他,還是完好無損的。
上尉從腰間掏出一張黃符,比著手勢念著咒語,青宇在一旁不解的看著,並沒有製止。在他眼裏,這不過是江湖騙子的騙術之一罷了,根本沒什麽好怕。上尉把符紙扔向青宇,一瞬間,青宇身上開始燃起青藍色火焰。青宇看著這火焰慢慢的越燒越大,一直遍布他的全身。
忙在地上打滾,企圖滅火。這火燒不壞他的衣服,也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的傷痕,但卻有真實的灼燒感在慢慢摧垮青宇的精神力。他的臉,就是在那個時候毀掉的,但卻隻有臉受了傷。連他自己都搞不懂這是為什麽,具體的事情他也不記得。隻知道醒來後,他懷裏還是護著那盆隻有枝幹的“花”,而且他是躺在床上的,而那個紅衣男子則躺在離他不遠的另一張床上。
青宇不安的張望著,他拿起床頭櫃子上的銅鏡,看到自己臉上醜陋的疤。他有些難以置信,他覺得自己根本就沒必要為了一個毫不相幹的人這樣做,他沒這個義務不是嗎?
後來進來一個老者,像是個和尚,拄著根拐杖來到青宇麵前。他問青宇:“年輕人,你想救他嗎?”
青宇當時是想,救活那個男子,好讓他將來報答自己。於是他看了一眼榻上閉著眼,看起來正在安睡的紅衣男子,鬼使神差般回答老者,“嗯!我想救他。”
“他不僅是妖,他連陽間之物都算不上。如果要救他,你就得付出代價。”老者皺眉看著青宇,說的鄭重。
青宇思慮半晌,最終還是點了頭,“好,我願救他,不管什麽代價。”
當初的青宇並不知道這一句話給他帶來的是什麽樣的結果,但既已說過要救,那便要救到底。就在老者施法救那紅衣男子時,一道天雷極速而來,強光晃的青宇睜不開眼。青宇未躲,他知道這是所謂代價。最後剩下來的隻有疼,錐心的疼。
“啊!”青宇驚醒,原來都是一場夢,一場用來追憶過往的夢。他摸了摸自己毫無知覺的腿,那道天雷沒有拿走他的性命,隻是讓他一輩子半身癱瘓罷了,這,又到底是該喜還是該憂呢?
青宇又回想起那個紅衣男子被救醒後,跪在他跟前,緊握著他的手。麵無表情的喚他一聲恩人,口口聲聲說是要還他一個完整的人生。那時的紅衣男子還不會笑,也不太愛說話,隻會每天守在青宇麵前,像極了塊兒木頭。可青宇卻極不待見他,認為自己救了個沒用的人,白費了這雙腿。覺得若不是因為他,自己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副樣子。可冥冥之中,一切都早有定數,難以更改。
再後來,青宇回到了南軒國,帶回來了兩個人,一個,是臨陽王府現在的管家夜風。另一個,據說長得十分美麗,有人說他是臨陽王帶回來的男寵,也有人說他被臨陽王殺死了,總之再沒有人見過那絕美的男子。隻是後來的臨陽王性情大變,比以前更為狂躁,一點兒也不像是那個儒雅、會笑的臨陽王。百姓都猜測是因為身負重傷,變成廢人,腦子受了點兒刺激……
外屋的納蘭刖聽到動靜,急忙點著蠟燭進屋來詢問,“青宇,你沒事吧?”
青宇抬頭看著麵前的納蘭刖,恍惚間好像看見了多年前的紅衣男子,他長發披肩,鮮衣似血。但,就是這副樣子,卻也是青宇這輩子最大的傷,他抬手示意納蘭刖不要再往前走,然後扭頭不再看他,“刖,你出去吧,我沒事兒。拜托你……不要出現在我麵前。出去!求求你,出去……”
納蘭刖轉身站定了足足有兩秒之後,才退出了內屋。不知道為什麽,每次青宇一做噩夢,就會不想見到他,甚至不惜對他大呼小叫。他吹熄了蠟燭,坐在榻上,眼神空洞無物。
內屋的青宇抬頭看了看那盆鮮紅的花,它還和當初一樣,那麽漂亮,那麽妖冶。就像它主人一樣,美得不可方物,卻也有著奪魂的毒。夜,淒涼,且又如此漫長……
幾日後,雪幻靈修養的已經差不多了,大家決定繼續上路。現下,便是來向司徒一家道別的。
“這幾日,多謝司徒長老照顧,晚輩還要趕路,就不多作停留了。”雪幻靈今天著了一件輕紗粉外衫,底襯為白色,腰間係了一條白色玉帶,綁成蝴蝶結模樣。腳上穿的是一雙尋常的粉色鳳頭鞋,上頭繡著白色雨蝶花。三千青絲大半披落在腰間,額上花鈿繪的是紫羅蘭。說她清純可人,超凡脫俗也不為過。
司徒長老捋了捋胡須,難得的對著眾人笑了笑,“即是急於趕路,那我就不留各位了,望各位一路走好。”
司徒玉蓮提著裙擺從府內跑了出來,身後跟著一眾婢女小廝,“等等,我也要隨你們一起上路。”
“你又在胡鬧什麽!”司徒長老臉色漲紅的衝司徒玉蓮吼道。
司徒玉蓮躲到雪幻靈身後,拉著雪幻靈的衣服,看起來楚楚可憐,“女兒也想出去看看,過段時間就回來,請爹爹成全。”
“司徒長老就放心吧!小姐跟我們在一起是不會有事的,我們都會照顧好小姐的。”雪幻靈也幫忙開脫,她覺得司徒玉蓮和平常姑娘家一樣,活潑可愛,對外界充滿了好奇。帶著她上路,說不定也會平添一些樂趣呢?
司徒長老很是心累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最終還是開了這金口,“也罷也罷,你且去吧!你既想走,我留也沒用。記得,早些回來。”
司徒玉蓮一聽這話,立馬從雪幻靈身後蹦出來,對著司徒長老深鞠一躬,“女兒記住了。一定早日歸來,不讓爹爹擔心。”
“哎!那便……去吧!”司徒長老揮了揮手,眼神很是不舍,畢竟司徒玉蓮是司徒家這一輩唯一的女眷了。而現在,就連她也要離去了,這偌大的司徒府,始終太清冷,太孤寂,留人不住啊!
一行人就這樣又上了路,現下離西涼大概還有十多裏的路程,青宇一刻不歇的抱著那盆鮮花。納蘭刖想拿都拿不走,無奈問他,“青宇,這花到底有什麽神奇之處?從玉蓮鎮出來你就一直抱著它?”
“無事,隻是它長得比較漂亮罷了。”青宇近來越發的虛弱了,臉色很不好看,平日裏也吃不下什麽東西。隻入了魔一般沒日沒夜盯著那盆花看,偶爾納蘭刖去和他說話,他也隻是隨口一答,然後施以一笑,卻總是那種牽強的笑,讓人看了很是不舒服。
納蘭刖也不再多問,反正,隻會是這個結果。總是這樣,要麽就說這花漂亮,要麽就直接不理他。
納蘭芝韻看著青宇這樣也是十分痛心,一向自認堅強的她,就這幾天都掩麵哭了好幾次。每每午夜夢回,雪幻靈起身都會看見納蘭芝韻站在空曠的地方,緊盯著天空那一彎皎月,時不時還會看見她對天祈禱。
又是一個小鎮,大家來到鎮上的旅館租了三間大客房,看青宇情況實在不妙,便準備休息兩天再走。雪幻靈去外麵請了這鎮上最好的大夫,來為青宇診治。
大夫通過望聞問切之後,直歎氣搖頭,說:“公子怕是最多隻有一年了,各位還是早些準備後事吧!”
納蘭刖一時激動,衝上前拉住大夫衣襟,嗓音因盛怒而又故意壓低變得有些沙啞,“你在胡說什麽?他明明隻有寒毒這一種病比較嚴重,怎麽會隻剩下一年的時間?你若不好好解釋,當心我割了你舌頭!”
瀟漠拿出折扇打在納蘭刖手上,冷靜的勸他,“你先放開大夫,讓大夫好好說話。”
“哼!”納蘭刖猛一鬆手,放開了大夫的衣襟。大夫被納蘭刖這副凶狠樣子嚇得有些腳軟,一時沒站穩,便直接摔倒在地。顫顫巍巍站起來,用粗布製的衣物擦了擦汗,才開口解釋道:“公子身上是隻有寒毒,但是已經中毒太深,鮮少有藥物可以醫治。而且公子患有心病,解不開這心結,導致病情越來越重,眼下,怕是無藥可醫了。”
“無藥可醫……嗬!無藥可醫……哈哈哈……你們都在騙我,都在騙我!”納蘭刖邊笑邊說,隨意的踢打著周邊的一切東西,眼淚也在頃刻間滴落。
雪幻靈怕他露出破綻,忙上前安撫,“那個,我知道您跟夫君交情不淺,但也得控製下情緒啊!靈犀公主還在這兒呢!別再嚇著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