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這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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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冷冽的風吹來,撲的她差點兒背過氣去。她掙紮著想要坐起身。
趙豐收將她扶起來。
驛站的大門空洞的敞開著,一個燒鍋的老嫗無措的站在那裏。在近了就是馬車,而後是地上雪地上一灘殷紅的血跡。
一瞬間,錢如意的呼吸幾乎又要停止。幸虧有趙豐收在後麵挺著她的脊背,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那種從內到外的痛,無法用語言形容,仿佛簡單的呼吸都變成了刀,剌得她鮮血淋淋,支離破碎。
“人……人呢?”她顫抖的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趙豐收咬了咬下唇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安撫道:“沒事,都沒事。都沒事的。”
“人呢?人呢?”錢如意整個人幾乎都要崩塌下來,涕淚交流卻哭不出來。
趙豐收道:“沒事,真的沒事。陸子峰還活著。你放心,陸子峰還活著。”
聽到這句‘陸子峰還活著’錢如意所有的無助和悲痛,頓時就化成一股噴發的岩漿一般,奔湧而出。她張開嘴,哇的一聲嚎啕大哭:“這是怎麽回事啊?這是怎麽回事啊……”
別說她,這種事換成誰都難以接受。前一刻夫妻二人還你儂我儂,下一刻就驟然離散,生死不知。
趙豐收道:“沒事,所有人都追去了,定然能將陸子峰安全帶回來。”話音未落,卻見錢如意眼睛上翻,再次昏死過去。
等錢如意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處身在驛站的客房內。一個修長的身影背對著她站在窗前:“師兄……”
那身影微微一震,好一會兒才緩緩轉過來,並不是陸子峰,而是趙豐收。
錢如意忽然間就覺得眼前這個趙豐收好生的陌生。他那渾身的憨氣不見了,似乎換了一個人一般。
但是,下一刻,他那冷靜默然的形象就被打破了:“如意……我……我們……怎麽辦?”
錢如意差點兒沒再次讓自己苦死過去,指望趙豐收能改變,比指望太陽從西邊升起來還難。如今陸子峰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她能依靠的隻有自己。倘若她死在這裏,誰去將陸子峰找回來?誰照看孩子?
想到這裏,她掙紮著往起爬。無奈她身體本就孱弱,經此一劫更加的虛弱,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而趙豐收那個木頭,就遠遠的看著她跟個離水的魚一樣在床上撲騰,連手都不搭一把。
錢如意撲騰了好半天,把自己累了個大汗淋淋,這才勉強爬起來,下地的時候才發現,腳上還穿著鞋。也就是說,趙豐收那個木頭,將她扛回屋子之後,就這樣囫圇個兒的扔在床上了。不過這樣也好,她正虛弱,正好省去彎腰穿鞋的麻煩。
她勉力站起身,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的一個趙豐收,恍惚間變成了好幾個,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她知道,這是因為她受了刺激太過虛弱的原因導致的。
可是,能怎麽辦呢?這裏除了趙豐收一個傻子,就她自己了啊。
她拖著腳步,努力讓自己走的穩當一些,正常一些:“走,咱們回。”
趙豐收根本不問往哪裏走,回哪裏去。似乎從小到大,隻要是錢如意說的,他就毫無異議的服從。
從驛站的客房到大門外的馬車,不過短短的路程,錢如意卻仿佛走過了千山萬水一般的艱難。好不容走到馬車前的時候,渾身已經汗如雨下,衣裳都被汗水打濕了。
她看著那對於她來說,原本就很高的馬車,一瞬間就又有種要崩潰的感覺要升上心頭。剩下她一個人的前路實在太難了,那怕是爬上眼前這輛馬車。
再沒有什麽時候,想這一刻這樣,令錢如意厭惡自己這副軀體了。
“如意,你不要這樣,我害怕,不知道該怎麽辦。”趙豐收滿是倉惶的聲音傳入耳鼓。錢如意這才發覺,她在打自己。趙豐收被她這一近乎瘋狂的舉動給嚇得,臉都白了。
錢如意胸中一腔的憤懣、無奈和無助,瞬間都衝著眼前這個空有一副過人皮囊的男人。她衝著他大吼:“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你要是個男人,就不要總問我怎麽辦?我怎麽知道該怎麽辦?我能怎麽辦?”
趙豐收緊緊捉著她的雙臂,以阻止她再次傷害自己的行為:“你說,我都聽你的。”
錢如意低吼道:“我不要你都聽我的,我需要人幫助啊。我想要我師兄在身邊。你什麽都不會,什麽都不行,什麽都要問我。我已經自身難保了啊。”
趙豐收眼圈一紅,張了張口卻什麽都沒說。下一刻,他彎腰將錢如意抱起,送到馬車上:“陸子峰能做到的,我也能。”
錢如意這時,時時刻刻接近崩潰的臨界點,如果不是還有趙豐收在,她真的片刻都撐不下去。身體的極限,並非意誌能夠克服的。
她爬在車中,奄奄一息的望著外頭的趙豐收,不敢讓自己心中那一股憤懣消散。咬著牙道:“那好。我師兄是經略使,你便也做一個我看看。我師兄為了關內百姓,嘔心瀝血,舍生忘死,你也做一個來看看。”
她並不指望趙豐收能說出什麽驚天動地的話來,她隻是不敢讓自己鬆懈而已。
誰知,趙豐收緩緩轉過頭來,兩眼定定的望著錢如意,無比嚴肅認真的望著她:“好。”
雖然隻是簡短的一個字,可是卻仿佛飽含了無數的決心和勇氣。他那堅定的目光,令錢如意一瞬間仿佛看見了一道光。一道希望之光。
她有些放心的將頭伏在了車上鋪的褥子裏,讓自己緊繃的神經略略放鬆下來。
趙豐收將韁繩一抖:“駕……”馬車啟動,向著金山縣而去。
錢如意被車子驟然向前顛簸了一下,肺腑間難受的厲害,於是翻個身仰臥在車裏,望著頭頂簡陋的頂棚,內心才算稍稍的平靜了一些:“趙豐收,你總說,什麽都聽我的,當娘讓你娶我,你怎麽不聽?”
趙豐收沉默了許久,就在錢如意以為他永遠也不會回答自己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卻開口了:“我後悔了。”
“為什麽?”
“陸子峰說,我給不了你安寧幸福,可是,他也給不了。”
錢如意忽然間又淚流滿麵,不過卻並不如何的悲傷,隻是單純的想哭:“他說的,你就聽了,我說的你卻不聽。”
趙豐收再次默然:“對不起。”
錢如意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她哭了許久,直到眼睛裏再也流不出眼淚來。而後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趙豐收,以後我再也不哭了。”
趙豐收點頭:“嗯。”
她掙紮著爬起身,從車中翻找出陸子峰的衣服,扔了出去。趙豐收伸手接過,看了看。
錢如意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嫁給了陸師兄,這輩子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如今,金山縣經略司的事情正在節骨眼兒上,陸師兄一天都不能有意外。”
趙豐收什麽都沒有說,將陸子峰的衣服穿上。但他長得和陸子峰一點兒都不像,因此道:“我要不要易個容?”
錢如意十分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趙豐收的神色忽然就又木訥起來。仿佛剛才說話的那個不是他一般。
但是,下一刻錢如意就不再糾結什麽:“我信你,你信我麽?”
趙豐收點頭。
錢如意道:“在金山縣,隻要我說你是陸子峰,你就是陸子峰。”
這話還真不是錢如意吹牛。陸子峰身邊差遣的人,大部分都是她娘家人。這是其一。其二,也就是最重要的是,經略司是一個好無束縛的衙門。也就是說,這個衙門的權利是無限的。再說不好聽一點兒,如果這個衙門口在玉匣關內的實權蓋過了周正,絕對可以做到在關內肆無忌憚,一手遮天。
這個憂慮,在陸子峰奉命離京,先行到金山縣修建衙門的時候,陸子峰就已經有過這樣的擔心了。如今這個弊病,恰好成了錢如意要以假亂真,魚目混珠的好機會。
試問在金山縣,除了她誰還能對陸子峰的真假有更權威的發言權?
馬車走得不快,到了金山縣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錢如意一路上都是躺在車上的。她就算有千般的本事,萬般的手段,攤上這樣一副孱弱的身體,也都成了心有餘而力不足。
忽然感覺馬車停住了,於是強撐著身體,半趴起來問道:“怎麽了?”
趙豐收道:“城門關閉了。”
錢如意重新躺下:“叫開。”
趙豐收向著城上喊道:“金山經略使陸子峰在此,快些打開城門。”
片刻之後,隻聽一陣沉重的吱呀聲響起,從城門裏湧出一隊兵丁來,領頭的打著火把,往馬車這邊一晃,指著趙豐收大罵:“大膽蟊賊,竟敢冒陸大人之名。給我拿下。”
車中的錢如意一驚,爬起身來:“我看誰敢?”不是她非要出頭,實在是趙豐收那個人,木訥又膽小,她凡事都站在他的前頭,習慣了。
那領頭的將火把往車中一晃,試圖看清車中的人物。
卻聽趙豐收低喝一聲:“大膽。”緊接著,呼的一聲風聲響過,那明亮的火把光頓時熄滅。周圍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就仿佛那些火把被風一起吹滅了一般。
再一刻,就聽刀刃出鞘的聲音響起,那些兵丁將馬車團團圍住,那領頭的喝道:“想動手麽?”
錢如意在車中道:“你們要是對我們夫妻有異議的話,去請知縣葛大人來,他是我的舅舅,再不會認錯甥女兒。”
那領頭的聞言,點了點頭。轉而派人去請葛世文。
這邊依舊將馬車團團圍住,生恐二人逃走了一般。
錢如意在馬車上,心念陡轉。這其中定然有蹊蹺,要不然這黑燈瞎火的。那守城的官兵怎麽可能隨便拿火把一晃,就肯定趙豐收是冒充的?難道真的陸子峰,已經回來了?
想到這裏,她心裏就不由的歡喜起來,轉念又擔心,怕是有人提前一步想到了找個人來冒充陸子峰。
因此,她在車上一時喜,一時憂,整個人如同在油燈上烤一般。
好在葛世文是個十分勤勉的縣官。無論什麽時候,隻要有狀況都會第一時間趕到。
“舅舅。”錢如意聽見葛世文來了,先在車中喊了他一聲。
葛世文走過來:“是如意麽?”
錢如意強撐著往起爬,無如爬不起來,隻能由趙豐收扶著,在車上向葛世文點頭:“我們路遇大雪,被困了將近兩個月,好不容易才回來,誰知到了這裏,竟然被人指做假的。還好有舅舅在。不然我們夫妻百口莫辯了。”
葛世文自然認得錢如意,也認得趙豐收。見趙豐收穿著陸子峰的衣服,心裏就先打鼓起來,如今聽錢如意這樣說,更加的疑惑。
不過,他也是上了年歲的人,雖然迂腐依舊,可畢竟比年輕時多個心眼兒。因此就打起馬虎眼來,向著那守城的官兵道:“你們定然是夜間吃了酒了,酒眼昏花,因此連陸大人都認不出來了。還不快放行。”
“不對啊。”那守城的將士頭領一臉疑惑道:“早上陸大人才進的城,並沒有出來。為什麽又來一個陸大人?要這個是真的陸大人,那之前那個是誰?”
其餘的兵丁也跟著附和:“這是千真萬確的事。陸大人咱們大家都認識的。葛大人,您還是好好看看眼前這個。這個我們倒是瞧著麵生的緊。”
葛世文這個人迂腐啊,把名節,麵子看得比天都重要,聞言頓時就發怒起來:“一派胡言,難道本官連自己的甥女兒都不認得了麽?你聽說過誰家一個女兒配兩個女婿的?”
不得不說,這老頭的腦回路就是和別人不一樣。別人都在懷疑陸子峰的真假,他想的卻是,如果眼前這件事被戳穿,錢如意的臉麵往哪裏放,他的麵子往哪裏放。
不過,他說話也是挺好使的。守城官兵見縣令因為這個都發怒了。按照正常人的思維,那這一男一女定然就是葛縣令的外甥女,外甥女婿沒錯了。
問題轉個圈又回來了。要這個是真的,之前進城那個是誰?
葛世文也不知道錢如意葫蘆裏賣得什麽藥啊。他也怕眼前撒的謊,到了後頭圓不過去。因此道:“本官送他們回去,順便看看怎麽回事。”
守城的官兵聞言,還有什麽不放心的。於是就打開了城門,放錢如意和趙豐收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