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睡不著
對門有個小竹馬最新章節
那婆子原本一肚子的不耐煩,這會兒被人用異樣的眼光一看,頓時就將一肚子的氣全都憋到了臉上,一張臉都成了豬肝色。
王氏看著解氣,笑著道:“那位姐姐。你們京城的各樣景致那都是絕好的。就是人文風俗我們小地方的人有些看不懂。那奴才秧子一個個比主子的擺的譜都大。這要在我們金山縣,就算有上個十個八個那樣式兒的,也一頓亂棍給打出去了。”
她這是明明白白的擠兌那囂張的婆子了。原因無他,就倆字兒。護短。她護著錢如意。錢如意和衛如言交好。愛屋及烏,她也就連衛如言也順道兒護一護了。
那婆子被氣的,頭發絲兒都要豎起來了。可是看見王氏那豎眉瞪眼的樣子,分明就是等著和她過招呢。
她自持身份,要是和王氏一個小地方來的媳婦吵吧,忒掉價。要是不吵吧,偏她又咽不下這口氣。這滋味實在的不好受。於是乎那臉色也是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的,煞是好看。
錢如意暗暗扯了扯王氏,讓她不要這樣。恐怕她們走了,為難的還是衛如言。王氏卻擺脫她的手,依舊挑釁似的望著那婆子:“我們小地方的人,見識淺。您可別笑話我們淨想著攀高枝兒。實在我們仰仗你們大戶人家的規矩。勞煩老姐姐您有了機會,見著周夫人的時候,替我們向周夫人問個好,替我們討教個治下的好方子。我們也就感激不盡了。”
她說完,也不等那婆子反應,拉著錢如意:“咱們走了。”
卻聽那婆子在身後道:“那小地方的人就是不懂規矩。主不主,仆不仆的。”
王氏轉頭,嫣然一笑:“實不相瞞,您別看我年輕,我輩分兒可不小。我家如意要喚我一聲舅媽嘞。莫非,如言小姐也要喚您一聲舅媽?”
那婆子一噎,差點兒沒翻了白眼兒。她就算再張狂,也不敢讓衛如言喊她舅媽。真要那樣,周夫人還不剝了她的皮。
王氏說完,轉頭扶著錢如意,將一尺九的小腰扭的那叫一個肆意張揚。
錢如意扯了扯王氏,示意她不要這樣。王氏卻並不在意。
錢如意轉頭望了一眼還站在門口,目光依依不舍的衛如言,向她擺了擺手:“回吧。”
衛如言這才轉身向回走。隻是三步之間轉頭望了錢如意兩次。
王氏看著她帶著貼身的丫頭走進門裏看不見了。這才道:“這衛小姐可真是長情長意的。”
錢如意挎住王氏的胳膊,兩人相依傍著往回走:“我們這一別,這輩子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見。”
王氏聞言,也不免歎息:“這世道對咱們女人就是不公。明明是在家時候的好姐妹,就因為嫁了人就要各奔東西。就算彼此心裏惦記著,可又如何能做得長久的相好。”
錢如意點頭:“誰說不是呢。”
錢如意回金山縣的馬車已經備好,仍舊由趙豐收趕著。九劍帶著笨笨等在車中。五哥也牽了馬匹在一旁,就等著錢如意回來好啟程。至於凝翠,她一大早就趁著天色未明,先一步出城去了。
錢如意知道,她是在有意躲著衛善,躲著自己身上掉下來的那塊肉。
對此,錢如意並不知道該如何勸說她。凝翠這個人,太過的善惡分明。愛了就是愛了,恨了就是恨了。自她看清楚衛善的品質那一刻起,如今這般就已經注定。
而五哥之所以和錢如意一起回去,是回去搬他的家眷的。
來過大地方的人,在一定程度上,眼界會比圈在小地方要寬闊的多。讓五哥再回金山縣去務農,顯然有些強人所難。經過了六哥一事之後,五哥也想明白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避禍也好,躲災也罷。除非你鑽進深山老林去,與世隔絕呢。要不然,在哪裏朝廷都能找到你。反正都是這樣了。他又何不將家眷一起接來,一家子大大方方的過日子。
要說來往京城這條路,錢如意已經走了好幾次了。路上並沒有什麽新鮮的。
和之前不同的是,玉匣關內剿匪成功之後,路上明顯太平了。來往的人也比別的時候多了些。不過,難行的地方依舊難行也就是了。
等到了燕子塢的時候,方圓幾十裏也依舊還是隻有那一家驛站。就連那斷壁之上,早年被火焚燒得痕跡也依舊還在。當年錢如意跟著陸子峰,回金山縣修建經略司的時候,路遇大雪就被困在這裏。後來這驛站又因為匪患被燒。錢如意被土匪捉去,還是幸虧了胡大郎搭救。
如今這驛站在原有的基礎上,修建的圍牆十分高大堅固,看著就十分的安全。也比之前的驛站大了兩三倍不止。因為過往的旅客,大多在這裏落腳,要還是之前那小小的驛站,根本接納不下。
錢如意隻住了普通的客房,五哥和趙豐收住馬棚,看馬。
馬匹是行路人的腿腳,頂頂重要,就算有宿頭也是要得力的人看顧,這是不成文的事情。要是放心給驛站的馬夫看顧,要多花錢是一方麵,那樣多的馬匹,一兩個馬夫又哪裏有自己看顧的周到呢。
因此,錢如意和凝翠說起話來,就說到看馬上頭。凝翠忽然道:“姑娘,你還記不記得當年,夜裏從外頭路過的馬隊?”
錢如意頓時也想了起來:“自然記得。”
九劍不知就裏,問道:“馬隊怎麽了?”
凝翠道:“您老不知道。那馬隊忒是奇怪。我聽著,怎麽著也得有四五百匹之多。那時候,天降大雪,道路難行。四五百匹馬走過去,路上總得留下痕跡。可是,等我們上路的時候,那些馬匹路過的痕跡,消失的幹幹淨淨,就好像……”
“就好像什麽?”
“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凝翠說著:“您說怪不怪?”
九劍道:“能有這種事?”她本是跟著武侯行伍出身的人,對馬匹之類的最是上心。因此想了想道:“那你們後來就沒有找一找,看一看麽?四五百匹馬可不是小數目,玉匣關還沒有聽說誰人能豢養這樣多的馬匹。”
凝翠搖頭:“我們那個時候,狼狽的很。哪裏還有力氣去尋這個。隻是今日突然說起馬來,我才想起來了。”
九劍道:“這樣,反正現在咱們沒事。我去沿途查看查看。”
錢如意道:“都是兩年多前的事了。您這會兒又能看出什麽?”
九劍道:“四五百匹馬,憑空消失了。這可不是小事。我要是不查看個究竟,隻怕以後再也睡不著了。你們年輕不知道。當年侯爺為了征召戰馬,不知費了多少的功夫。可惜咱們關內的馬匹,到底也還是比不上那關外的野馬馴化過來的馬匹厲害。當年,要是咱們也有那樣的好馬……”九劍說到這裏,長歎了一聲。臉上露出落寞之色。
許久之後,她擺了擺手:“不提也罷。”
凝翠之前聽見九劍的提議,早已蠢蠢欲動,向錢如意道:“要不,就讓我和九劍前輩一起,乘著夜色去看一看吧。我也早就有探究的心思,隻是每一次都不得空。這次好不容易有機會了,還有人做伴兒。不去看看,隻怕我以後想起這事來,也會睡不著呢。”
錢如意卻心有餘悸:“還是不要去了吧。你忘了那次,我被人擄去了麽?萬一有個什麽,我是個不中用的,連接應你們的人都沒有。”
凝翠笑道:“哪裏就那樣嚴重了?我們悄悄的去,悄悄的回來。就算真有什麽狀況,回去以後自有陸先生定奪,哪裏就輪到我們出頭了。”
錢如意仍舊不放心:“你的脾氣,哪裏是能忍得住的?”
九劍一拍胸膛:“全在我身上了。”
錢如意心裏其實也對那件事存疑已久。見狀點頭道:“那好吧。隻是你們自己要多加小心。四五百匹的馬,沒事還罷了,要是有事,就一定是大事。”
九劍和凝翠雙雙點頭。兩人乘著夜色,躡蹤潛行而去。
錢如意躺在驛站的床上,摟著孩子。原本是不想睡去的。誰知道自己的身體不爭氣,還是沒有扛住睡魔的侵襲,不知何時迷迷糊糊睡去。睡夢中人喊馬嘶,火焰衝天。她一驚,這才醒來。
睜開眼睛,見天色還沒有明亮起來。一轉頭,看見凝翠躺在一旁,闔著雙目。竟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回來了。
錢如意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這破德行。”
隻聽九劍笑道:“你這樣沒心沒肺的倒是少見。要我們兩個是人販子,這會兒把你扛著跑出去百十裏地去了。”
錢如意順著聲音望去,隻見九劍坐在桌前喝水。她下意識問道:“您怎麽沒睡?”
九劍麵色沉重道:“心疼,睡不著。”
錢如意爬起身:“怎麽了?”
九劍道:“四五百匹戰馬啊……”九劍舉頭望天,語氣十分的惋惜:“都被斬殺在一個窪地之中。”
“斬殺?”錢如意心頭一驚。馬匹金貴的很,何況是戰馬。那可是比人都不知道要金貴多少的。四五百匹戰馬被斬殺,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一大筆巨大的財富被斬殺了。這還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這是戰馬,數目還不小。誰人能夠統調這樣多的戰馬?又是什麽樣的原因令這些戰馬被斬殺在這荒僻難行的地方?
彼時,金山縣可還沒有經略司。那麽,能消無聲息做成這件事的隻有玉匣關的周正。私調戰馬……關鍵是,玉匣關因為戰事,閉關長達四五十年之久。外頭良種馬匹進不來,因此九劍才歎息,當年關內將士沒有好馬可騎。那周正是從哪裏調來的那樣多的戰馬?
一夜之間,斬殺四五百匹戰馬。這樣的大手筆,那是不是說明,四五百匹戰馬在周正眼裏,根本不算什麽。那他現在有多少戰馬?
想到這裏,錢如意的心裏就像壓了一塊巨石,連呼吸就艱難起來。
九劍察覺到她氣息的變化,問道:“你怎麽了?怎麽忽然這樣緊張起來?”
錢如意垂下頭去。
九劍見狀,走過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為了關內百姓的安寧,侯爺將舉家的性命都押上了,隻要有我在一天,我就不會坐視不理。”
錢如意憂愁道:“隻是,我們兩個女人,又能做什麽呢?”
九劍笑道:“說的什麽話。咱們陸家的女人可不比男人差呢。老賢王厲害不厲害?可不也是讓我們侯爺給從擂台上給掀下來了。
”她說到這裏,忽然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尷尬的笑了笑:“也怪那時候,侯爺年輕氣盛。她明明看上了賢王的公子,不去討好賢王爺也就罷了。偏偏有事沒事的就去捋一捋虎須,每每將老王爺給氣的跳腳。嗨……何必呢。”
錢如意聞言,十分的意外:“您說,竟是武侯先看上了賢王的公子?”
九劍一臉不解的看著她:“這有什麽好奇怪?公子爺那會兒,可是滿京城大姑娘、小媳婦心目中的如意郎君。我家侯爺那樣驕傲的一個人,不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男人,她能看得上嗎?”
錢如意想了想,這話似乎有道理。武侯可是個能領兵打仗,能把老賢王給氣的,至今提起來都要跳腳的人。她定然是和尋常女子不一樣的。
九劍卻兀自說道:“其實吧。我真沒覺得公子爺和侯爺如何的般配。”
錢如意聽著:“那您還覺得賢王的公子,配不上武侯了?”
“啊。”九劍理所當然的點頭:“我家侯爺,要長相有長相,要武功有武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韜武略,獨步天下。要是沒有公子爺拖累,她一早和我們一起逍遙江湖去了,又如何會落到黃沙埋骨,馬革裹屍的淒涼境地呢。”九劍說著,頓時又感歎起來:“說起來都二十多年了。自那抵死一戰,我已經二十多年沒有去看過侯爺了。”
錢如意奇怪道:“那一戰,武侯闔府殉國,如何您老還活著,竟然都沒有想到去找一找我陸師兄呢?”
九劍道:“我自然是找過的。可是,當我到了金山縣的時候,看見的是死去的乳娘,以及血肉模糊的小公子啊。”她大約想起了彼時的淒慘之狀,一向堅毅的人也忍不住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