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相擁淚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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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屋裏跑出來一個女孩兒,看著和笨笨的年紀相仿。看見衛如言,撲進她懷裏,怯怯的望著錢如意。
衛如言拉著那女孩兒,指著錢如意道:“這就是娘和你說的如意阿姨,快叫人。”
那女孩兒明顯的十分的內向,越發的往衛如言的懷裏鑽,更別提說話了。
衛如言無奈的看向錢如意:“這孩子就是太膽小了些。”
錢如意道:“你不是有兩個孩子嗎?怎麽不見那個大的?”
衛如言臉上浮現出難以言喻的苦澀:“咱們進屋再說。”
兩人這才進了屋子。隻見衛如言屋內的擺設,還是幾年前的樣子。錢如意心裏不由就生出幾分感慨來:“如言,時間過得真快。
想當初我陪著你進京,轉眼咱們都已經各為人母了。”
衛如言點頭:“誰說不是呢。”
又連忙喚春香:“快些去給如意端個凳子過來,將那白糖糕也拿來。她最喜歡吃的就是這個。”
春香點頭,去捧來一個匣子。將那匣子打開來,露出裏麵晶瑩剔透,潔白如玉的點心來。白糖糕其實就是米粉蒸熟了,撒上一層白糖,是最簡單不過的點心了。
可是,錢如意吃過了許多白糖糕之後,最懷念的還是衛如言這裏的。
她也不客氣,拿起一塊,輕輕咬了一口。眯起眼睛來想要再次回味一下那記憶裏的味道。但是,下一刻這糕的味道就讓她有些失望了。明明還是同樣的點心,吃在口中已經找不到當年的感覺了。
錢如意一向不擅於隱藏自己的心思,頓時就又歎息了一聲:“時過境遷啊。”
衛如言有些失望道:“不好吃麽?”
錢如意搖頭:“點心還是當年的點心,可你我都不是當年的你我了。”
衛如言略略垂下頭去,將懷中的孩子交給春香,囑咐她好生看顧著,而後才轉頭來和錢如意說話:“如意,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錢如意搖頭:“不好。”
衛如言黯然道:“我也不好。”
錢如意有些詫異:“你這裏不是挺好的嗎?有兒有女,有吃有喝,衣食無憂的。”
衛如言道:“你隻看見我衣食無憂,卻看不見我的難處。你剛剛不是問我,我兒子去了哪裏麽?”
錢如意點頭:“是啊。”
衛如言苦澀道:“他在夫人那裏。”
錢如意道:“那不是很正常嗎?我家孩子經常跑得整天看不見人影兒。”
衛如言接著補充道:“他在夫人那裏養著。連我想要見上一麵,也是不容易。”
“嘶……”錢如意倒抽一口氣:“你婆婆這是什麽毛病?哪有不讓孩子和母親在一起的?”
衛如言苦笑道:“所以我說,你隻看到我衣食無憂,卻看不到我的難處。我如今,守著這屋子也正剩下吃吃喝喝了而已。要不是有嫣兒在我身邊陪著我,我都不知道自己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錢如意凝眉望著她:“你怎麽忽然說這泄氣的話?”
“不然還能怎樣?”衛如言的目光透過窗子,一直飄向遠天:“如意,我後悔了。”
心靈的孤寂是任何語言都無法溫暖的,錢如意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許久她垂頭道:“我也想後悔啊。我時時刻刻都在想要後悔。可是,這世上哪有賣後悔藥的呢?我和陸師兄原本就是不合適的。他太優秀,我太孱弱。我就算傾盡全力,都不可能做到和他比翼雙飛。”
衛如言道:“最起碼,師兄一直陪著你。可是我呢?”她看向錢如意,眸色黯淡,忽然欲言又止。
錢如意道:“你想什麽,直說就是了。咱們兩個之間還用藏著掖著麽?”
衛如言又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沒忍住,低聲問道:“這一二年,你見過他麽?”
“嗯?”錢如意短眉毛一挑,半天才明白過來衛如言口中的他是誰。她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衛如言:“你想男人想傻了吧?我在金山縣,金山縣在北,周玉郎在西。期間隔著前山萬水。你都見不著他,我又去哪裏見他?”
衛如言微不可見的鬆了一口氣:“我也就隨便問問。北定候不是在玉匣關麽?萬一他去那裏給侯爺請安,你們撞上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錢如意望著衛如言:“我的姑奶奶的,你是在屋子裏圈傻了嗎?你知道金山縣有多大,玉匣關內有多大?就算周玉郎去玉匣關見北定候,我倆想要遇見的幾率也是微乎其微啊。”
衛如言笑道:“那萬一就遇見了呢。”
錢如意擺手道:“就算萬一遇見了,我也會繞著走的。那小白臉也就你把他當成寶。我想起來都要頭疼的。”
衛如言笑道:“知道陸師兄好,可你也不用這般的貶低別人來襯托他。”
錢如意扶著額頭:“你也不要和我提陸師兄。現在,我誰都不想想起來。你是不知道,陸師兄如今,官沒有做多大,氣卻沒給我少生。前些日子從外頭回來,還給我帶回來兩個小妾來。我的脾氣你是知道的,眼睛裏那一一粒沙子都容不下的。給我氣的,差點兒沒厥過去。”
“啊?”衛如言吃驚的看著錢如意,一雙妙目瞪的溜圓:“你說陸師兄領會家兩個小妾?”
錢如意伸手將她的眼皮兒鄉下扒拉:“不要這麽驚訝,我說的句句屬實,千真萬確。我使盡了本事,才趕走其中一個,現在還剩一個在家裏呢。你是不知道,日日看著個不相幹的女人在眼前晃,是什麽滋味。”
衛如言拍手道:“該。”大有大仇得報,揚眉吐氣的快意之感:“當初讓你和我做伴兒,你死活不願意。如今怎麽樣?還不是被別的女人撬了牆角?要是那時候,咱們兩個在一起,哪裏會有這樣的煩惱?你看看這府裏,什麽樣秉性的人都有,獨獨沒有那亂七八糟的女人。”
錢如意見她幸災樂禍,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冷笑一聲:“你也不要高興的太早。隻怕過不了一年半載,你這一家獨大的局麵就要被打破了。將來,你兒子還要管一個小不點兒叫叔叔。”
衛如言一怔:“什麽意思?”
錢如意道:“你不是說你家裏沒有亂七八糟的女人嗎?我可以十分嚴肅認真的告訴你。那是以前了。回頭你讓你婆婆多放點兒心思在你公公身上吧,別一天天沒事拘著你兒子玩兒了。你公公在外頭不知道給她找了多少個妹妹。再多些時日,你那些庶婆婆們,給你和周玉郎生個十個八個的弟弟、妹妹,有得你婆婆玩兒了。”
衛如言根本不信:“如意,你莫非被陸師兄給氣糊塗了?”
錢如意搖頭:“並沒有。你要是不信,讓你婆婆去長水縣打聽去。北定候在長水縣修建了別府,府裏當家主事的娘子姓常。這件事,玉匣關內幾乎沒有人不知道的。那長水縣的縣令,早就是北定候的老丈杆子了。隻怕你家的庶妹,庶弟也早就在你庶婆婆肚子裏頭了。你還有心情笑話我?”
“這……”衛如言顯然被錢如意這話打擊的不輕:“這怎麽可能?”
錢如意道:“你隻管去打聽不就是了。”
衛如言忽而又擔憂起來:“夫人常說,世子肖像其父。如今侯爺這般,那……”
錢如意道:“這個我卻是不知道的。不過,陸師兄那樣的人都能納妾,你家周玉郎也不大保險。”
衛如言連連擺手道:“快別說了。早知道我就不笑話你了。如今被你這樣一說,我這心裏別提多難受了。”
錢如意望著她,撇嘴道:“就這樣還說什麽當初讓我和你作伴兒的話。虧得你說得出口。我又不是傻子,你是個什麽樣的人我還不知道嗎?你那心眼裏都是周玉郎,哪裏容得別人分去那怕一根頭發絲兒。當初我要是不走,真的留下。咱倆現在還能這樣好好的坐在一起說話?怕不是早就刀兵相見,不死不休了?”
衛如言略略有幾分慚愧道:“我再容不得人,也得看是誰?要是你,就算我真的容不下了,難道你又是個坐吃等死的麽?少不得我壓一壓你,你又壓一壓我。這常日無聊,也是個樂趣。”
錢如意撇嘴:“我才不和你玩兒這宅鬥的無聊遊戲。我寧可嫁個村漢,種上兩畝地,養上一兩個娃。隻要有吃有喝,安安靜靜,太太平平的過日子就行。”
衛如言反問:“那你不也還是做了經略使的太太麽?”
“那是事趕事,趕到那裏了。陸師兄平日裏的學問,都用在吟詩作對上了。頭前還在京中的時候,科舉開考,我舅舅還考中個末等,他連榜都沒上得去。我們一家三口也是要營生的,隻好靠著祖蔭,厚著臉皮討個差事來做著。誰知道怎麽得,趕著趕著,就趕鴨子上架了呢。”
衛如言搖頭:“你說這話,我又忍不住要和你辯駁幾句。如何我師兄在你眼裏就成了不學無術了呢?我師兄的才情可是我見過的最好的。”
“那是你師兄,你嘴上自然不肯承認他不好。可是心裏怎麽想就未必了。他要真的那樣好,你又何必舍近求遠,跑回京城嫁人?”
衛如言頓時沉默,許久輕歎一聲:“往事已矣,不提也罷。”
兩人又說些不著邊際的話,錢如意看著天色不早了,這才起身告辭。衛如言一直將她送到角門外,拉著她的手難分難舍。兩人雖然自幼常在一起,可自從嫁了人,便天各一方,想要見一次麵,說一說話都十分的困難。
直到一個婆子走出來催促道:“奶奶,該回去了。”
衛如言才撒開錢如意的手。
但是,她往回走了兩步之後,又轉了回來,一把將錢如意抱住,眼淚再次潸然而下,囑咐道:“如意,你要是再回京城的時候,倘或我不知道,你一定要記著,自己來看我。”
錢如意也惹不住淚目,點了點頭:“我知道。”
那婆子又要催促。
王氏看見了,先開口道:“這位姐姐,你們府裏可真好。”
那婆子本待不搭理她,無如大家都在大街上,旁邊還有很多丫頭婆子們看著,她太傲慢了也不好。於是隻好敷衍道:“還行。”
王氏是個十分伶俐的人,東拉西扯的功夫比起錢如意不遑多讓。於是便和那婆子胡亂說話。
衛如言這才和錢如意有了時間好好的告別。
兩人各自幫彼此擦去眼角的淚痕。衛如言看著錢如意:“倘若有一天,你遇到了他,記得告訴他。我和孩子都等著他回家呢。他那怕回來看一眼呢,或者捎個隻言片語給我都行。也好過我這般整日裏雲裏霧裏,一顆心無所依從。”
錢如意點頭。
衛如言又道:“你回到家中,看見我師兄,也幫我問他好。”
錢如意又點頭。
衛如言再次道:“我師兄其實是極好的。他要做什麽事情的時候,必然事出有因。如意,你可千萬將心胸放寬些。”
錢如意的眼淚又要流下來:“你怎麽越來越像我三伯母?”
衛如言道:“我當你是親人啊。”
錢如意拉著她的手:“如言,那我便也叮囑你幾句。倘若你見到周玉郎的時候,告訴他。讓他看在我們兩個的情誼上,如果有那麽一天,陸師兄得罪了他,犯在他手中,求他千萬高抬貴手。給我留一個活的回來。”
衛如言聽了,頓時又淚流滿麵。
兩人再次相擁淚流。
王氏一邊和那婆子東拉西扯,一邊留心著錢如意這邊的狀況,見二人又大有在街上抱頭痛哭的態勢,王氏便適時打住了話頭。這個時候,那婆子也已經應付她應付的不耐煩了。偏偏王氏這個時候停了話頭,她一肚子的悶氣無處發泄,走上前去伸手就拉扯衛如言,語氣也十分的生硬:“奶奶,該回了。”
衛如言無奈,隻得放開錢如意。
王氏走到錢如意身邊去,伸手將她扶住,原本百分的關切,偏要做出個千萬分的關懷備注來:“這風口上,可不敢這樣的流淚,仔細回頭被風吹著了,日後眼睛疼。”
和她的關懷備注相比,衛如言那婆子簡直粗魯不可一世至極。十分的不像樣子。
這時的十王街已經不是之前錢如意見到的冷冷清清的街道了。時不時的有人路過。看見這情景,不免的就有人多向這邊看上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