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相通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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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如意也不去哄勸他:“我前頭來,是作為你的妻子,照顧你的飲食起居是我的本分。我應該的。這一次來,是因為我是金山縣的百姓,有個事要想縣令大人你反應。你要是聽我便說,你要是不聽就算了。”
當著阿青兄妹的麵,陸子峰不好表現的太過拿喬了,那樣太小家子氣了。於是,他雖然千般不願意,萬般不願意,還是將頭轉了回來:“你說。”
錢如意道:“我剛往回走。走到路口,忽然汗毛倒數,出了一身冷汗。”
這句話,要是讓外人聽了,定然會以為錢如意沒話找話說,又或者小題大做。比如阿青和小白兄妹,就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可是,陸子峰是了解錢如意的。他聞言立刻就警覺了起來,問道:“那你有沒有什麽別的發現?”
錢如意搖頭:“我四處都看了,什麽異常都沒看到。”
陸子峰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在地上轉了兩圈,看向小白:“麻煩白大俠跟下官去街上走走。”
小白點頭:“陸大人客氣了。”
阿青見狀道:“我也去。”
陸子峰看向錢如意。
錢如意道:“我一個人在這裏害怕,也跟你們一起去吧?或者你們要是嫌我累贅,就先送我回家。反正我自己是不敢一個人回去了。”
阿青道:“那我先送娘子回家,回頭再來找哥哥和陸大人吧。”
錢如意似笑非笑道:“我知道我礙眼的很,可是阿青姑娘啊,你也不用這樣猴急的要將我踢開吧?”
阿青並不為意,又或者她根本就不在乎錢如意是什麽態度:“我這不是怕一會兒我們走得快了,你跟不上麽?”
錢如意知道,不管阿青這話是有意還是無意,都是實話。她腿短也沒力氣,走路確實不快。
陸子峰道:“我們男人在一起,講話也方便,行事也方便些。你們兩個就都不要跟著了。”
阿青頓時不願意了。
小白嗬斥了她一聲:“不要任性。”
阿青這才作罷。轉而陪著錢如意先回家去。
再次走到那路口,錢如意反複試了試,都沒有再出現那毛都悚然的感覺。她站在那裏,奇怪了半天,也沒弄明白是什麽原因。
“胡大哥,是胡大哥……”阿青忽然指著前頭一個背影,興高采烈的喊了起來。
錢如意順著她的手指望過去。別說,前頭那個人影真的和胡大郎十分的相似,要不是錢如意和胡大郎很熟,和前頭那個人也很熟,真的會把兩個人認錯。
她拉了一把阿青:“那個不是胡不取啦。”
阿青道:“怎麽可能。那人明明就是胡大哥。你看他那高傲的樣子,我喊他,他都不應。要不是胡大哥才奇怪呢。”
錢如意道:“那人真的不是胡不取。”
阿青不由分說加快了步伐:“咱們走快一些,追上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是走路跟鬧著玩兒一樣,可錢如意不行啊。錢如意在體格上那就是個二等殘廢。她緊追慢趕,連跑帶竄都沒能趕上阿青的腳步。隻見阿青歡快的跑到那人身後,在那人肩膀上重重拍了一巴掌:“胡不取……”
錢如意替阿青捂臉默哀。那人的肩膀其實誰都能隨隨便便拍的。
果然,下一刻她就聽見了輕微的兵刃出鞘的聲音。
不過,她沒有等來預料中的嗬斥打鬥,而是等來了阿青帶著笑意的得意聲音:“娘子,我說什麽來著。是胡大哥吧?”
錢如意放下捂臉的雙手,抬眼看過去。隻見太子勇毅正笑眯眯的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呢。錢如意確定,阿青確實是個神經比較大條的姑娘,比起凝翠來有過之而無不及。胡大郎一向寒著他那張萬年冰山臉,笑一笑似乎能要了他的命。什麽人,什麽時候見過他這般笑眯眯的樣子了?
勇毅已然向著錢如意微微抱拳打招呼:“弟妹,好久不見。”
這一聲‘弟妹’,差點兒沒把錢如意砸個跟頭。陸子峰就是個不入流的九品小官。借錢如意一百個膽,也不會覺得陸子峰能夠到達和太子稱兄道弟的地步。
但是,太子穿著常服,這裏又是大街上,人多眼雜的。錢如意也沒膽子揭破太子的身份,給他行大禮。因此上,隻得硬著頭皮向他再次福了福身:“好久不見。”
阿青望著太子,急急問道:“胡大哥,你是才剛從京城回來,要回家裏麽?”
太子不知道她的用意,反問道:“是怎樣?不是又怎樣?”
阿青道:“要是呢,你就把娘子給捎回家去。我哥哥和陸大人去辦事了。我有些不放心。”
這下,太子明白這姑娘為什麽看見自己高興的要起飛的樣子了,原來是把錢如意當成了包袱,好容易找到了可以甩掉包袱的地方。
錢如意也明白了,心裏真是有氣又惱又好笑。
她生氣阿青總是惦記著陸子峰,懊惱自己笨手笨腳的,待在陸子峰身邊隻能給他添麻煩,又好笑阿青將太子認成胡大郎,太子那副吃癟的熊樣兒。
話說錢如意對太子的不滿,那可不會是一天兩天,三言兩語能說完的。
阿青問完了,就眼巴巴的看著太子。話說這姑娘嬌憨可愛,心無雜念的人,連眼神都分外的澄澈動人。太子也不是聖人呐。錢如意看的清楚,太子看阿青的眼睛裏,分明有一簇煙火般的光彩閃過。而後他好脾氣的點了點頭:“你去吧。弟妹交給我,你盡管放心。”
阿青卻對太子的神態視而不見,又或者這姑娘這會兒滿腦子都是陸子峰,別的男人是什麽樣子,她根本就不曾留意。她見太子答應了,頓時就高興萬分:“謝謝胡大哥。”話音未落,已經轉身蝴蝶一樣,劃過街上來往的人流,也在太子眼底劃過一線閃亮的痕跡,跑走了。
錢如意走過去,低咳了一聲,才將神魂跟著阿青的身影遠遊的太子喚醒。
他輕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失態:“你家住在哪裏,我送你回去。”
錢如意道:“經略司衙門。”
太子一怔,隨即笑了起來:“這倒是像老賢王的行事作風。”
錢如意跟在他身後一步遠的距離,兩人一前一後向前走。
太子還是沒忍住,問道:“剛剛那個姑娘……”
錢如意正巴不得給阿青找個歸宿,好讓她遠離陸子峰呢,於是道:“她叫阿青,還有個哥哥叫小白。兄妹二人一向浪跡江湖,大約是流浪的累了,便留在這裏了。”
太子點頭:“良禽擇木而棲。陸子峰不錯,是個可以追隨的人。”
錢如意道:“我倒寧願他是個庸才。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不是挺好麽?”
太子聽她語氣中有怨言,笑道:“你是怪我將他的狀元功名給劃掉了嗎?”
錢如意道:“不敢。”
太子若有所思,片刻之後道:“陸子峰是個有才能,有膽識的人。隻是讀書太多了,難免有幾分迂腐刻板,不懂得變通。這樣的人,到了後來自然是能臣,是忠臣,是老百姓大大的好官。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樣的人,在他尚未適應官場的時候,也容易被人攻訐,被人利用,甚至被人……”他說著,做個砍頭的姿勢。
錢如意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呢。陸子峰就做個小小的九品吏薄,不還差點兒被衛善給哢嚓了嗎?要是他做的官再大一些,他在朝廷裏又是沒有依仗的,這會兒恐怕墳頭草都三尺高了。
太子見她不語,以為她被嚇唬住了,轉而笑道:“話雖如此,可你不用擔心。衛善名義上是陸子峰的師父,但誰人不知道,他們名為師徒,實則父子一般。有他在,你丈夫可保無虞。”
錢如意聽了這話,隻想冷笑三聲:“要不是衛善,也許還好一些。”
太子搖了搖頭:“弟妹啊……”
太子是什麽樣的身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從來隻有別人寬宥他,為他著想的。他哪裏替別人操過心,開解過別人。因此,也不知道該怎麽化解錢如意的怨氣,頓了頓道:“你隻管把心放在肚子裏。前兒我累你丟了誥命夫人的封誥,他日等咱們京城再會,我定然以一品誥命的車駕相迎於你。”
錢如意算是明白了,她和太子講話,就好比雞同鴨講。根本就說不通的。她心裏怨怪太子用人太刻薄,害的陸子峰一路吃苦。太子卻在以為,錢如意在乎的是陸子峰的功名。既然講不通,錢如意也就放棄了,無奈的點頭道:“那就謝謝您了。”
忽然,走在前頭的太子毫無預料的頓住了腳步。錢如意低著頭也沒看路,想要刹車已經來不及了,一頭撞在了太子的後脊梁上。太子痛不痛她不知道,反正撞的她自己眼冒金星,腦袋嗡嗡響。
太子苦笑道:“就算你心中老大的不滿,也不至於這般的報複於我吧?”
錢如意連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您忽然停步……”她一邊說著,一邊下意識的向前看去,想看看是什麽讓太子忽然停住腳步的。這一看……
呃……
隻見胡大郎頭戴鬥笠,一手牽著馬,一手提著劍,風塵仆仆站在前頭不遠處。
太子向旁邊閃了閃,向錢如意道:“你家人在前頭,我就不送你了。”
錢如意道:“你不去看看老賢王麽?”
太子一笑:“我還有事,過幾天會去的。”
錢如意向他福身行禮告別,向著胡大郎那邊走去。
胡大郎將手中的劍從右手換到左手,用空出來的右手從新牽住馬韁,鬥笠下一雙寒眸,向錢如意使個眼色,示意她跟上自己,而後轉而便走。就仿佛剛剛他和太子勇毅那匆匆一瞥,就是普通的陌生人之間無意的一望而已。
望過了,轉身了,便也忘卻了。匆匆而過,誰都沒有給誰留下什麽痕跡。
可錢如意明白,這兩個人之間絕對沒有那麽簡單。
“你想問什麽?”胡大郎突然開口,問了錢如意個猝不及防。
“啊?”錢如意發誓,她真的什麽都沒有想問。
胡大郎轉頭看了她一眼,遮擋在鬥笠後的眼睛裏,滿是陰鬱:“你不是一向喜歡嘰嘰喳喳嗎?怎麽忽然不開口了?”
“啊。”錢如意有些明白了:“你是想讓我和你說說話。”
“隨便你。”
錢如意想罵胡大郎,一天天的,擺個臭臉給誰看?可是,忽然又覺得胡大郎挺可憐的。他孤身一人,無父無母,更沒有別的家人。
於是,錢如意沒話找話道:“你回京城幹什麽去了?”
胡大郎送給她一個看白癡的眼神。
錢如意拍了自己一嘴巴子,她明明知道胡大郎回去是去祭拜他外公去了。卻還哪壺不開提哪壺。於是,她轉而問道:“京裏有沒有什麽新鮮事?”
胡大郎想了想道:“有。從達官貴人到平民百姓,從街頭到巷尾,都在議論《楊家將》、《花木蘭》。”
錢如意有些不屑:“京城裏的人也不過如此,沒見識的很。不過一個隨口杜撰的典故,值得什麽。”
胡大郎道:“在你看來,那不過是個典故。可是,你要知道,這世間萬人萬相,一個典故一萬個人聽,就有一萬種見解。”
“那他們要是聽上幾回《紅樓夢》,還不得把自己給繞進去出不來了?”
胡大郎自然是不知道《紅樓夢》是什麽的。不過他的心思也不在《紅樓夢》上:“不知你是有心還是無意,你自己想一想,你接連講的這幾個典故,可有什麽相通之處?”
錢如意想都沒想:“能有什麽相通的?”
“都是女將。”
錢如意一怔:“你要不說,我還真的沒有留意。”
胡大郎說的沒錯。花木蘭是女將,楊家將到了後來,老爺們兒都打光了,剩下都是孤兒寡婦,也都是女將。
胡大郎道:“你覺得,朝廷那些人聽了你這些典故,會想到什麽?”
“我又不是朝廷的人,我怎麽知道?”
胡大郎道:“要不是我一早就認識你,又知道你善於講典故,並沒有什麽人支使,否則,我都會以為是有什麽人在暗裏操縱著,借典故言喻今朝。”
錢如意吃了一驚:“那些大臣們吃飽了撐得麽?天底下有那麽多的事情他們不去管,隻管拿個民間的典故做什麽文章?”
胡大郎道:“那《花木蘭》也就罷了。不過是獵奇之話。可是那《楊家將》竟是和本朝之事不謀而合。如果我猜得不錯,那楊家到了最後,必定是滿門戰死。或者留下一個遺孤,也將是淹沒於江湖,不得而知。”
錢如意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