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中了

  對門有個小竹馬最新章節

  到了晚間,陸子峰當差回來,就問道:“你今兒幹什麽好事了?你舅舅拉著我好一通訴苦。”


  錢如意也不隱瞞,說道:“我舅舅糊塗。既然來趕考,就要有個趕考的樣子才對,領著個不清不楚的丫頭也就罷了。還想要在這個家裏,替那丫頭出頭。”


  陸子峰聽了,毫不在意道:“這算什麽。自古風流韻事,最是被人樂道。你整天隻管悶在家裏,也不出去走走。並不知道這京城裏,最是文人士子的典故多。”


  錢如意反問:“你也有了?講出來我聽聽。”


  陸子峰笑道:“你倒是想聽,可惜我肚子裏沒貨,倒不出來。”


  “誰知道你是不是敷衍我呢?”錢如意別過臉去。


  陸子峰湊過來:“我說你這脾氣,在自己家裏也就罷了,對著外人的時候,還是要講究一些。你說說你今天辦的叫什麽事?平白的得罪人。”


  錢如意不忿道:“早就看那丫頭不順眼。”


  陸子峰還能不知道她:“因此你就縱這凝翠和那丫頭對陣麽?過門是客,況且還是你舅舅屋裏的人,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日後還怎麽相處?看在他曾經救過你的份上,你也不應該在這樣對不對?”


  錢如意點頭:“我心裏自然是明白的,可是脾氣上來不由人。這樣,我明天一早去向舅舅賠禮道歉也就是了。”


  陸子峰擺手:“不用了,我已經替你賠禮道歉了。不然今天葛世文就要搬走。到了那時,咱們才成了笑話。”


  錢如意嘴硬:“讓他們笑話去,反正也不費咱們什麽。”


  不過,不管怎麽說,有了陸子峰的規勸,接下來的日子,錢如意沒有再找那丫頭的麻煩。那丫頭大約是吃了凝翠的虧,也收斂了起來。


  大家各自相安無事的過了半年多。


  等到了放榜的這天,剛過子時,小七就跑去候榜了,其實他也不識字,但是,這是老錢家幾輩子,頭一次有這麽親近的親戚考科舉。不管中不中,都夠他興奮的睡不著覺的。


  不但他,三伯母也睡不著。連日裏,不是求神就是拜佛。錢如意反而老神在在,不怎麽擔心。


  陸子峰不中最好,至少日子安穩。若是中了,也不錯,光宗耀祖嘛。誰還不想自己娃有個有出息的爹呢?

  想起這個,錢如意心裏就憋屈。她比衛如言生娃在前。可是,衛如言在周玉郎被發配的這三年裏,硬是抽空生了一兒一女。而錢如意自從生下笨笨之後,肚子就再沒了動靜。


  她推了推身邊的陸子峰:“你說,我是不是找個大夫,買兩副藥來吃一吃?”


  陸子峰從睡夢中被她推醒,翻個身:“好好的吃什麽藥。”


  錢如意道:“我這不是想要個閨女嘛。”


  陸子峰實在困,有些不耐煩:“緣分到了,自然就有了。睡覺……”


  “我睡不著。”


  “真的?”陸子峰忽然精神了起來。


  錢如意直覺不妙:“假的。”將頭一縮,躺了回去。


  “這還差不多。”


  這邊,兩人模模糊糊正要睡著,忽聽外頭傳來鞭炮的聲音。


  陸子峰瞬間清醒過來,翻身坐起。


  錢如意知道他在乎什麽,爬起身傍在他肩膀上打瞌睡。


  過了一會兒,鞭炮聲散去,並不是來陸家門口的。這時,天色也才放亮而已。


  陸子峰正要重新躺下,忽聽凝翠大呼小叫道:“中了,中了。”


  陸子峰猛然又坐了起來。差點兒把錢如意給閃在一旁。


  隻聽凝翠的聲音接著道:“衛三公子中了三榜第三十三名。你說這巧不巧?他行三,中個三十三名。”


  三伯母道:“你這丫頭,怎麽說話大喘氣,我的這顆心,都讓你嚷嚷的快要蹦出來了。”


  屋內,陸子峰的臉上明顯有失望之意。


  錢如意推了他一把:“反正也睡不成了,索性起來吧。”


  二人穿起衣裳,就在屋內坐著靜等。


  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眼見著太陽高升,已經到了半晌午了。除了清早那撥給衛元章報喜的喜子以外,別說鞭炮了,連個人聲兒都沒有再傳出來。


  一大早就起來,同樣等著音訊的葛世文有些沉不住氣,終是沒忍住,前來敲陸子峰的窗子:“子峰,起了沒?”


  陸子峰回過神來:“哦,起來了。”


  葛世文這才走進來。


  錢如意起身給他讓座。帶著笨笨去炕上玩耍。


  屋裏除了笨笨時不時發出天真的聲音以外,各人都不出聲,空氣分外的沉重。


  “哐……哐……”期盼已久的鑼聲終於傳來,葛世文和陸子峰都下意識的抬起了頭,但是仍舊各自坐在椅子裏,沒有動彈。各人隻是側耳凝神細細聽去。


  凝翠大呼小叫的聲音再次響起:“來了,來了,這次必是咱們家的了,你們看,那報喜的衝著咱們這邊來了呢。”


  但是,沒等凝翠的聲音落下呢,外頭鞭炮齊鳴……


  葛世文頭上的冷汗都出來了。


  陸子峰還算沉穩:“估計是老師得中了。也不知道是第幾?”


  葛世文道:“不如我讓人去打聽一下。”


  陸子峰正要點頭,凝翠已經風一樣掀簾進來,望著坐在炕邊的錢如意道:“山長高中了,三榜十七名。”


  葛世文聽了,頓時麵如土色,仿佛那腦袋有千斤重,隻好用手拄著桌麵,托著。


  陸子峰卻並不滿足,問道:“你沒聽錯?怎麽才三榜第十七?”


  凝翠忙不迭的點頭:“沒聽錯,是三榜十七,比衛三公子要靠前的多呢。山長果然好文采的。”那樣子,興奮的紅光滿麵,眼睛裏都恨不得冒出火花來,好像那高中的是她自己一般,根本就沒聽出陸子峰語氣中的不滿意。


  錢如意恨鐵不成鋼的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麽。


  凝翠那點兒小心思,她很清楚。可惜,誰都明白,那隻不過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癡心妄想罷了。


  可是,那傻丫頭自己願意癡想,誰又能奈何?

  隻聽葛世文沮喪道:“山長才考到三榜,我一定是名落孫山無疑了。”


  陸子峰安慰他道:“莫要說這泄氣話,這不是還沒有放完榜麽。”


  葛世文隻是搖頭:“完了,完了。肯定是完了。”


  陸子峰見勸不了他,也就不再多言。


  凝翠道:“我再出去看看。”話音未落,忽然又聽見長街盡頭傳來敲鑼的聲音,有許多人亂嚷嚷的叫:“衛元章公子高中了……”


  葛世文隻顧沮喪,並沒有聽見,陸子峰卻聽得清楚,下意識道:“之前不是報過喜了麽?怎麽又報一遍,難道一個衛元章,還能同時考中兩個名次麽?”


  這邊的疑問還沒有落地,葛世文派出去看榜的下人連奔帶跑的回來了,人還沒進門,就已經連呼帶叫:“中了,我們家大爺中了。”


  原本氣息奄奄,如喪考妣的葛世文,聽見這一聲,頓時像打了雞血一般複活了。騰的站起身來,低呼了一聲:“我中了。”四十多歲的人,喜形於色仿佛像個孩子。


  陸子峰低咳了一聲,起身拱手向他道賀:“恭喜舅舅,賀喜舅舅。”


  葛世文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急忙忙端正了姿態:“咱們一家人嘛,誰中了都好對不對?你一向文采比我出色,定然能中的。”


  陸子峰點頭:“承您吉言。”


  葛世文這才走出門去。留在家裏的人都向他道賀。


  從那下人口中,大家才知道,為什麽衛元章得中,前後報了兩次喜。


  報喜是件討巧的差事,高中的主人家往往都是會給比平日豐厚許多的賞錢的。所以,專有那一等人,能夠買通貢院內的人,提前知道內情,好去抱頭一茬的喜,報喜的頭一茬人,往往是得賞錢最多的。


  之後還會有二報,三報。


  想對門衛家,一家子高中兩位,那報喜的至少得有六波。這才來了三波,還差著三波呢。


  至於葛世文的喜報為啥遲遲不來,還是錢的緣故。他的外省考生,又住在清貧如洗陸家,那些報喜的自然而然的會以為他沒錢,當然要先撿著錢多的門庭去報了。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再遲的也快到了。


  於是乎,接下來的一兩個時辰,沉寂依舊的十王街,前所未有的鼎沸了。光是報喜的,你來我往不知多少人。加上趕來看熱鬧的,聞訊跑來巴結逢迎的。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好不熱鬧。


  葛世文因為自來京城就在陸家居住,在外結交的人有限,這會兒那些人估計都等著喜報呢,一時半會兒也沒人來。陸家雖然也出了一個三榜九十八名。但是,門前出了報喜的,連看熱鬧的都少。


  倒是葛世文提前買了許多鞭炮,放的那叫一個熱鬧。


  錢如意看陸子峰神情裏滿是落寞,隻好勸他:“你要實在想考出個名堂來,大不了咱下一刻再考。”


  陸子峰看了她一樣:“倘若真的這樣,你是不是會看不起我?”


  “說什麽傻話。”錢如意瞥了他一眼:“我念一首詩給你,你聽不聽?”


  陸子峰點頭。


  “閨中少女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陸子峰失笑:“這就是你不願意讓我考功名的理由麽?”


  錢如意鄭重的點頭:“一半吧。”


  “那另一半呢?”


  “我受不得辛苦啊。”


  “何解?”


  “你想,你要是考了功名,自然是要做比現在大的官的。如果是京官呢,那還好一些。但要是將你排遣到山高路遠的地方,我是跟著你去呢,還是不跟著?如果跟著去,就我這身子板兒,難保會給你拖後腿兒。如果不跟著,哼哼……”錢如意冷笑兩聲。


  陸子峰挑眉:“你什麽意思?講話就講話,為什麽陰陽怪氣的?”


  “葛世文偌大年紀,出遠門還帶個丫頭。你正年輕,血氣方剛,誰知道你會幹出什麽事來。說不得,到時候給我整出全套的宅鬥大戲來也未可知。”


  陸子峰擺手:“胡說八道。”頓了頓,終是難掩心中的失落:“這下,我名落孫山,你的心總該能放肚子裏了。”


  錢如意見他失落的樣子,實在不忍心,於是安撫道:“太陽不是還沒落山麽?吃飯是好飯,說不定,一會兒給你報一個榜首出來呢。”


  陸子峰知道她是安慰自己,將眼皮一掀:“如若不然,我吃了你。”他本意是想逗錢如意玩兒的,並沒有察覺到,自己那斜眸一顧的神態,仿佛春風微醺,瞬間就能醉了人心。


  錢如意下意識一呆:“妖孽。”


  陸子峰一怔:“什麽?”


  錢如意回過神來:“師兄,我怎麽從來沒發現你那樣的……秀色可餐呢?”


  陸子峰一頭黑線:“都做了母親的人了,沒正經。”說完將頭一垂,轉身出去了。


  錢如意抬手拍了拍自己燒灼起來的臉頰:“錢如意,你怎麽變成這樣了呢?”她想了半天,覺得自己是被陸子峰給帶壞了。


  外頭,三伯母已經張羅起來。葛世文讓下人從酒樓訂的飯菜,陸續送來。三伯母忙得前腳跟打後腦勺。雖然有對門衛家的熱鬧比著,陸家這邊簡直冷清極了,可這對於此時的陸家來說,已經是二十多年來,第一件盛事了。就連當初陸子峰娶錢如意,都沒有這麽熱鬧過。


  可是,酒宴還沒有開席,不愉快的事情又發生了。


  葛世文那個丫頭,原先因為害怕凝翠的緣故,很是消停了一段世間。這時見葛世文高中,陸子峰落榜了,頓時又雞毛飛上天了。


  拿捏著架勢,仿佛她是這宅子的女主人一般。


  凝翠如何能忍,就要和她吵起來。幸虧陸子峰將她喝住,這才免了一場爭吵。


  也是那丫頭該著瑟,就在宴席之上,忽然嘔吐起來,葛世文連忙請了個大夫來敲,竟然是懷孕了。


  錢如意扶額,額滴個神啊。這下葛家可是熱鬧了。


  葛世文那個後娶的老婆可不是個善茬,眼前這個丫頭也不是個省油燈。


  錢如意在心裏祈禱,葛世文自求多福吧。


  到了這會兒,大家都還沒發現,小七還沒有回來呢。


  三伯母道:“我怎麽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錢如意也是,可就是想不起來到底少了什麽。


  直到小七氣喘籲籲從外頭跑進來,大家這才想起他來。


  隻見小七顧不得喘息,奔到陸子峰麵前,先是呆呆的看著他,接著,忽然毫無預兆的一把將他緊緊抱起來,繞著院子就跑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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