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一板磚

  對門有個小竹馬最新章節

  錢如意沒心沒肺道:“凝翠去買東西了。你來得正好,我們才說要包粽子。”


  衛如言向著身後的春香招了招手。春香提著個籃子過來,放到石桌上。將蓋子打開,裏麵十幾個拳頭大小,四角尖尖的粽子。一股清香撲鼻而來。錢如意下意識就咽了一口唾沫:“真香。這就是粽子吧?”說著,已經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拿了一個,將那葉子打開來,先深深嗅了一口,接著輕輕的咬了一點兒在嘴裏,慢慢的品嚐。


  衛如言也拿了一個,剝開來吃:“原本我是不喜歡這粽子的,吃在嘴裏黏黏的,總不是個滋味。可是看見你吃,我不由得也想嚐一嚐了。人說秀色可餐,誠不欺我。看著你,果然是可以下飯的。”


  錢如意貪婪的回味著嘴裏粽子的清香,甜糯:“我隻是嘴饞而已。”


  兩人各吃了一個粽子,春香去打了水,給兩人都洗了手,而後坐著閑說話。


  衛如言吞吐再三,終是忍不住問道:“師兄他……對你怎麽樣?”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錢如意就一肚氣:“別提了。咱們都被他騙了。”


  衛如言不解:“何解?”


  錢如意張了張口,卻又覺得無法啟齒,頓時又泄了氣,垂下頭去:“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你和他自幼一起長大的,我如果說他不好,你一定護著他。索性,就不說了。”


  衛如言幽然道:“你也就是口是心非的。也不知誰當初說,自己不會嫁給師兄的。結果一個轉臉的功夫,你就做了他的妻子了。”


  聽到衛如言提起,錢如意那深埋心底的淒涼之意,不由的升騰起來:“不提也罷。”


  衛如言看她神色忽然落寂起來,追問道:“怎麽了?連我都不能告訴麽?”


  錢如意搖頭:“不是,是我不知道該如何說起。我的爹娘素來就不疼愛我,這你是知道的。但是,你再想不到他們能做出什麽事情來。”


  “難不成還能把你賣了?”


  錢如意深深的點頭。


  衛如言驚訝的掩口:“這……是真的麽?”


  “千真萬確。”


  “那是師兄將你贖回的,所以你才嫁了他?”


  錢如意搖頭:“這其中曲折,一言難盡。不過陸師兄確實救了我。如果不是她,我如今還不知道是怎樣的境地呢。”


  衛如言歎息道:“你的性子也是倔強的厲害。如果當初好好的跟著我,又如何能讓自己受那樣多的委屈。如今又是過著這般的日子。你呀,你呀,真是讓人又心疼,又可恨。”


  錢如意道:“不要總說我了。你怎麽樣?那周夫人可有難為你?周玉郎……待你怎麽樣?”


  衛如言聞言,幽幽一歎:“也是一言難盡啊。他家那樣的人家,規矩已經算少的了,可也照樣身不由己,雖然我和你,隻隔牆住著,想要見上一麵,卻也不容易的很。因此,我常常想起咱們在金山縣的時候。那時候,你想我了,或者我想你,打發個人送一送也就是了。如今卻不能夠。你說,嫁人有什麽好呢?”


  錢如意深有同感:“可是。如果可以,我這輩子都不想嫁人了。你是不知道,那男人慣會當麵一套,背後一套。”


  衛如言忽然想起什麽:“你說咱們都被師兄騙了,怎麽被騙了?”


  錢如意頓時又憤憤然起來:“他那人,表裏不一,壞的很。”


  衛如言莫名其妙的看著她:“陸師兄的人品,你還不知道麽?他怎麽可能如同你說的那般?”


  “他……他……”錢如意湊到衛如言耳邊低語了幾句。


  衛如言一張粉麵頓時通紅一片,但隨即又變得蒼白,而後恢複了常色,將眼皮垂下,長睫掩住了眸中的落寞,牽強一笑:“身在福中不知福。”


  錢如意氣呼呼道:“這算什麽福氣?如果周玉郎這般對你,怕是你比我還要生氣。”


  衛如言嘴角的笑意再也裝不下去,臉上露出淒涼之色:“知道的你在說傻話,不知道還以為你在炫耀。知道你夫妻恩愛也就是了,何必這般惺惺作態?”


  錢如意聽她語氣中頗多嘲諷之意,頓時更加生氣:“我怎麽就是炫耀了?”


  衛如言此時,坐在石凳上已經如坐針氈,於是起身道:“我先走了,改日有機會,再來看你。”


  錢如意頓時有些不舍:“那你什麽時候有機會?”


  衛如言已經快步走到了大門口,聞言頓了頓腳步,轉頭道:“我是有婆婆的人,自然沒有你自在。我不來的時候,難道你就不能去看我麽?”


  錢如意道:“你家高門大戶,我也得進的去。”


  衛如言想了想,伸手向春香要過一塊腰牌,扔給錢如意:“你要真的有良心,沒事的時候拿著這腰牌來找我說說話,也算我不白認識你一場。”


  錢如意看了看那牌子,隨手收起道:“那行。我隔兩日悶了,就去瞧你。隻是我如果去得多了,你不許煩我。”


  衛如言笑道:“煩了我就讓人把你轟出去。”


  錢如意也跟著笑起來:“你轟我就跑。”


  話雖如此,可彼此心裏都有那麽幾分酸楚。


  衛如言前腳剛走了,凝翠便回來了。看見衛如言送來的粽子,先吃了兩個,這才張羅著自己包。兩人根本就不會包粽子的,正胡亂比劃著,忽聽外頭有人問道:“家裏有人麽?”


  凝翠走過去開門,一眼看見外頭站立的慧雅郡主,頓時驚喜的大叫了一聲:“郡主,這大熱的天,您怎麽來了?”


  慧雅郡主道:“我才知道你們住在這裏,不然早就來了。”說話間走了進來。看見陸家荒涼的樣子,輕歎一聲:“我依稀還記得,年幼的時候來陸家玩耍的景象,幾十年不曾來過,竟然成了這般的模樣。”


  錢如意看見她,走過來要行禮。


  慧雅郡主望著她笑道:“原來做女孩兒的時候,看見我也不見知道個禮數。如今嫁了人,就是不一樣。”


  提起嫁人這件事,錢如意心裏就憋氣:“快別提了,如果可以,我再也不想嫁人了。”


  慧雅郡主在石凳上坐下,看了看兩個人擺在桌子上的東西,問道:“你們這是要做什麽?”


  凝翠嘴快:“我們倆嘴饞,想要包些粽子來吃。可是,誰都不會。”


  慧雅郡主頓時嗬嗬笑起來:“難為你倆還有這心。實話和你們說了吧,我也不會。”


  凝翠道:“不會您還笑得這樣開心?”


  慧雅郡主道:“就是因為都不會,才覺得好笑嘛。”


  錢如意泄氣道:“算了算了。反正咱們也有吃的了。這些就不包了吧。”


  凝翠有些發愁:“那也不能扔了啊。”


  錢如意道:“煮飯。”


  “行吧。”凝翠將米拿進廚房,那棗子依舊擺在桌子上。慧雅郡主捏了一個放在唇邊,咬了一口:“還挺甜。”


  錢如意也吃了一個:“就是不能多吃。棗子不容易克化,多吃了要鬧肚子。”


  說話間,慧雅郡主已經吃了好幾個,無所謂道:“我不怕這個。”


  三個人隨意說些閑話,慧雅郡主一個人幾乎將二斤棗子都吃完了,剩下幾個,還包起來,裝進自己的袖筒裏。那貪心的樣子,哪裏像一個養尊處優的郡主,分明就是個嘴饞的孩子。


  這時天色已經到了傍晚,在侍人三番兩次的催促中,慧雅郡主才戀戀不舍的起身告辭。臨走囑咐錢如意,空閑了過府去看她。


  錢如意應了,慧雅郡主這才走了。


  陸家和周家相鄰,過了十王街對麵就是衛家。慧雅郡主是走著來的,去的時候也不用車轎,仍舊走著回去。


  錢如意和凝翠送她到門前。依稀看見衛家那邊駛來一匹馬。馬上翻身下來一個年輕人。


  凝翠道:“那不是衛三公子麽?”


  錢如意自然也看到了。


  衛元章下了馬,本來打算回府裏去的,聽見凝翠的聲音,下意識轉頭看了過來。隻是一眼,瞬間怔住。隨後抬腿向這邊走來。看見婦人裝束的錢如意,皺了皺眉頭道:“嚐聽聞陸子峰新近成了婚,沒想到新娘子竟然是你。”


  錢如意向他略福身一禮:“一向少見,三公子別來無恙?”


  衛元章卻並不回答,隻是蹙眉看著錢如意:“陸子峰頗有才名,又有膽識,若是能一心待你,倒也不失是一樁美事。”這話聽著是好話,可是衛元章的神色和語氣,都有些不是那麽回事。他說完,略沉吟了片刻,接著說道:“你如果有什麽不如意之處,盡管來找我。”


  錢如意竟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明明兩人就是單純的認識,被衛元章這樣一說,就跟兩人之間有什麽似的。她隻能幹笑著:“多謝三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


  衛元章又站了一會兒,但實在沒什麽可說的。於是道:“我回了。”一轉身,撞上兩道冰冷的目光。


  衛元章順著那目光望去,隻見周家門前也停駐這一匹馬。周玉郎正站在台階上,看樣子像是準備出門。此時見衛元章望了過來,他將眼皮一垂,掩住了眸中的寒意,翻身上馬而去。


  衛元章轉頭叮囑錢如意:“告訴陸子峰,京中亂流湧動,並不想表麵的這般平靜。讓他好自珍重。”


  錢如意點頭:“多謝提醒。”


  衛元章這才走了。


  兩人回到院子裏,凝翠將院門閉了,望著錢如意:“衛三公子什麽意思?我怎麽覺得他像是在說我們家世子?”


  錢如意看了她一眼。


  凝翠這才想起自己的處境來,頓時無比失落起來:“是我錯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你心裏牽掛著舊主人,可見是個有情有義的。我又怎麽會責怪你呢。我們小門小戶的人家,隻管關起門來,過好自己的日子,旁的一概給他來個弗得知也就是了。”


  凝翠點頭:“正是這話。”


  錢如意話鋒一轉:“但是有一條,我今日想起來了,務必要和你說明白了。你心裏牽掛著周家得人,這個我是不管的,但是你不能再想以前那般做糊塗的事情。凡事都要分寸,做人一樣。”


  凝翠點頭:“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必定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做出糊塗的事情來。”


  錢如意道:“我也不是要給你立規矩,更不是要你忘本。隻是要你做個是非分明的人,做個有底線的人。”


  “底線?”


  錢如意點頭:“對,底線。做人如果沒有了底線,也就沒有做人的意味了。所以,咱們都要做個有底線的人。明知道是錯誤的事情,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去做。如果是對的事情,刀山火海也不變初心。如此而已。”


  凝翠撓了撓頭:“那什麽事是對的?什麽又是不對的?”


  錢如意反問:“你說呢?”


  凝翠茫然的搖頭。


  錢如意無奈道:“你啊,到底還是個糊塗的。”


  兩人以為吃了衛如言帶來的粽子,所以也不做晚飯,就趁著夕陽的餘輝,各自洗漱了去休息。


  錢如意朦朦朧朧正要睡著,忽然聞見一股酒氣兒。她頓時一驚醒來。要知道,陸子峰是不喝酒的,家裏根本就沒有酒。


  借著窗外朦朧的天光,錢如意看見一個男人背對著他站在不大的窗子下頭。


  錢如意緊緊揪著被角,不敢吱聲。


  那男人站了許久,忽然動了動。嚇得錢如意一個瑟縮就縮到了牆角。


  那男人轉頭:“我知道你醒著。”


  錢如意仍舊不語。


  男人道:“你就不能和我說說話麽?”


  錢如意仍舊不敢吭聲。


  男人突然暴怒起來,指著錢如意吼道:“錢如意,你以為我是泥捏的,沒有脾氣麽?”


  砰的一聲巨響,虛掩的房門被從外頭一腳踹開,一道燭光照耀進來。雖然不亮卻足以將周玉郎的身影照的無處遁形。


  周玉郎下意識用寬大的袖子遮擋住臉龐,同時低聲咆哮:“凝翠……”


  隻見凝翠一手拿著燭台,一手拎著跟棍子,正義淩然的站在房門外,望著周玉郎道:“世子,我知道我是打不過你的。可是,打不過也得打。你這樣半夜裏偷偷摸摸跑到一個女人的屋子裏,是不對的。”


  周玉郎衣袖掩麵,就是知道這件事不光彩,麵子上過不去,惱羞成怒。這時被凝翠直刺刺的說出來,不亞於被人在原本就失去麵皮的臉上,又打了一巴掌。他如何受得了這個,身形一閃,劈手卡住了凝翠的脖子。


  凝翠掙紮了兩下,跟本就掙紮不開。


  錢如意見狀,也不知哪裏來的膽氣,從炕頭上扒下一塊磚,衝下炕,咣的一聲就砸在了周玉郎的腦瓜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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