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就你一個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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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子峰已經開口向著外頭問道:“怎麽了?”
外頭寂寂無聲。
陸子峰穿上鞋子,開門去看。
因為夫妻二人居住的就是原來門房的一間屋子,門一開就能輕易從炕上看到外頭,所以,錢如意隻一偏頭,就看見落湯雞一樣呆楞在院子裏的胡大郎。而凝翠則手裏拎著一個盆,同樣呆楞在那裏。
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十有胡大郎從院子裏過,而凝翠正好出來倒水,潑了他一身。
下一刻,站在門口的陸子峰仿佛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自己走出去,伸手把門帶上了。
錢如意收回目光,忽然又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凝翠是會功夫的,就算再魯莽,也不可能有個大活人從她門前經過,她察覺不到。那就隻有兩種可能。第一,胡大郎武功比凝翠高,他有意不讓凝翠察覺的。第二,就是胡大郎原本就站在那裏。
這兩種設想,不管哪個是真的,總之都夠錢如意吃一驚的。她剛剛才對胡大郎沒有那麽害怕,這下又無比緊張起來。實在是這個人太過危險。他有錢有勢的時候,尚且無人能夠拘束,如今孑然一身,了無牽掛,豈不更加危險?
錢如意想到這裏,那是一刻都不想在這裏待著。連忙就穿起衣服,胡亂的梳著頭發。
陸子峰從外麵進來,就看見她揪著頭發發狠的樣子,連忙走過來握住她的手:“你這是幹什麽?有什麽事也不能和自己的頭發過不去啊。”
錢如意緊張道:“咱們快些走了吧,還是回金山縣去討生活。在這裏,我遲早會被嚇死的。那個胡大朗實在太嚇人,陰魂不散一般。”
陸子峰笑道:“你啊,魯莽起來,天不怕,地不怕,敢和一群人拚刀子。如何就怕了胡大郎一個呢?他又不吃人。”
錢如意道:“我不怕死。”
陸子峰反問:“那你怕什麽?”
錢如意一噎:“男人最怕什麽?”
陸子峰不解:“你怎麽忽然問起這個?”
錢如意道:“你不說,我替你說。男人最怕戴綠帽子。我怕給你戴綠帽子,因此害怕胡大郎。這你還不懂麽?”
陸子峰頓時變色:“你不是喜歡老的麽?怎麽如今被胡大朗給蠱惑了麽?”
“呸。”錢如意啐了他一口:“虧得你還是讀書人,思想那樣的齷齪。豈不聞,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我要是那種人,你和我在一起還有什麽意思?是胡大郎,我從一開始就和你說了的。他對我圖謀不軌。他功夫那樣高,真要做些什麽,你能攔得住麽?不如咱們躲了去吧。”
陸子峰哭笑不得:“如意,我該說你是慣會孤芳自賞呢,還是自戀成狂。你也說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怎麽又反複的說這樣的話呢?胡大郎什麽樣的美女沒有見過?就你,他還對你圖謀不軌?賣肉你都沒有別人出的肉多。”他說著,揉了揉錢如意的腦袋:“好了,好了。不要總想這有的沒的。等吃過早飯,咱們就啟程回金山縣去接老爺子和奶奶。”
錢如意翻了他一個白眼:“不聽好人言,吃虧在眼前。”
陸子峰從她手中拿過梳子,幫她梳頭:“我就是因為太過在意人言,才蹉跎到了今天。不然這會兒沒有七八個小毛頭喊爹,也有三兩個了。白白浪費我那麽多的青春,後悔死我了。”
錢如意斜著眼睛望著他:“聽這意思,你後悔沒有早些對……”她拿下巴向著隔壁方向指了指,意有所指道:“後悔沒下手了是不是?”
陸子峰拿著梳子敲了她一下:“胡說八道,胡思亂想,胡言亂語。”
錢如意道:“那你後悔什麽?難道是後悔沒有早些對我下手?你要真這樣說出來,我會笑掉大牙的。”
陸子峰垂著眼眸,遮住一眼的溫柔:“那你就盡管笑吧,不要把肚皮笑破就行。”
“嘁……”錢如意對此十分的不屑。
陸子峰幫她將頭發梳起,用一根木簪子別住,看了看道:“我記著,我給你買過一個包金的簪子來著,怎麽不見你用?”
錢如意抖了抖自己身上半舊的粗布衣裳:“你覺得,我這身裝束,適合那樣的首飾麽?”
陸子峰望著她:“你嫌棄我窮了?”
錢如意推開他,徑直向外走:“我粗鄙,你也不是不知道。也就你這不知衣食的酸秀才,才會幹那沒腦子的事情。也不思前,也不想後,隻管為了充一時的門麵,去買那無用的東西。”
陸子峰跟在她後頭:“那簪子到底哪裏去了?”
錢如意指了指他身上的衣裳,又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身上的衣裳還在,那吃進肚子裏的,早變成大糞進了那五穀輪回之所了。”
“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就是來的路上。”
陸子峰聞言,轉身就去掀開了牆角的櫃子,將裏頭的一個粗布包裹拿出來,打開一看,裏頭除了一身他換下來,破的不能縫補的衣服以外,別無所有。
陸子峰轉頭:“那嫁衣,你也賣了?”
錢如意搖頭。
陸子峰正要鬆口氣。
卻聽錢如意道:“穿過的衣服,賣也沒人要啊。我又著急出手,更加賣不出好價錢。與其和人磨嘴,索性我就拿去當鋪裏當了。”
陸子峰的眼圈頓時紅了,緊走幾步撲過來,不由分說一把將錢如意緊緊摟在懷裏:“如意,你跟著我,吃苦了。”
錢如意最膩歪陸子峰這樣動手動腳,她掙紮了幾下,氣得在他腿上踢了一腳:“你鬆手。”
陸子峰吃痛,鬆開她,捂著小腿嘶哈抽氣:“你就不能輕點兒麽?怎麽說也是你親老頭。你就不怕把我踢瘸了,別人都叫你瘸子家娘子?”
錢如意癟嘴:“我才不怕。”
兩人走出屋去,凝翠已經在廚房裏煙熏屋子了。沒辦法,凝翠幹活兒比錢如意還不著調。錢如意要去忙幫,陸子峰將她拉住:“你可消停一會兒吧,回頭再把咱家廚房點了。”說完,挽袖向廚房走去。
一旁當立柱的胡大郎見狀,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陸兄,你……”
陸子峰笑道:“讓你見笑了,我家這個,幹什麽都笨手笨腳的。沒辦法,隻好我親自動手了。”
胡大郎道:“不然我給你打下手?”
陸子峰對此抱懷疑態度:“你行嗎?”
胡大郎道:“不行可以學嘛。”
陸子峰將凝翠從廚房叫出來,倆大男人下廚去了。
錢如意就去收拾包袱幹糧。
凝翠走進來,道:“給找兩件陸公子的舊衣裳。”
錢如意不解:“你要那個做什麽?”
“胡大郎沒有換洗的衣服。”
“沒有。”錢如意聽見胡大郎仨字就頭皮發緊。可話雖如此,她一向有個心軟的毛病。想起胡大朗那狼狽的樣子,還是心軟了。走去角落的箱子裏翻了翻。
她和陸子峰並沒有多少衣物。那箱子裏頭,除了陸子峰那破舊的不能縫補的衣服外,就是新近才做的新衣服。自然,那手工就別想了,是好不了的。將就能穿也就罷了。
饒是如此,錢如意也十分的舍不得給胡大郎。
凝翠走過來見了,伸手就拿了出來:“這不是有麽。”
錢如意死死的拽著:“你讓他不穿了,洗洗幹淨還回來。”
“知道了。”凝翠掙開錢如意的手,拿著那衣服走了。
等陸子峰叫錢如意吃飯的時候,錢如意就看見胡大郎穿著她親手縫的那套天青色棉布衣裳,坐在石桌前。
話說這個胡大郎,自從和慧雅郡主大戰之後,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他原來穿紅,甚是妖豔,後來不知怎的,就開始穿白,甚是詭譎。如今穿著天青色的棉布衣裳,怎麽說呢?竟然有種返璞歸真的驚豔。
好看的事物,包括人都是很招人喜歡的。就算不喜歡,也會多看上兩眼的。因此,錢如意下意識的就多看了胡大郎兩眼。
忽然腿上一疼,竟是陸子峰踢了她一腳。
她下意識的皺起眉頭,就要發飆。原來她的脾氣不能說好,但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動不動就發脾氣的,簡直就像一個火藥桶,一碰就爆炸。
陸子峰察覺了,連忙道:“快些吃飯,咱們還要回金山縣呢。”
胡大郎聞言:“回金山縣做什麽?”
陸子峰就要向他解釋,這邊剛張開口,那邊錢如意腹內,忽然一股酸水冒上來,來不及起身就吐了。因為是大早起的,空腹也沒有什麽東西可吐,嘔了半天,也就是嘔出些酸水來。
盡管如此,一瞬間胡大郎的臉色都變成了煞白色。嗓子裏咕噥了兩下,好險沒有跟著吐了。
陸子峰已然緊張起來:“如意,你怎麽了?”
凝翠也跟著走了過來,關心的望著她:“你呀不要緊,不然我去找個大夫來瞧瞧?”
錢如意撫著憋悶的胸口:“沒事,就是胸口發悶,大概是著涼了。”
卻聽慘白著臉色的胡大郎,幽幽道:“你不是著涼,你多半是懷孕了……”
“……”
“……”
“……”
三個人,三雙眼睛齊刷刷盯著胡大郎,似乎他才是懷孕那個人。
胡大郎皺了皺眉頭:“你們看著我幹什麽,那孩子也不是我的。”
“噗……”凝翠沒忍住,笑噴了。
“呃……”陸子峰差點兒沒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呸……”錢如意一口唾沫憤憤的啐在了地上。她其實更想啐胡大郎一臉,這不是不敢嘛。
胡大郎看見三人的反應和表情,頓時有些發急,十分鄭重,十分嚴肅認真道:“我說的是真的,這孩子真的不是我的。”
陸子峰差點兒沒氣的暈厥過去:“胡兄,這玩笑可是不好笑。”
胡大郎這才忽然意識到什麽,有些黯然的垂下頭去,一個人發起呆來。
凝翠去找了個大夫來,最後確定,錢如意真的懷孕了。
因為這個突發狀況,她和陸子峰一起回去的計劃就暫時擱淺了。一番商議之後,改成陸子峰和胡大郎一起去。這並不是胡大郎自己要求的,是陸子峰有意讓他和自己一起去的。
原先錢如意說胡大朗對她有想法,陸子峰並沒有放在心上。自從知道錢如意三番兩次看著胡大郎出神,胡大郎又每每看著錢如意的肚子出神之後,陸子峰有些相信了。
於是,他是無論如何不會把胡大郎和錢如意一起放在家裏得。
也是到了這時,他才知道胡大朗不能隨便離京。怪不得他一直在京城這一畝三分地上鬧妖,卻從未去禍禍過別的地方,原來看似肆無忌憚的胡大郎,身上也是有禁製的。
至於那個禁製是什麽,胡大郎沒說,陸子峰也沒問。
不過,這件事也是有轉機的。
如今胡大郎孑然一身,甘願入陸子峰門下為從屬。隻需一紙契約,就能隨同陸子峰行走。畢竟,陸子峰雖然官階低微,隻是個從九品的不入流小吏,但他的出身在那裏擺著,就算是朝廷都無法輕易一筆抹去的。
胡大郎之前再飛揚跋扈,再身價豐厚,也畢竟隻是個商賈之流。因此,他心甘情願跟隨陸子峰,非但不突兀,反而順理成章。畢竟,商賈和世閥,相差不是金錢而是兩個階層。
陸子峰和胡大郎離開了,錢如意原本以為終於可以靜下來的心,卻因為腹內這個小生命的到來,而又變得忐忑焦灼起來。身體不舒服,情緒也就變得陰晴不定,十分的多變。
好在家裏就她和凝翠兩個,凝翠是個馬大哈,什麽都無所謂。日子過得還算安寧。
轉眼就是端午節。金山縣地北,並沒有包粽子的習俗,但是凝翠自幼在京中長大,因此就有些饞。錢如意害喜,也是十分的嘴饞。於是,兩人一商量,就由凝翠去買米和棗子之類的,準備包幾個嚐一嚐。
凝翠前腳出門,後腳錢如意就聽見大街門響,她以為凝翠忘了那什麽東西,笑道:“就知道你是個丟三落四的……”一邊說著,一邊向外走。才出房門,頓時驚喜起來:“如言……”
如今的衛如言,除了豎起了婦人的發髻,和以往並沒有什麽改變,還是那樣漂亮,那樣的溫婉大氣。她將目光環視了一下陸家的狀況,眼中頓時就浮起了薄霧:“如意,你受苦了。”
錢如意趕著去拉她的手:“我本來就是窮苦人家出身的,現在已經是享福了。”
衛如言問道:“就你一個人麽?”